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新青年》

思想上的巨大波澜，使周恩来觉察到自己意志上的懦弱和精神上的缺憾，他深刻地反省自己，并且开始寻找新的更充实的精神寄托。正是在他情绪波动最厉害的日子里，他读了从朋友那里借来的《新青年》第三卷的全份， 这里面的文章，不少以前他都读过，然而此时重读，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在日记中写道：“晨起读《新青年》，晚归复读之。于其中所持排孔、独身、文学革命请主义极端的赞成。”“这几天连着把三卷的《新青年》仔细看了一遍，才知道我从前在国内所想的全是大差，毫无一事可以做标准的。来到日本所讲的‘无生’主义虽然是高超了许多，然而却不容易实行。总起来说，以前所想的、所行的、所学者全都是没有用的。从今后要按着二月十一日所定的三个主义去实行。决不固持旧有的与新的抗，也不可惜旧有的去恋念他。我愿意自今以后，为我的‘思想’、‘学问’、‘事业’去开一个新纪元才好呢！”《新青年》给周恩来带来了新的希望，使眼前沉闷的世界豁然开朗，他感到一种挣脱锁链后的巨大欢欣，他在日记中连续地写道：“我自前天忽然的醒悟，将从前一切事体都看成了不足重的事，不足取的事，心里头非常的快活。‘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我这时候的思想与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错。我这时期的喜欢好像比平常人信宗教还高兴十倍。宗教家常说人要信宗教就是‘更生’‘重生’。我觉得我这回大领悟，将从前的全弃去了，

① 周恩来旅日日记，1918 年 2 月 15 日，手稿。

② 周恩来旅日日记，1918 年 2 月 6 日，手稿。

另辟‘新思想’，求‘新学问’，做‘新事情’，实在是同‘重生’‘更生’ 一样子了。”“我现在心里非常快活。想起我从前所思、所学、所行，实在是一无可取。”“我但期望我的‘思’、‘学’、‘行’三者能顺着进化的轨道、自然的妙理去向前走。”他还兴奋地写下两句诗，记述他思想上的这次突变：“风雪残留犹未尽，一轮红日已东升！”

周恩来开始认识到，世上万物都在合乎自然地、永不停息地进化演变， 每一个人都不能在奔腾而去的历史长河中依然故我，只有否定自我，才能解放自我，开拓自我，新陈代谢的客观规律，不仅适用于自然界，也同样适用于人类社会。周恩来为自己得到的这个新认识感到振奋，尽管他对自己过去的否定有些绝对，对“新”的内涵朦朦胧胧，但是他毕竟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的思想升华到了一个更高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