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历史前进的动力问题——在太平天国学术讨论会上的发言

刘大年

太平天国讨论会,对我来说是一个学习会。我非常高兴有机会向各位专家求教。

“四人帮”粗暴践踏学术研究,搅乱了不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是非。在肃清他们的流毒和影响的过程中,许多同志重温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求得完整、准确的理解,然后应用这些理论去说明问题,指导自己的工作,成效昭著。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对于有些基本理论认识有分歧,那也很自然, 不足为奇。认识有分歧,正说明或者思想有反复,或者发现了新的矛盾,需要用讨论的办法,深入研究的办法,来克服矛盾,继续前进。在科学真理面前要有勇敢精神,要解放思想,敢于打破禁区,敢于坚持真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只会愈辩愈昌明,引导无产阶级走向最终胜利,而不会是相反。

目前正在讨论的理论问题中,有没有与我们这次会议要讨论的太平天国历史直接相关的呢?我看有。关于生产力与阶级斗争在历史前进中的地位、作用,就是这样一个问题。生产力与阶级斗争,其中只有一个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呢,还是两个都是?如果只能有一个,它是生产力还是阶级斗争? 如果两个都是,它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这个问题涉及应当如何理解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当然也就涉及对太平天国的评价,即它是否推动了生产力的前进。不论从哪方面说,都值得作一番讨论。

同志们会提出:你先讲讲自己的意见吧! 我想,这个问题,可不可以这样来看:

第一,人类社会发展前进,归根到底,决定于生产力的发展前进。离开这个前提。就离开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但在阶级社会里,生产力推动历史前进则表现为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性质,表现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阶级斗争。生产力与阶级斗争的关系怎样,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上有一系列论述。恩格斯说得很明白,“每一个历史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及其所必然决定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智慧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从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会解体以来)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即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之间、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1 卷第 408 页)。“当某一个国家内部的国家政权同它的经济发展处于对立地位的时候——直到现在,几乎一切政治权力在一定的发展阶段上都是这样,——斗争每次总是以政治权力被推翻而告终。经济发展总是毫无例外地和无情地为自己开辟道路,最近这方面最显著的例子,就是我们已经提到过的法国大革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0 卷第 199 页)经济生产方式产生的社会结构,最终表现为阶级结构。经济发展推翻政治权力、为自己开辟道路的斗争,当然就是代表新生产力的阶级推翻代表旧生产关系的阶级为自己开辟道路的斗争。经济发展,生产力的前进,不能自然而然地改变历史,要通过阶级斗争、伟大的革命运动来变革历史。对于这一点,最有说服力的事实是:十月革命时的俄国,实行社会主义改造时的中国,生产力相对落后,或者落后得很远,但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制度;反过来,一些西方国家生产力水平相对地高,以至高出许多,至今

仍停留在资本主义社会;这集中说明了生产力的发展不能自行变革历史,它只有通过阶级斗争,社会革命,才能推翻旧社会、旧制度,建立新社会、新制度,改变历史的进程。因此,我们应当说,私有制社会里,阶级斗争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讲到这里,持相反意见的人马上要出来说,此言非也! 私有制从哪里来的,不是从以前的生产力发展来的吗?照我想,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私有制社会的矛盾不能推到私有制以前去同样地加以看待,就象人是由类人猿进化来的,我们不能把人类社会的进化同类人猿的进化、猴子的进化同等加以看待一样。原始社会、私有制社会、科学共产主义社会本质不同,生产力的特点也就不同。不能用原始社会的规律衡量私有制,也不能用私有制的规律衡量科学共产主义,正是同一个道理。马克思最重视科学的发明、发现,重视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说“蒸气,电力和自动纺织机甚至是比巴尔贝斯、拉斯拜尔和布朗基诸位公民更危险万分的革命家”。恩格斯说:任何理论科学中的每一个新发现,“都使马克思感到衷心喜悦”。但也正是马克思、恩格斯,他们反复阐明私有制社会里,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他们并没有觉得这两者有什么矛盾或者还需要补充什么。我们无法想象马克思、恩格斯那种严密的科学工作奠定了伟大的科学共产主义理论基础,而恰恰在这个根本问题上自相矛盾,或者遗忘了什么东西。假定那样想,是绝对说不通的。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用一句话表示出来,消灭私有制;又指出,共产党人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既然认定阶级斗争不成为或者只能在次要的意义上成为历史前进的动力,那末, 用暴力推翻私有制,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革命,就成了多余的, 可有可无的,只须等待生产力的发展去自然地实现就可以了,阶级斗争学说, 因此也就不成其为无产阶级手中最锐利的武器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的理论就这样形成了与整个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对立。把生产力作为阶级社会里直接决定历史前进的动力,永远也无法消除这种对立。马克思主义理论由一整块钢铁所铸成。阶级斗争是历史前进的动力,完全表明了马克思主义学说是一个科学的、严密的整体。

