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姿势的自然法则去应用和练习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一般人所滥用的姿势。当我们在学习演说术的时候，第一课是美国西部的一个专门学校的校长亲自教授。我记得这一课所讲的主要题材是姿势的问题，但是他所讲的非但实际毫无效用，而且有害；他教我把两臂自然地垂着，手掌向后，手指半弯，拇指和腿相触。我照他所说，把两臂用优美的弧线放下，垂在大腿两旁。这种表演真是呆滞异常，显得十分刻板而不自然。我无从在这动作里放进一些自己的个性去；而且因为做得十分勉强，没法把我们精神和生气灌进这步骤中去，以求打破束缚而从容自然地生气勃勃地讲出话来。整个表演，好像打字机一样的机械，单调而且可笑。

这件事发生至今，那位指导荒唐姿势的教授，依旧还在进行，这真叫人有些不敢相信。在数年前，美国东部的某大专门学校教授，出版了一本关于演说姿势的书籍，全书完全想把活人造成机器人，他告诉学者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做什么姿势，讲那句话的时候又应当做什么姿势；在什么时候，动一只手，什么时候动两只手；什么时候要高，什么时候要低，什么时候要适中；怎么伸出这个指头，怎么伸那一个指头。我曾见到有 20 个人同在班上读这样的一本妙书，一面在读，一面在同样的表演着可笑的姿态。这科目不知耽误了多少人的时间和精力！麻萨诸塞州某大学的教务主任，最近说他们的学校里不设演说系，为的是他请不到一位配在实际场合能教学生作有理性的演说的教授。我对这位教务主任很表同情。

向来，关于讲解演说姿势的书籍，内中的材料，不但大都是废物，而且往往使读者越读越不像样。不论哪种从书本中得来的姿势，完全是要不得的。良好的演说姿势，只有向你自己的内心去找，因为好的姿势，完全从你对那问题的兴趣和令人对你表同感的欲望中发生出来的。一件出于你内心自发的姿势，实在比 1000 条死的法则还要有价值得多。

姿势是内心状态的外部表现，并不像穿着衣服一样的可以随便改装，正像一个人的接吻、悲哀、狂笑和晕船一样。

一个人的姿势，应该像他们的眼镜一样，完全是属于他个人的。所有的人的眼镜既不完全一样，那么，他们自然的姿态的表现，当然也不会各各相同。所以，想训练两个人做同样的姿势，实在是一种愚不可及的事。在上一节里，我们说林肯和陶格拉斯演说时的完全不同。我们不妨想像一下，一个身体高大而又是笨重迟缓的林肯，如果去采取那短小精悍，说话极快的陶格拉斯的演说姿态，结果会闹出怎样滑稽突梯的笑话来呢？

替林肯作传而又曾与他同做律师的贺恩登说：“林肯演说时，那些为一般演说家所习用的手势，对他是毫无用处的。他常常用力把头向左或向右摆动，每当要加强他的语气时，这动作更是显著。他永不像有些演说家那样把手臂上下移动；他永不像演戏一般做作；他越讲下去动作便越自然，同时越

显出他的优点来。他讲话时很从容自然，并且含着他强烈的个性，越讲下去越显得他的伟大性。他并不看重动作，但他对听众恳切讲解的时候，他那瘦长的右手指头，便自然地充满了动人的力量，一切思想情绪，完全贯注在那里了。有时为表现快乐的情绪，他便把两手，举成 50 度的角度，手掌向上，好像已抓住他所渴望的喜悦了。他讲到痛心的事情——像痛斥奴隶制度—— 他便紧握双拳，在空中用力挥动；他严厉的咀咒，是他最有力量的姿势，十分生动地显出他那推翻这痛恨的东西而把它踏入泥土中去的决心。他两脚站得十分平齐，他并倚着物体来支持他的身体。他也不轻易改变他所站的地位和姿势。他并不在讲台上前进或是后退。为使两臂休息，他常用左手握住衣服的下摆，右手自由动作。”在芝加哥城林肯公园中所塑的铜像，便是这一种的姿势。

老罗斯福演说时，比林肯更有力、更活跃、更勇猛，他满脸都是动人的表情，他紧握双拳，全身好像一架表现情感的机器。柏休安常常伸开他的手和手掌。葛菜斯常常用拳头击着桌面或击着自己的掌心，或是用力跺脚。罗西·巴力爵士惯于举起右臂并有力的突然放下。这些演说家所以能够做出这种自然而富于活力的姿势，无非因为他们已经先在思想和自信上充满了力量。

自然和灵活，是动作的要素。名政治家贝克的姿势，表现得最是难看。毕德把手臂在空中乱舞，活像是一个小丑。伊尔文爵士因为跛足的缘故，动作更是十分古怪。麦可莱爵士和爱尔兰大政治家潘乃尔登台演说时的动作也是非常笨拙。剑桥大学已故教授柯真先生在演讲他议会雄辩术的时候说：“一个伟大的演说家，都是自己创造他们自己的姿势的；大演说家固然可以得到表情和优美的动作的助力，但是，如果单单在表情和动作上显得丑陋或是笨拙，对于整个演说成败的关系也是很微小的。”

几年前，我听了史密斯的讲道后，我竟被这位引导千万人都去信奉耶稣的大教士的口才所迷惑。他善于做出很多的姿势，而且都做得十分自然，好像你呼吸空气一样的并不自觉，这可以说是最理想的姿势了。

亲爱的读者，这也是你们应当去做的，只要你们依照我所讲的原则去应用和练习。关于沉思时，最好保持这种姿势，一直到你说完一句话。否则，这一点看似很小的错误，往往会造成极严厉的恶劣效果。因为它可以使你原来的要点被人误会，把小的地方看做你的要点，而把你的要点反而看得平平淡淡了。

当你正式登台演说时，只选你最自然的姿势来做好了。但在你练习的时候，有时非稍下一番苦功，强迫自己练出一些良好的姿势来不可。只要时日一久，就不难在无形中渐渐从容自然起来。

请你合上你的书，从此不要再从书本中去找你的姿势了，记住这句话： “你的姿势，必须是在你演说时你自己的冲动。”这比任何导师千方百计教给你的方法更有价值。

你不妨忘却上面所讲过的一切姿势或说话的方法，但你必须牢记这一点：当一个人有他急于要讲的话，而十分恳切的讲出来时，他常常会完全忘了自己，同时他讲述时的动作姿势，虽然毫未受过训练，也可以做得十分自然优美，令人无从指摘，你不相信吗？你可以跑到人家面前，举起拳头把他打倒，他从地上爬起来后，你就会发现他的讲话和姿势是十分流利而毫无一些瑕疵的。

“装得满满的一桶水，打开木塞之后，里面的水自然会源源、滚滚地畅流而出”这一句话，是我历次读到关于演说方法的最好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