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唐(后期)至元代的商业一、商业的曲折发展

从唐末藩镇割据到五代十国,由于封建统治者之间的混战,使社会生产受到严重破坏。北方山西、陕西一带,田无禾麦,邑无烟火者达数十年之久。在社会经济如此残破的情况下,商业自然也不可能发展。南方地区,虽然也是封建割据的局面,但战乱较少,社会经济未受很大破坏,人民生活相对比较安定,所以商业也比北方活跃。如南方的南汉、闽、吴越,西南的前后蜀, 商业都相当发达。不但各国国内的商业比较活跃,同时各小国之间也相互通商,和外国的贸易也很频繁。但从全国范围来说,由于政治不统一,交通阻隔,经济很少进步,所以商业的发展也受到了限制。

北宋王朝建立以后,结束了藩镇割据的局面,统一了全国,对安定社会、发展生产起了一定的作用。农业、手工业和交通运输业都得到发展,这就为商品经济的发展创造了条件。这一时期的经济作物有很大发展。福建、江西、安徽等地的名茶和川、粤、闽、桂以及江南等地的水果都是市场上的大宗商品。食粮进入市场的数量也超过前代。进入市场的棉织品和瓷器也有增多。

与农业、手工业生产提高和商品流通范围扩大的同时,宋代的水陆交通运输也有进一步的发展。北宋时,陆路交通干线和驿舍的设置都以汴京为中心,主要有东西南北四条干线。沿途大抵每隔三十里设一驿舍,驿舍的所在地也就是这一地区的商品集散地点,有定期的集市进行商品交换。水路运输也以汴京为中心,与封建王朝的漕运路线密切结合。当时汴京有汴河、黄河、惠民河(蔡河)、广济河等分通全国东西南北四个方面。南宋时漕运以临安为中心,当时长江上下游诸路航运都经由镇江沿浙西运河到达临安。因此这条路线在经济上的地位非常重要。至于海上航运,北宋时已由交、广、闽、浙、江、淮扩展到密州即青岛附近;南宋时,广东、福建的商人更利用海路与临安进行贸易。总之,两宋水陆交通和沿海运输的发达,给各地商品的流通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特别是水路运输,在近代交通工具尚未发明以前,不论在运费或载重量上,都远胜陆路运输。

由于国内生产发展,航海技术进步,海上交通发达,对外贸易特别是海上贸易在前代的基础上更加发展。北宋初年,统治者继承五代十国招诱海商贸易的传统,派遣内侍八人,赍敕书金帛,分往海南诸国,引招进奉,广买香药、犀、牙、真珠、龙脑等物。到了仁宗天圣六年(公元一○二八年), 因外商来广州贸易的为数不多,便下诏广州知州和转运使,筹划招诱安存的办法,足见宋政府对海外贸易很为重视。南渡后,统治者认为市舶之利颇助国用,更进一步实行各种奖励对外贸易的办法。例如:对于多次输入大量商货,并对招诱许多外舶前来贸易的外商,政府就特别授予官职,以示奖赏; 本国商人如能招致外舶,政府也授予一定的官职;管理对外贸易的官吏如能

发展通商关系的,也可得到晋级的奖励。

北宋输出的商品主要有金、银、铜、铝、锡、瓷器、漆器和诸色绢帛等。铜钱也大量出口,当时南洋许多国家就把它用作自己的货币。由于铜钱流出甚多,所以到了绍兴十一年(公元一一四一年)不得不下令严禁缗钱的输出。输入的商品,主要有犀角、象牙、胡椒、珊瑚、乳香、龙涎香、琉璃、苏合香油、倭板、硫磺等。这些输入的商品大多数是供封建统治阶级享用的奢侈品。

两宋时,先后与中国有贸易关系的国家很多,南宋海外贸易最发达的时候,通商的国家和地区多达五十多个,其中以大食(阿剌伯)商人为最多。外国商人常乘中国大海船往来海上。外国海船到中国来的有:昆仑船、婆罗门船、波斯船、狮子国船等。

为了掌管对外贸易事务,两宋政府先后在东南沿海一带设置市舶司,市舶司的职责主要是:登记海船,发给公据公凭及引目;征收税品;收买商品; 处理由“抽解”及收买所得之商品。由于海外贸易的发达,外贸收入在两宋的财政收入中的比重越来越大。南宋绍兴末年(一一六二年),泉州、广州两市舶司的净收入为二百万缗,约占当时南宋王朝年度财政总收入的二十分之一①。

蒙古统治者进入中原之初,惨酷的屠杀和劫掠,给北方地区的经济带来了很大的破坏。元世祖忽必烈即位之后,为了巩固其封建统治,实行了一些鼓励生产、安抚流亡的措施,农业生产渐渐得到恢复。特别是经济作物棉花的种植不断推广,棉花及棉纺织品在江南一带种植和运销都比较普遍。经济作物商品性生产的发展,就使当时基本上自给自足的农村经济,在某些方面渗入了商品货币经济关系。但是,由于元代统治者集中控制了大量的手工业工匠,经营日用工艺品的生产,官营手工业特别发达,对民间手工业则有一定的限制。元政府并通过专卖政策控制盐、酒、茶、农具、竹木等一切日用必需品的贸易,这都影响到国内商业的正常发展。

但是,元代幅员广阔,陆海交通发达。统治者为了自己的政治军事上的利益,先后采取了一系列奖励对外贸易政策,因而终元之世对外贸易颇为繁盛。元代的对外贸易采取官营政策的时间较长,听任海商自由下海贸易的时间很短,并禁止汉人往海外经商。所谓官营海外贸易政策,主要就是“官自具船给本,选人入番贸易诸货,其所获之息以十分为率,官取其七,所易人得其三。凡权势之家皆不得用己钱入番为贾,犯者罪之,仍籍其家产之半。其诸番客旅就官船买卖者,依例抽之。”①但实际上私商入海贸易的仍然很多,政府始终无法禁绝。