第二,阶级斗争是历史前进的动力,这当然主要是讲旧社会、旧制度过渡到新社会新制度那种急剧的转变。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对这个问题所作的经典论述,在其它地方所说的“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暴力是每一个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助产婆”等等,都是同一个意思,非常明确。从奴隶制到社会主义嬗变、前进的全部历史都证明,这是象自然科学原理一样精确的客观真理。当然革命的阶级斗争推动历史前进,并不是说私有制社会里,每日每时都要暴发革命,历史才能前进。正象水从冰点到沸点, 温度总要逐渐增加;人在心脏停止跳动以前,必有许多机能逐渐丧失活力。每一种旧生产方式、旧制度的崩溃,不会突然发生,要有它的演变过程。先有量变然后发生质变。封建社会的农民战争,就是封建制度内部矛盾、变化的表现。有了那些渐变,有了新的经济成分,新的阶级力量,然后才有突变。封建制于是乎被推翻,资本主义于是乎建立。农民战争哪些起了促退作用, 哪些起了促进作用,需要分别加以研究。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由于环境、条件不同,某些农民战争所起的促退作用,必定为另一些农民战争所起的促进作用所补偿而绰有余裕。正象鲁迅所说,历史好比粗人算帐,四舍五入。四舍五入,总数加在一起,历史还是前进了。私有制社会里,不可能一次革命

的行动,革命的胜利,马上就表现为生产力的前进。英国十七世纪四十年代的资产阶级革命取得了资本主义对封建制度的第一次重大胜利。马克思说, 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和后来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并不是英国的革命和法国的革命,它们是欧州范围的革命。这两次革命,不仅反映了它们本身发生的地区即英国、法国的要求,而且在更大得多的程度上反映了当时整个世界的要求。这足见英国革命胜利的重要了。但一直到一百多年以后即十八世纪六十年代英国才发生“工业革命”,资本主义才登上第一座高峰。中国的五四运动有重要意义,但它并不能马上提高社会生产力。红军长征的胜利关系到革命的成败,但它并不直接表现为生产、生产力的增长。整个中国近代史上的历次革命运动都是这样。就讲太平天国吧。太平天国是否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前进,我以为从直接的结果来看,很难找到它推动生产力前进的有说服力的论据。它的重要意义是很明显的。它把广大分散的人民反抗斗争集中起来, 对封建宗法社会的全部权力、秩序加以扫荡,极大地加速了清王朝和整个封建制度的衰落、崩溃,此其一。它对外国侵略者展开大规模武装斗争,打破了西方资产阶级迅速把中国殖民地化的企图,此其二。太平天国在思想上、组织上都比过去许多次农民战争发展得更高些,对于后来的人民群众斗争具有显著影响,此其三。但这些都不属于直接推动生产力的内容。如果我们的眼光看得远一点,情形就不一样了。把太平天国放在中国整个民主主义革命, 即从旧民主主义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全部过程中加以考察,把它看做推翻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有重要意义的一步,有了它,然后才出现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而后才有五四运动,而后才有新民主主义各个阶段的斗争,而后才有民主革命的伟大胜利,而后才有社会主义制度下生产力的大发展,就可以说它是推动了生产力的前进。太平天国可以如此看,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各个阶段的斗争都可以如此看。费了一百年,革命对生产力才充分发挥出它的作用,似乎把时间拖得太长了。事情在于整个中国民主革命的时间就有那么长。旧民主主义经过八十年,都失败了。新民主主义经过三十年,才取得了胜利。一百一十年的斗争加在一起,就解决了一个反帝反封建问题。在这个时间里,中国出现了民族工业,社会生产力多少有些增长。但显然只有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统治,才从根本上解决了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问题。

