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既有系统的类型

寻求世界区域划分系统的努力,无疑已与地理学本身一样悠久;确实, 这个问题的性质需要有某些根据来划分地球表面。虽然大部分古代地理工作者都满足于接受早已由政治地图提供的划分法,但古代希腊地理学家力图把世界划分为气候带,却是在另一个方向上所作的早期尝试。近代的第一次重大努力是李特尔作出的,可是却以近代科学所否定的目的论哲学为基础。然而“李特尔承认在普遍考虑所有特征的基础上划分地球空间的必要性,并试图去实现它,这个伟大的功绩仍旧是属于他的”〔赫特纳,161,306〕。赫特纳摆脱了支配着李特尔时代思想的目的论观念,并得力于地理知识的进步之助,他只在李特尔不止运用一种要素,而是把几种要素结合起来运用时才遵从他,而且还部分地以归纳方式从各个小地区的性质发展出他的系统。①

1905 年,赫伯森划时代的成就对这个问题指出了不同的方向〔307〕。李特尔以及赫特纳,还有另一些德国作者,包括菲利普森在内,把各个区域如实地联成更大的境域(larger realm)和洲,赫伯森却把他的区域视为各种类型的样本,从而把相距遥远的同一类型的地区联系起来了。因而他的系统是不顾区位和空间联系的区域分类法,与把世界分成几个主要部分的地区划分法适成对比,每一区域又都进而分成一些更小的分区,连绵不断,拼合起来则形成一个连片的整体。一个系统是按照内部性质来分类,另一个系统是实际区域关系的概况。前一场合的区域可称之为一般区域,后一场合可称为特殊区域(按英国地理协会委员会的提法〔310,254〕)。虽然大部分论述各洲区域地理的著作——包括许多涉及全世界的著作——运用划为特殊区域的方法,但近代试绘区域图时,却大部按照一般系统或比较系统。

看来地理学从两种方法都能获益。一般方法揭示相隔遥远区域的内在相似性,然而这种相似性基本上又是不完全的,因为区域的区位是其重要的内在特点之一,可能对其他内在特点具有显著影响〔参看彭克,159,640〕。即使我们在有如加利福尼亚南部、智利中部一类地区发现“地中海”气候、植被和作物,兼有与地中海区域相似的地形,但正如克雷布斯所指出的,这些地区不是、也不可能是完完全全“地中海式”的〔234,94〕。另一方面, 如果我们在一个特殊区域系统中单单把每一个这种地区与其邻区联系起来, 我们又失去了比较(一般)方法之利。①

这两种方法之间的显著差别,时常因为相当不确切地使用术语而被弄得模糊不清。对特殊区域系统,我们可称之为实际区域系统,在这一系统中, 亚区合并起来就形成一个真正的单一区域;而在比较方法中,通常却不是如此。只有由于词的误用,我们才会谈到什么由英格兰东部、法国西南部和北部,以及北海和巴罗的海西部低地组成的单一区域〔昂斯特德 309,179〕, 或者“英格兰—弗兰芒盆地”这个地理怪物。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讲包括英

① 赫特纳的系统最初见于 1897 年他为斯帕默的地图集而写的文字说明中,1905 年进行准备〔126,674〕,

1908 年发表了全部大纲〔300〕;完整的区域论述现有两卷本《区域地理学的基本特征》一书〔301〕。

① 对于此处我们所谓的区域地理学比较系统,已有人提出“系统区域地理学”这个术语。此语显较简洁, 而且在某些方面也表达了这种研究的性质,但看来几乎肯定会引起误解。“系统”地理学与“区域”地理学的鲜明差别,在美国人的思想中已是根深蒂固,一个包含二词在内的术语,可能很易引起混乱;此外, “系统地理学”与“系统区域地理学”之分,在日常使用上也许很难保持下去。