元代海外贸易输出入商品,大体上与宋代相同。但奴隶贸易却有相当规

① 参见童家洲:《试论宋元泉州港繁盛的原因》。《文史哲》1980 年第 4 期。

① 《续文献通考·市籴考》。

模。贩运进口的有“黑厮”和“高丽奴”;贩运出口的有汉、蒙和色目各族人民。至元二十八年(公元一二九一年)曾有诏令禁止泉州海舶携带蒙古男女出海,贩往回回(阿刺伯)、忻都(印度)等地。至元三十年,在制定“市舶司则例”时,又明文规定男妇人口不许下海私贩到各国。元时贩卖人口很盛行,不止对海外,即在内地也是如此。当时北人酷爱江南技艺之人,呼为“巧儿”。妇人一名,往往价达二、三百两,有的童男女被掠卖后,有辗转买卖至有数易其主人者。为了防止被掠卖的人口逃遁,掠卖者或买主,往往以药哑其口,或以火烙其足,使其残废。当时,各族劳动人民,在封建统治阶级的残酷压迫和剥削下沦为奴隶,并被辗转贩卖的情景是很悲惨的。

宋元的商业发达情况,还可从当时的一些名城大都得到证明。

汴州(开封)在唐时就是南北漕运中心,舟车辐辏,人烟浩繁,为中原地区重要经济都会。北宋定都于此,时人称为汴京,正式名称是东京。城内人口稠密,居民近百万,是全国最大的城市。城里没有坊市的区分,随处可开设商店,小商贩也不限在特定市区之内,城厢内外均可沿门叫卖。商业活动也没有时间的限制。白天黑夜均可交易,三鼓以后还可夜市,通晓不绝。周邦彦的《汴都赋》对当时汴京商品汇萃的盛况作了如下描写:“顾中国之阛阓,丛货币而为市;议轻重以奠贾,正行列而平肆;竭五都之瓌富,备九州之货贿。其中则有安邑之枣、江陵之橘、陈夏之漆、齐鲁之麻,姜桂藁谷、丝帛布缕、鲐鮆鲰鲍、酿盐醯豉。或居肆以鼓炉橐,或仗力以屠猪狗。又有翳无闾之珣玕、会稽之竹箭、华山之金石、梁山之犀象、霍山之珠玉、幽都之筋骨、赤山之文皮。与夫沉沙栖陆,异域所至,殊形妙状,目不给视,无所不有,不可殚记。”可见当时汴京商品种类繁多,商业之盛。

杭州,是中唐以后的新兴城市。北宋时的杭州,为东南水路交通枢纽, 百货由此集散,商业非常发达,有“东南第一州”的称号。南宋时,定为行都,改名临安,成为南方商业的中心。杭州有人口一百二十余万,超过了汴京的人口数。市民日常消费数量很大,特别是封建官僚地主、富商大贾集中于此,以他们搜括所得的财富纵情享乐和挥霍浪费。城内各街巷,到处散布有茶坊、酒肆、面店、彩帛、绒线、油酱、粮米、鱼肉鲞腊等商店,所售货品极为丰富繁多,商贩顾客往来不绝。大商店的交易额更是惊人,“如遇买卖,动以万数”,“又有府第富豪之家质库,城内外不下数十处,收解以千万计”。早市、夜市也很热闹。各色小贩买卖昼夜不绝,“酒楼歌馆,直至四鼓后方静”,“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无论四时皆然”① 。到了元代,临安仍改名杭州。其繁荣并不因南宋覆灭失去首都的地位而衰退。由于北方人民纷纷南迁,城厢内外人口更加稠密,商业很是繁荣。杭州是江浙行省的省会,地位重要,水陆交通便利,驿站最多,不但是南方国内商业中心,也是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之一。城内中外商民荟萃,住有不少埃

① 以上均见吴自牧:《梦粱录》卷 13。

及人和土耳其人,还有印度等国富商所建的大厦,是世界闻名的工商业城市。全国各行省征收的商税和酒醋课以江浙行省居第一位。元代文宗天历年间,全国商税总额为九十三万九千五百六十八锭有奇,其中江浙行省商税总额为二十六万九千二十七锭二十两三钱②。而江浙行省的征收额,又以杭州为最高,由此可见当时杭州商业繁荣的一斑。

由于南宋时经济重心进一步南移,南宋统治的又主要是比较稳定的江南一带,没有受到封建割据掠夺战争的严重破坏,经济发展较之其它地区为显著,农业、手工业比较发达。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物资交流频繁,从而促进了商业城市的发展。州县以上的城市,商业比较发达的还有:长江下游和苏浙闽等地区的建康(南京)、平江(苏州)、扬州、镇江、吴江、吴兴、绍兴、衢州、福州等城市;长江中游地区的荆南、沙市、汉阳、襄阳、黄池、太平州、江州、隆兴等城市;长江上游川蜀地区的成都、叙州、遂宁等城市; 沿海对外贸易城市的广州、泉州、明州、秀州、温州和江阴等等。

大都(今北京)是元代的首都,在原来旧城基础上扩建新城,规模宏大, 是全国政治、军事中心,也是陆路对外贸易和国内商业中心。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多在此聚居,人口稠密,城厢内外街道纵横,商肆栉比鳞次,工商业很繁荣,是世界闻名的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