第三,私有制社会里,生产力的发展要通过阶级斗争来变革历史,绝不等于说二者混然一体,或者只有一致,没有矛盾、对立。阶级斗争对生产力的发展可以归于一致,可以处于对立。一致的情况下推动历史前进,对立的情况下阻挠、延缓历史前进。阶级、阶级斗争有革命的,有反革命的,有前进的,有倒退的。一切以阶级的地位、有关的具体条件为转移。恩格斯说: 国家权力对于经济发展的作用可能有三种:它可以沿着同一方向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发展得比较快;它可以沿着相反方向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经过一定的时期就要遭到崩溃;或者是它可以阻碍经济发展沿着某些方向走,而推动它沿着另一种方向走,这第三种情况归根到底还是归结为前两种情况中的一种。但是很明显,在第二和第三种情况下,政治权力能给经济发展造成巨大的损害,并引起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的浪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7 卷 487 页)历史事实就是这样。古往今来,社会生产、历史运行, 有时候突飞猛进,而更多的时候又走着迂回曲折的道路。如果政治权力、阶级斗争与生产力发展总顺着一个方向,历史就应当笔直前进,早到达共产主

义了,而现在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却仍在资本主义的剥削压迫下展转苦斗。“四人帮”叫喊阶级斗争搞好了,生产就自然上去了,在政治上是别有用心, 在理论上是毫无根据的谰言。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社会关系和生产力密切相关。手推磨产生封建主为首的社会,蒸汽磨产生工业资本家为首的社会。阶级对立、阶级斗争是生产力发展的产物,也要为生产力发展所消灭。马克思说“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生产力发展到了更高的阶段,阶级的消灭就和它的出现一样,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得住。在那以后,生产力带动社会前进的图景怎样,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已经从科学上作了说明。要讲出更详尽的东西,那还是未来的任务。

第四,生产力与阶级斗争到底谁推动历史前进的问题,同历史研究的对象、任务直接相联系。每一门科学都有自己特定的对象、任务。历史研究的对象、任务是什么?历史包罗万象。作为一门科学,包罗万象等于没有对象。

《联共党史》上说:历史科学的首要任务是要研究和揭示生产的规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发展的规律,社会经济发展的规律。这里说的“历史科学”实际指的历史唯物主义。历史学要研究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社会经济发展的规律,但它有自己的中心。既然阶级斗争是推进历史发展的动力,历史学的对象、任务,就应当是研究一幕一幕阶级、阶级斗争的种种基本事实,研究那些基本事实所表现出的阶级、阶级间的矛盾、运动。这就是历史研究的中心。恩格斯说:“自然科学的对象是运动着的物质,物体。物体和运动是不可分的,各种物体的形式和种类只有在运动中才能认识,离开运动,离开同其他物体的一切关系,就谈不到物体。物体只有在运动中才显示出它是什么。因此,自然科学只有在物体的相互关系中,在物体的运动中观察物体,才能认识物体。对运动的各种形式的认识,就是对物体的认识。所以,对这些不同的运动形式的探讨,就是自然科学的主要对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3 卷第 82—83 页)恩格斯讲自然科学的话,使我们可以认定,历史科学的任务是研究千态万状的历史事实,研究运动中的由属于一定阶级的分子所组成的各个阶级和阶级间的矛盾、斗争。在私有制社会里,离开阶级、阶级斗争的具体事实——包括经济发展、上层建筑领域的事实,离开一个阶级与周围的关系,便没有了社会的运动,没有了历史。每个阶级只有在事件中, 在运动、斗争中才能显示它的地位和作用是什么,才能使人们有所认识。对事件、对阶级、阶级斗争的认识,就是对历史的认识。毛泽东同志在《矛盾论》里明白指出,科学研究的区分,是根据科学对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质决定的。对于某一现象的领域所特有的某一种矛盾的研究,构成某一门科学的对象。社会科学的对象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阶级和阶级的互相斗争等等特殊的矛盾。阶级、阶级斗争这个特殊的矛盾,规定了历史学所要研究解决的,是社会运动中的矛盾和它的客观规律性,即帝王将相、奴隶主、地主、资本家那些剥削者、压迫者阶级与奴隶、农民、工人和其他劳动人民那些生产者、被剥削者、被压迫者阶级之间的矛盾和它的客观规律性,而不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生产力状况、生产斗争、经济发展,在历史科学中所以占有重要地位,就因为它是阶级、阶级间的矛盾运动的物质基础。阶级的诞生,阶级斗争的客观条件、斗争的结局等,都必须从生产力状况、经济结构中去寻求原因,作出说明。作不出这种说明,就失去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根基。以前人们在这方面的研究,并非多了,而是太不够,太缺少了。正像生产力的地位不能代替阶级斗争的地位一样,我们不能用对生产力以及生产、

