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放任主义的失败

胡佛的哲学

胡佛反危机措施的形成及其失败，都是与他所信奉的哲学的荒谬紧密相关的。胡佛所信奉的哲学的核心是他所标榜的“刚毅的个人主义”

（Ruggedlndividualism）和“美国制度”。

他认为，“美国制度”，即美国的“社会、经济和政府生活的原则和形式”，产生于“自由主义”这一“伟大的社会哲学”，“这种哲学的最高信条是：自由是上帝赋予一切男人和女人的天然权利。任何权力，不论是经济权力还是政治权力，都不能侵犯它；任何政府都不能否认它。”①“这种制度认定，一个国家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人民，并给予人民以均等的机会；它认定，一切幸福的基础存在于个人的发展之中；它认定，进步的总和只能由个人的进步来衡量；它认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应该稳步地在人民中间建立合作。”②在这种制度的结构中，“包含着对政府本身、任何团体、任何企业、任何阶级侵犯基本自由权利的否定⋯⋯依靠它，个人将获得保证：他的这些权利会得到它的法庭——美国民主机构的正当保护。”③

胡佛毕生都认为“美国制度”是完美无缺的。年轻时，他就曾写道：“斯坦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④为了维护自己的观点，在国外工作时，他经常与同事、朋友争执、冲突，由此而得到了“HailColumbia”和“星条旗” 的绰号。①1922 年他出版了《美国的个人主义》一书，把他的这些观点系统化为自己的政治哲学。他也承认美国的经济和政治中有时会出现一些“小毛病”，但认为这些并非“美国制度”本身的问题；因此，矫正这些“小毛病” 无须触动“美国制度”，只要通过与“小丰病”有关的各方面力量之间的“自愿合作”就能成功了。②

正是这种“美国制度”完美无缺的顽固信念，使得胡佛在三十年代大危机期间屡次否认危机的原因在于美国自身，而把危机说成是由于外部原因所致。1930 年 10 月，他宣称，这场危机是世界范围的。它的原因及影响仅仅有一部分有利于美国”，“某些原料，诸如银、铜、锌的生产已经过剩，这些主要产品的生产过剩大部分是发生在美国之外。”③同年 12 月，他更明确地提出：“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这场危机的主要因素现在是存在于美国之外，而我们的复兴则被没有根据的恐惧和这些外部因素造成的优虑所延缓。”

④直到 1932 年 11 月胡佛下台前与当选总统罗斯福举行白宫会谈时，他仍在坚持这种基于“美国制度”的哲学的荒谬观点。⑤

如果认为危机的根源不在美国国内，胡佛也就绝不可能采取任何大的行

① Herbert Hoover,The Challenge to Liberty.New York.1934. Pp. 3—5.

② Hoover，State Papers and Other Public Writings of Herbert Hoover,1929-1931.Vol.l.P.582.

③ Hoover,The Chailenge to Liberty.Pp.4-5.

④ George Nash,The Life of Herbert Hoover:The Engineer,1874 一 1914.New York.1983.P.62.

① Nash，The Life of Herbert Hoover.Pp. 62，502.胡佛全名为 HerbertClarkHoover，英文缩写为 H. C. Hoover. 他的朋友们把 H.C.的意义改为 Hail Columbia,此词原意为俚语的揍、骂、喧嚣，在这里是双关语，有“万岁，（美国的）哥伦比亚！”之意，讥讽胡佛认为美国什么都好的观点。

② Lyons,Herbert Hoover.Pp.150—151;Rothbard,America’sGreat Depression.P.170.

③ Hoover，State Papers and Other Public Writings Of Herbert Hoover.vol.l.P. 316.

④ Hoover,State Papers and Other Public Writings of Herbert Hoover.Vol.l.P.429.

动来改善和修补美国本身的经济制度，也绝不可能采取任何含有大变革意义的反危机措施；即使迫于恶劣的经济形势而采取了某些措施，也不可能真正治愈或战胜这场危机。这正是胡佛的反危机措施之所以不疼不痒、缩手缩脚，以至最终彻底失败的根本原因之一。

“刚毅的个人主义”是胡佛本人创造出来用以表达其经济和社会哲学的一个词。它与胡佛信奉的“美国制度”有着密切的联系，实际上是他的“美国制度”的基石。胡佛声称：“保持每一个人的独立存在和个性是进步的一项保证。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全部教育制度和社会进步都依赖于个人及其个性和性格特质的发展。”“刚毅的个人主义确实是迄今为止在美国人中间所发现的一种杰出的不朽的品质。它赋予了诸如言论、思想和出版自由以及不论种族和宗教，在法律面前入人平等这样一些原则以必需的血液。它对于从正在失去光泽的遵奉国教的压力和错误的思想中拯救我们的灵魂和人格起到了有益的作用。”①

胡佛认为，正因为社会的进步有赖于个人的自由和个性的发展，因此，作为政府，就绝不能侵犯这种自由，压制个性的发展，相反，“政府的唯一目的，就是培育和保证这种自由”，“通过自由的和普遍的教育，训练竞争者，并力求给他们一个平等的开端。政府是监督这些竞争公正进行的裁判员。”②

不过，胡佛也并非传统的自由放任学说的盲目崇拜者。他也批评了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极端个人主义的理论，并明确宣布这种理论不是他的本意和信条。①他也主张，政府的目标不仅仅是作为所禁事物的监督者，而应该成为一种建设性的力量，“在严峻的紧急时刻，政府的仁慈要求使用各级政府（不论是地方政府还是中央政府）的储备力量来保护我们的公共团体和人民免受超出了他们控制能力的外力的侵袭。”②他辽曾划出了联邦政府能够采取建设性行动而又不损害“美国制度”的原则的 3 个领域，即（1）大型公共工程，包括“内陆河道、洪水控制、垦荒、公路和公共建筑”；（2） “促进教育、公共卫生、科研、公园、国家资源保护、农业、工业和对外贸易”；（3）促进合作精神的成熟。③在总统就职演说中，他甚至允诺要“管制私营企业”，管制公用事业公司的“经营和价格”。然而，在谈到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时，胡佛总下忘强调政府所采取的一切干预行动必须是在不践踏自由主义的各项原则和“美国制度”的基础的情况下来实施的，“进步产生干社会各集团之间的合作之中，而不是产生于政府的限制之中。”④“政府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鼓励和帮助被我们的公民所控制的、被他们从自己的需要和自身的经验出发所促进的、被一种公共利益托管人的感觉所指导的公共机构的创建和发展⋯⋯”⑤

由此可见，胡佛是想以他倡导的“刚毅的个人主义”来取代传统自由放

① Hoover，The Challenge to Liberty.Pp. 54-55.

② State Papers andOther Public Writings of Herbert Hoover.Vol.l.P. 389.

① Hoover.TheNewDay：Campaingn Speeches of Herbert Hoover, 1928.P.164.

② Edgar E. Robinson＆Vaughn D.Bornet.Herbert Hoover :Presi- 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Stanford .1975 .P.301.

③ Hoover,The New Day.Pp.182-183.

④ StusePapers andOthetPublic Writings of HerbertHoovecVoL I.Pp.6，7.

⑤ State Papers and Other PublicWritings of HerbertHerbert Hoover .Vol. l.p.382.

任理论所倡导的极端个人主义。他希望在高度相互依存的工业化社会中的个体和个人自愿合作、相互促进，而政府则帮助和鼓励这种合作精神的发展，他是想开创一种在联邦政府指导下的“自愿合作”的经济新格局来代替经济生活中传统的自由放任的局面。这就是胡佛的“干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