观鸟——从曹妃甸湿地开始

李克东

人类与鸟的情缘源远流长，在漫长的人类生活中，鸟一直与人类相伴。在以村庄为落脚点的农耕生活里，有些鸟也是村庄的住户，并成为农耕时代不可或缺的灵性意象，也作为一个精神符号融入了传统的文化之中。至今，世界上每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中都蕴藏着大量关于鸟类的动人故事，鸟类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距今三千年前的《诗经》。鸟类以其自由、神圣、美丽及爱情的诸多美好形象，进入了人类的精神世界。

鸟类的生存离不开大自然，而自然界最富有生物多样性的湿地，是鸟类重要的生存环境之一。曹妃甸湿地曾被国内外专家誉为“河北仅有，全国罕见”。2005年9月，经河北省政府同意批复，建立唐海湿地鸟类省级自然保护区，具有划时代的意义。2007年7月，在湿地保护区举办了渤海湾国家水鸟迁徙年会，我国唯一以鸟类专家身份获得中科院院士的郑光美及国际国内著名的湿地专家莅临会议，鸟类保护区的知名度大为提高。

在我的案头常备之书中，有一本十分独特的书——《唐海观鸟》，印制于2008年。虽然开本不大，也算不上厚重，但精美实用。这本书仿佛为我开启了一扇面向大自然的窗口，我这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观鸟”这一项小众而又高雅的爱好活动。观鸟，对中国人来说，绝对是“新生事物”，这个一向喜欢吃鸟养鸟的国度，突然出现了大批的观鸟先行者，在北京、盘锦、东营、鄱阳湖、珠三角等地，都有规模不小的观鸟爱好者群体，全国为数更众。细说起来，“改革开放”已40年了，中国社会，尤其最基层和最细微之处，毕竟是非常深刻的，一种爱好，一种情趣，也非常彻底地改变了。

提起观鸟，必须提及李全江其人。我们都是李家后人，他虽然谦卑地与我以叔侄相论，但就观鸟一事说，他是老师，不仅于我，于很多后来加入观鸟行列的同好来说，堪称导师。那一时期，我的摄影爱好起步虽早，但对拍鸟却一无所知。当我看到他起早贪黑拍摄的鸟类照片，竟妄自菲薄地颇不以为然，当我后来拿起照相机自己拍摄野鸟的时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原来拍鸟真是不易，应该说在所有拍摄门类中是极难的，也是最消耗财力、精力的，能够抓拍一张清晰且传神的标准照就十分难得了，况且常年累月地长期坚持和坚守更为不易。

李全江率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发起组建了唐海县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并担任会长，在工务之余，利用节假日、公休日，行走于湿地的每个角落，用照相机记录下各种野鸟的绰约风姿。为进一步普及鸟类知识，扩大宣传面，使更多的人加入爱鸟护鸟行列，专门开设《唐海湿地风情录》网站，将拍摄到的鸟类照片及时上传，仅从2007年5月21日拍摄到第一张照片，到2008年“国庆节”，共拍摄到鸟类252种之多，收集整理了203种，辑印成《唐海观鸟》，借助于摄影图片和鸟类外观及习性描述，为观鸟者提供了一个可以相互比对的图鉴，也为鸟类研究者提供了翔实资料。这是当时的唐海县最早关于野生鸟类的实物图片文本，甚至连某种鸟在当地的俗称、外号都写到了，后来成为许多像我一样的“菜鸟”的启蒙读物和实用教科书。

阅读和欣赏《唐海观鸟》一时成为我的习惯，书中的野鸟大多是小时候在老家的农场见到过的，也是沿海地区常见的鸟类。遥想当年，我和很多农村孩子一样，在农场度过了迷茫而又孤单的童年少年，那又是一个“读书无用论”泛滥的时代，也根本无书可读，在寻找不到文化温度的孤寂田野上，找鸟、听鸟、看鸟、捉鸟、玩鸟，成了了却时间的办法，认识和熟悉了喳喳起（东方大苇莺）、哇雏（黄苇鳽）、老等（苍鹭）、蒲鸭（斑嘴鸭）、布谷（杜鹃）、柳叶儿（柳莺）、高腿娘子（黑翅长脚鹬）……鸟就成了我的伙伴和朋友，玩鸟也成为枯燥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沧海桑田，啾啾鸟鸣。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有幸成为粉碎“四人帮”之后“新三届”高中生中的一员，考上大学离开了农场，自此，自在、至情和神秘的鸟便成了乡村的永恒印记。我常想，现代人对自然的“乡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现代生活与自然的割裂，水泥钢筋阻断了蓝天白云，大地山川，更阻断了草木虫鱼等生物生灵。依照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的说法，在漫长的进化历史上，自然的形象已经成了人类集体无意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代都市生活的强行割裂，会导致很多心理疾患和社会问题。在这个意义上，回归自然就不仅仅是一种爱好，自然教育也让是我们自己变得更正常、更健康、更有人性的一种必要和必需。现代文明中一直存在的“荒野的呼唤”，是其实我们内心深处某一部分的“永恒的呼唤”。