交换等经济关系的研究代替阶级斗争的研究。恩格斯指出,费尔巴哈下述见解完全正确:纯粹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是人类知识的大厦的基础,但是, 不是大厦本身。我们也可以这样说:生产力、社会结构是历史的基础,但不是阶级斗争、阶级矛盾运动的本身。历史学的对象、任务,以前者为中心, 还是以后者为中心,这是大不相同的。三、四十年代,苏联批判过所谓波克罗夫斯基历史学派。据苏联早年的出版物上说:波克罗夫斯基对贵族资产阶级史学作了激烈批评以后,又以经济唯物主义的精神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波克罗夫斯基不懂得历史发展和社会生产的两个方面的客观规律性,不懂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的辩证法,不懂得阶级斗争和国家经济发展的联系、上层建筑在社会发展中的积极作用、群众的创造作用、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以及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其他重要原理”。又说,波克罗夫斯基在他的许多著作中“实际上提出了取消历史作为一门客观科学的观点。片面地研究具体历史材料,粗暴地把历史社会学化”。(《苏联大百科全书》1955 年付印,第 33 卷,又 1936 年 1 月 26 日“苏联人民委员会和联共(布)中央关于历史教课书的决议”)这些批评,都是指出以生产力、经济材料代替阶级斗争的研究,使历史不成其为一门科学了。马克思说,蒸气、电力、自动纺织机比巴尔贝斯、拉斯拜尔、布朗基更起革命作用,这不等于说,研究法国 1848 年的革命,只要把当时的蒸气、纺织机等统计清楚,作出估计,就可以了。法国二月革命推翻了七月王朝,资产阶级共和派掌握临时政府,但对实行共和制度畏缩不前。二月二十五日,自然科学家、政论家拉斯拜尔率领工人代表团来到市政厅,要求临时政府成立共和国,并规定必须在两小时内实现。否则他将率领二十万人民来市政厅问罪。临时政府没有选择、拖延的余地, 马上宣布实行共和制。法国第二共和国的诞生,就是这场激烈的阶级斗争的结果。我们即使最详尽地叙述了当时的社会生产力,而不去说明资产阶级各派系的对立,不去说明拉斯拜尔、巴尔贝斯、布朗基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勇敢斗争,就无从了解法国第二共和国的出现和后来法国的历史。阶级、阶级斗争是不是历史研究的对象,马克思主义与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在这个问题上始终是根本对立的。我们说太平天国是一场空前规模的农民革命,资产阶级唯心主义者坚决否认。他们反对农民革命说,目的就是要反对阶级斗争说。大家都知道,研究太平天国有年,做过许多有用的资料收集、考订工作的简又文先生就是这样立论,而且坚持不懈的。他在《太平天国典制通考》的长篇序言上,专门列出“左派史观之检讨”一节,论证太平天国不是一场农民革命,因而也不是一场阶级斗争。其理由是:太平军和湘军同样多是农民出身, 并非只有太平军战士是农民出身。两军之战,“分明是农民打农民”。《天朝田亩制度》不过是一种行政措施,不反映农民对土地的要求,不能作为“农民战争”或“土地革命”的论据。曾国藩《讨粤匪檄》指责“田皆天主之田”, 那是对《天朝田亩制度》产生了误解。洪秀全、冯云山、石达开、韦昌辉与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胡林翼一样都是地主豪富出身,他们的区别只有新封建和旧封建的区别。“左派”史家由于“以阶级斗争为社会进化之原则, 以经济物质为人类历史之中心”,削足适履,移史就观,所以谬误云云。简又文先生写了很多书,发了很多议论,但是实在地讲,他基本上没有了解太平天国。《共产党宣言》上说,有文明以来所有“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对于这句话,我们不可以当做标签,但是必须看到它所包含的全部历史事实。历史研究的对象、任务是什么,考察过去的事实,明显表