格兰东部,同时又包括从瑟堡到易北河对岸低地在内这样一个区域,但这却不是一个单由“中温带低地”形成的区域,而是一个由低地和浅海形成的区域,而且海洋还占大部分。

二、既有系统的类型 - 图1虽则赫伯森想把世界划分为“自然区”的尝试多年来受到冷落,但最后他的想法却被他自己的英国学生们,也被我国许多追随者及德国的格拉特曼、帕萨格接受了 (虽则帕萨格在初次精心设计出自己的系统时,看来似乎不知道先前还有过什么系统〔236,336f.〕)。感兴趣的学者可以在赫特纳的著作中〔161,294~306〕找到对较旧系统的讨论,也可以在霍尔〔290〕、鲍曼〔106,154~163〕的著作中和委员会向地理协会的报告中,找到对较近期系统的讨论,后者附有赫伯森、斯坦普、帕萨格、昂斯特德和范根堡的世界地图〔310〕。

赫特纳把大部分早期系统都称之为“人为的”,理由是它们纯从描述入手,而且单单根据一个马上可以鉴定的特点。这样的划分系统是每一门科学的早期阶段所常有的,在该科学的发展中自有其用处。可是因为它们对现象的因果关系未予重视,所以赫特纳觉得它们未曾触及有关事物的真正性质。“人为分类的特点,就在于对事物的明确区分比对事物性质的完全理解更为注重”[161,294]。

最明确的地区分界是政治区分界。这种划分法对地理学的不利是众所周知的,无须再加讨论。但另一方面,地理学家以为进行区域研究可以无视这种划分的重要性,又走向另一极端。在政治边界先于目前文化景观发展的地区,文化景观可能以其外部和内部的联系而划得清清楚楚,在不少方面,在政治边界的两侧相互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样的情况,在笔者的《上西里西亚地理边界与政治边界》中有所描述[355]。另一方面,北美的春小麦区又提供了这样的实例:先前的政治边界划分得一清二楚,而性质上却并无大别[367]。

此外,国家确实有把其全境各部分地区组成一个经济、社会和政治单元的倾向,这一事实也说明学者对国家—地区给予某种考虑不无道理。然而认为政治区划是地理学上划分世界大区的恰当根据的观点(当然,政治地理本身要除外),支持它的人却很少。特别是普通地理学家,不大会注意国家的政区,在我国则包括州。

同样,关于按人种或民族来划分世界也无须多说。无疑地,这些东西作为地理因素(即导致地区差异的因素)也很重要,因而以此为根据绘制成的世界地图,对地理学家说来也是有价值的。但很少人会认为这些因素的重要性,达到了足以作为世界区域划分的基本标准的程度[赫特纳,161,296f.]。

在欧洲南部和西北部的大部分地方,陆地各部分为海洋所分隔达到了触目的程度,提供了一眼看来就明明白白的划分根据,在日常应用以及我们这门科学中都早已得到承认。“意大利”在它立国前好几个世纪,就已经是一个“地理用语”;确实,这个地理用语除了已经证明其本身的正确,还有更多的意义。如果全世界都是那样清清楚楚地分割为岛屿和半岛的话,那末这个系统很可能在许多方面都够用。然而海洋对这里所说到的职能——作为陆地有限区域的分界——是发挥得极其不充分的,因此以水为分界因素的想法,连河流也给包括进来。这个想法在我们看来虽则荒谬,但在政治领域里却有深远的影响——至少迟至 1919 年的巴黎和平会议上,还在坚持以“莱茵河为法国的天然边界”这一论点。

另一方面,还有一些学者强调河流的统一作用,所以就以其流域盆地为根据,来划分陆地地面。但在许多情况下,被汇入的河流河谷与别的流域盆地的联系,比起与其本身的流域盆地的联系来,反而更为密切。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又试图用山脉来取代流域分界。然而先前是假定山脉在所有地方都形成连绵不断、清清楚楚的分水岭系统的,可是“如今这样的山脉却从我们的地图上消失了”,山脊不再能满足所有人为划分的最重要的必需条件,即容易应用并能普遍应用的必需条件了[161,297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