从读《唐海观鸟》开始，书中的形象唤起儿时的记忆，记忆中的野鸟一下子便活跃起来。其实，对观鸟的事情，我本来所知不多，只知道是源于一百多年前英伦的一项业余爱好，原本只是一种纯粹的贵族消遣。再者，在古今中外都有博物的传统。孔夫子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多识鸟兽草木”与“兴观群怨”、“事父事君”同列，可见古人生活原本与自然很贴近。近代以来的西方，科学昌明，博物学是高雅绅士的余裕爱好，但从这种没有功利色彩的兴趣，却产生了法布尔和达尔文这样的生物学大家，更产生了“进化论”这样划时代的学说。现代人若与草木虫鱼、青山绿水素面相睹，便也能在人生的尘劳中获得片刻的休憩。

《唐海观鸟》的面世，尤其是《唐海风情录》的开通，让唐海、曹妃甸的鸟类资源及周边湿地声名远播，许多中外知名的观鸟拍鸟大家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比如《中国鸟类野外手册》的作者约翰·马敬能、胜利油田的孙传宝、江苏野鸟会网站总版主李航、南京摄影家协会职业摄影师范明等人，先后前来湿地寻鸟观鸟，与当地鸟友在一起切磋辨鸟拍鸟技艺，共商环境保护大计。从全国范围说，自2005年12月《鸟网》的诞生，标志着进入21世纪中国野生鸟类保护与影像记录走向专业化和权威性。继2007年《鸟网》在辽宁盘锦召开首届年会，以后又相继在黑龙江大庆、海南三亚、河南焦作等全国著名的观鸟圣地召开年会，2012年9月22日，《鸟网》以“爱护自然就是爱护子孙后代”为主题，在曹妃甸召开了第六届年会，并一致通过《关于野生鸟类保护的曹妃甸宣言》对加强生态环境建设、推动曹妃甸野保事业发展和规范爱鸟护鸟行为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对提高曹妃甸的知名度和美誉度意义非凡。自此之后，我开始逐步转移目标，关注《鸟网》，关注当地的生态，关注野鸟和野保事业，关注鸟类摄影。

2013年8月，我的工作辗转多地后调入曹妃甸区政协，此时区政协主席是曾经担任过唐海县委书记、县长的王晓谦，他是一位十分重视湿地建设和环境保护的务实的领导。在他的主持下，曹妃甸区政协成立了文史编研中心，专司政协文史资料工作，先后完成《曹妃甸开发建设大事记（1992—2012）》《追忆张逸生》等富有地域特色的文史专著之后，从2016年上半年开始，着手策划和组织《曹妃甸湿地观鸟》一书，由我担任主编。当我草草地浏览了书稿的大致内容时，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它的分量：不仅具有科学性、知识性，也兼具艺术性和趣味性，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书中600幅精美的野鸟照片均是曹妃甸境内的旅鸟、候鸟及留鸟，拍摄和积累已长达10年之久。这本书的主要作者是李全江、李庆玺，他们怀着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家乡的挚诚和对鸟类保护的责任感，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去发现、观察和拍摄，忠实地记录鸟类行为，艺术地再现其生存环境，创作出丰富而珍贵的影像资料，填补了曹妃甸区域内绝大多数鸟类没有图片的历史空白。编辑出版此书，正是引导人们观鸟、识鸟、爱鸟、护鸟，构筑人鸟相依、人鸟和平共处的友好型社会的需要，更是促进环境保护、助力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的需要，意义重大而深远。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动物学会鸟类学分会副理事长张正旺先生欣然受邀，为《曹妃甸湿地观鸟》作序：“这是一本由鸟类爱好者编写的鸟类著作，不仅有丰富多彩的鸟类照片，而且还有很多鸟类生态习惯的介绍，此外还收集了大量关于鸟类的传说和诗歌，内容丰富，图文并茂，是一本值得阅读和收藏的精美好书，相信一定能够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同时呼唤更多的人观鸟、知鸟、爱鸟、护鸟，积极投身鸟类栖息地的保护，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文明，正是本书作者、出版者的心之所愿。”“鸟是人类的朋友，长期以来与人类朝夕相伴，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鸟类是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种类和数量的多少直接反映所在地区生态环境质量的高低。加强鸟类资源的研究和保护，对于全球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建设生态文明具有重要意义。到自然中去观赏鸟类，去拍摄鸟类，已成为一种健康而时尚的户外休闲度假方式。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到野外观鸟或拍摄照片，一些资深的鸟类爱好者还出版了一批鸟类图书，这对普及鸟类科学知识、加强鸟类资源保护和促进生态文明建设意义重大。”