现出了这样三种观点:一,以阶级、阶级斗争的矛盾、运动为中心,二,以生产力、生产斗争为主体;三,不承认阶级、阶级斗争是历史研究对象的各种各样的说法。考察过去,会帮助我们来分析、解决历史研究的对象、任务问题。

太平天国是近代中国阶级斗争的一次巨大爆发。它在鸦片战争以后迅猛兴起,席卷大半个中国,提出一整套理论和纲领,凭着自己建立起来的武装力量和革命政权,同中外反革命势力反复较量,达十四年之久,造就了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第一个革命高潮。中国封建时代,农民阶级多次发动过大规模的战争,毛泽东同志强调指出了它们的历史功绩。欧洲国家的农民战争中,著名的有十五世纪的捷克胡司战争,十六世纪的德国农民战争等。恩格斯对于德国农民战争并有经典论述。相比之下,太平天国发展得更加完整, 这使它在中国和世界农民革命的历史上都占有光荣的篇页。近代中国社会的矛盾、运动在这里第一次得到了充分的展开。当时的社会阶级一齐踊跃出场, 扮演着自己固定的脚角,顽强表现了它们所具有的截然不同的作用。对这场阶级斗争的认识提高了,对中国封建制、半殖民地半封建制历史的认识也就提高了。马克思说,太平天国是中国停滞社会的产物。停滞社会,即封建社会低下的生产力状况。认识太平天国,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基本前提。当然有鸦片战争以后新的社会矛盾,但不能丢掉生产力状况、经济发展水平这个前提。

“百家争鸣”是党的推进科学文化的方针。我讲这一些,并非认为别的主张不需要重视,自己的想法一概无可反驳。历史前进的动力问题在历史研究中占有很大的重要性。生产力与阶级斗争怎样内在地统一在一起,需要有完整的理解。我讲这一些,只有一个目的:响应讨论。学术、理论问题上的认识分歧,不能指望哪一个人来作一次解答,或者由谁在未经充分讨论的情况下做出结论来解决。那是靠不住的。学术、理论问题只有通过自由讨论, 逐步求得认识一致。如果大家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理论水平提高了, 在这些问题上大踏步前进的基础就奠定了。

邓颖超同志最近在社会科学院召开的“五四”时期老同志座谈会上说: “社会科学研究要抓根本。这个根本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应该大大提倡社会科学工作者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我认为邓颖超同志的意见非常好。整个社会科学研究要这样做,历史研究当然也要这样做。有了马克思主义, 历史研究才第一次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就象历史前进会有各种曲折,但人类要摆脱私有制,进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毕竟不可阻挡一样,马克思主义理论总要这样那样遭到历史唯心论的歪曲、破坏,但作为科学真理,它的光辉毕竟不可掩盖,而且必将在斗争中继续发展。历史科学要前进,第一,必须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引,第二,要做扎扎实实的资料工作,专题研究。二者互相联系,缺了哪一项,我们都无法前进。两项中,马克思主义是灵魂。缺少了灵魂,我们照样可以走资产阶级繁琐主义的老路,不能揭露阶级、阶级斗争的客观规律性。中国历史、中国近代史的研究,面临着极其繁重的任务。有的正在讨论的理论问题涉及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许多专题、专史的研究,或者急需动手,或者正待整理、总结。肃清“四人帮”唯心论实用主义流毒的工作,还要继续进行。历史研究中的实用主义,与其说是“四人帮”独有的特征,不如说是一种国际现象。苏联一些挂着马克思列

宁主义历史学招牌的人,用资产阶级种族主义、大俄罗斯沙文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手法,从头篡改中国近代史和整个中俄关系的历史,来诬蔑、攻击中国。在那里,历史学被变成了霸权主义的工具。近年来,唯心史观和实用主义在越南也恶性发展。他们仿效苏联人的榜样,用讲历史和所谓“社会调查”等, 极力为越南现在的领导人推行反华政策制造根据,煽动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情绪。对于资产阶级实用主义,需要用马克思主义去批判、克服。上述这一切, 都要求我们必须抓好根本,进一步学习、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

太平天国史是近代史研究中成绩比较显著的一个领域。但要解决的问题仍然不少。我希望这次讨论会能够有力地推进太平天国研究,并为提高我国马克思主义历史学水平作出贡献。

(原载《近代史研究》1979 年第 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