为了更好地担负这本书的主编责任，我开始恶补鸟类知识，从书店和网上购入了大量专业书籍：《中国鸟类野外手册》《中国鸟类摄影》《鸟类生态学》《鸟类发现之旅》以及《飞羽瞬间》《地球之光》《荒野传奇》等大型摄影画册同时发现，览阅了能够找到的国内出版的鸟书，我手下编辑的《曹妃甸湿地观鸟》不仅在全国县（区）域范围选题鲜见，而且体例之新颖也绝无前例。上编为“观鸟趣谈”，漫谈域内常见野鸟的趣闻轶事，重点发掘野鸟的自然之美、生命之美；中编“咏鸟诗话”，则极力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野鸟的文化之美，注重了对鸟文化内涵的阐释和挖掘，从《诗经》、唐诗宋词等典籍中去寻找有关野鸟的典故，让飞鸟穿越时空，从古代文化里飞向大地与今天，可谓百鸟与诗意齐飞、乡愁共云天一色，体现的是十足的书香味；下编“野鸟掠影”，记录了当地鸟类摄影家和摄影爱好者拍摄的鸟类照片334种，每一幅照片都得之不易，形成蔚为壮观的曹妃甸野鸟的生动形象的图谱。

曹妃甸湿地类型多样，动植物资源丰富，已经达到国际重要湿地标准，历来为国内外专家和鸟类爱好者所推崇。《曹妃甸湿地观鸟》是曹妃甸迄今正式出版的第一部野生鸟类书籍，许多珍贵的鸟类图片是首次集中展示，为鸟类研究者提供了鲜活生动的第一手资料，也成为广大鸟类爱好者和青少年的乡土教材，成为区政协文史工作者充分挖掘地方人文和自然资源、切实发挥资政育人作用的重要体现。

当《曹妃甸湿地观鸟》付梓之时，我专门购置了拍鸟的专业摄影设备，算是正式加入了观鸟拍鸟的队伍，并一发而不收，经常奔走在渤海岸边和湿地的角角落落，行摄于百里甸区，为普及鸟类知识、传承鸟文化、助推生态文明建设，默默无语地尽心尽力。我不会忘记在将迎来我55岁生日的时候，因长时间起早贪黑寻鸟拍鸟，导致疲劳驾驶，自己心爱的座驾jeep越野车撞毁了，好在人没大碍。秋去春来，我依然无怨无悔，为捕捉一个个美姿美态，为凝固一个个飞羽瞬间，义无反顾地走在观鸟之路上。

观鸟——一项文明时尚的户外活动方式，增智、怡情、健体、休闲；观鸟——风靡全球，方兴未艾…… “观鸟是你一生进入大自然的门票！”（西方谚语）走出家门，到户外去，到大自然中去，到曹妃甸湿地观鸟去。因为，在那里有蓝天白云，青水绿岸，鱼翔浅底，那里有“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那里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李克东，1962年生，曹妃甸人。1981年毕业于唐山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曾长期在县委、县政府办公室及文化、教育等部门任职。中华全国集邮联合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人像摄影学会会员，河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摄影艺术学会会员、理事，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唐山市摄影家协会副主席，曹妃甸区摄影家协会主席。已出版专著《方寸探美》《中国美术家与邮票》《中国摄影家与邮票》等，主编出版《曹妃甸开发建设大事记》《张灿书画诗文集》《曹妃甸湿地观鸟》《魅力曹妃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