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体态语言的特点和功能
一、体态语的特点
(一)实践的广泛性
有声语言的辅助交际工具有许多种,但使用这些辅助交际工具时,往往受各种条件的限制,比如红绿灯受范围的限制,旗语受场地的限制,烽火受气候的限制⋯⋯体态语言则远比有声语言的其他辅助交际工具简便迅速。只要人们开口说话,就会有意或无意地伴随体态语言,帮助有声语言传情达意。有时,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即可以用体态语传递某些信息。例如前苏联导演社甫仁科的影片《兵工厂》中,有一场描写革命暴风雨席卷基辅前夕的戏, 非常精彩:在一片宁静得异乎寻常的夜里,全城都在屏息静待,等待着第一声枪响。字幕上写着“在等待第一枪”。影片通过一系列短促的体态特写镜头表现了全城社会结构的横断面:工人们在侧耳倾听,兵士们在凝神而视, 手艺人屏息以待,商人们竖着耳朵,工厂主随时准备行动,教师、职员、地主,艺术家、败家子和流浪者——他们都急切地注视着黑夜⋯⋯影片中的所有这些人,由于地位、身份、职业的不同,对革命的态度亦完全不同,这些虽然字幕上并未说明,但通过人们的动作、眼神、体姿却非常确切、含蓄地表达出来了,可谓无声胜有声。
又比如说,老师讲课时,两个同学在交头接耳地说话,旁边的同学要制止他们,又不能用有声语言,就可以用身体动作扳一下,或者在他们桌子上用手指点一点,这就完成了不用有声语言传递信息的交际任务。
总之,人体各种姿态动作繁多,体态语言使用的频率很高,范围也广, 而且简便易行,具有使用广泛的特征。
(二)表意的直观性
在语言交际中,有声语言传递信息主要是通过说话人的发声器官和听后人的听觉器官来实现的,一般不靠视觉的感知。而体态语言则以它的动作、姿势、表情等直接作用于对方的视觉神经和触觉神经来传递信息、交流思想, 具有直观性的特点。例如:
各种球类比赛时,裁判将左手横着,右手竖起并将手指靠着左手心,双方队员一看就知道,裁判命令:“暂停”。再如:举起右手伸开食指和中指, 组成“V”字,即表示“胜利”,一看就懂。
冰心小说《斯人独憔悴》中有这么一段:
颖石看见哥这样打扮着回来,不禁好笑,又觉得十分伤心, 含着眼泪,站起来点一点头。颖铭反微微的惨笑。姐姐也没说什么,只往东厢房努一努嘴。颖铭会意,便伸了一伸舌头,笑了一笑,恭恭敬敬地进去。
这里,三人都没有说话,只“点一点头”、“努一努嘴”、“伸了一伸舌头”、“笑了一笑”,就很直观地交流了各自的意思,三人都准确地理解了对方的用心,达到了交际的目的。
(三)含义的隐喻性
体态语还有一种隐喻性,所谓隐喻性,就是暗示性,指交际者无意中用动作证实了他的有声语言或动作的真实性或含意。其特点是体态语与内心活动形成明显的反差,即“言”与“行”的不一致性。小孩子犯了错误,在大人面前说谎话,他总是不自然的,或者脸红,或者手背在身后,或者目光躲
闪,这些体态语就表现他在说谎。又比如从前有个胆小的人晚上独自路过一片坟地,他吹着口哨,步子踏得很重,好像什么都不怕。谁知此时此地他心里直打鼓,手脚也在打颤,当快要走出坟地时,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这就表明,他前面的体态语言是装出来的,“手脚打颤”才是真实心理的表示。后一体态语明白地告诉别人,那些吹口哨、步子迈得很重等,都是对恐惧心理的掩盖。但是越掩盖,就越隐喻他的恐惧。
隐喻性与直观性是不矛盾的,可以说,这是直观性的一种曲折表现形式。
(四)运用的依附性
前面讲述体态语的含义时,就指出了体态语是用表情、动作或姿态来交流思想的辅助手段、是一种伴随语言。这“辅助手段”、“伴随语言”就决定了它的依附性。
依附性从三方面表现出来: 1.从日常的交际表现出来
例如顾客在柜台前对售货员说:“请拿那双皮鞋给我看看。”同时,用手指向要看的皮鞋。顾客为了使要表述的内容更加具体,“用手指向要看的皮鞋”,使售货员接收信息更加准确。这样,体态语就依附有声语言传递了信息,对有声语言起了强调和补充作用。
- 从体态语言的多义性表现出来
体态语言和有声语言一样,往往具有多义性。体态语言中的一种表情, 一个动作,往往不只一个义项。如“瞪眼”的动作,有如下几个个义项:(1) 表示愤恨,(2)表示惊讶,(3)表示害怕,(4)表示仇视,(5)表示呆愣等等。体态语言的这种多义性,要得到确切理解,决定于当时的交际环境及有声语言。离开了一定的语言环境或有声语言的具体内容,孤立地分析某个体态语,其语义就不明确。比如:传说巫师同阿凡提有一次用态势语“对话”:
巫师伸出一个手指头,阿凡提就伸出两个;巫师接着伸出一个巴掌,阿凡提就伸出一个拳头。巫师与阿凡提就各自离开了。人们问巫师:“您与阿凡提‘说’了些什么意思?”巫师说:“我伸出一个指头,说胡大只有一个,阿凡提却伸出两个指头,表示胡大有两个;我又伸出五个指头,问他一天是不是坚持做了五次祈祷,他握紧拳头伸出来给我看,表示一点也没有放松。这样看来,阿凡提真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啊!”这话传到阿凡提耳朵里, 他大笑着解释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巫师伸一个指头,我以为他表示要挖掉我一只眼,我就用两个指头回答他,我要挖掉他两只眼;他伸开巴掌表示打我,我就伸出拳头表示回敬!他害怕了,这才赶紧离开。
为什么两人依据同样的态势语(有歧义的态势语),却作了完全不同的解释与判断?这就是因为缺少其它手段(有声语言或别的条件)的帮助。由此可见,态势语的确存在相当大的依附性。
让我们再补充一个日常生活中的例子。有一天妻子出门买东西,很快又回来,隔着窗户向丈夫伸出两个手指(因为说话听不见),丈夫摇摇手,摊开两手,意思是不明白妻子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妻子又用两只手做了一个数钞票的动作,丈夫这才明白是要钱。于是赶紧从抽屈里取出两张一元的票子, 要开门送去;妻子一见急了,又连伸两次巴掌(十指伸开),丈夫这才领悟:
呵,需二十元钱!这里的交际出现了障碍,费时又费事!可见,离开了一定的语言环境或有声语言的协助,孤立地分析、理解某个体态语,其语义就很难确定。
- 从体态语在整个交际语言环境中的地位表现出来
体态语虽然很重要,使用很广泛,也很方便,但与有声语言相比,在语言交际中,它仍是从属性的。有声语言表意比较细致、周密、深刻。在两人互相看不见的时候(如隔房、隔墙、隔山、距离远等)有声语言能交际,体态语则不能。所以,除了哑巴、聋子(因生理毛病不能说与听)和特殊情况
(不能用有声语言)外,没有一个人是只用态势语来交际的。正如孔夫子所说,“言之不足”,才“舞之”、“蹈之”。这就是说,在整个交际语言系统中,在多种交际手段中,宏观看来,体态语也处于从属的地位,人们是把它作为辅助手段来使用的。从这一角度看来,体态语也有较强的依附性。
(五)民族间的差异性
体态语是在长期的交际活动中由一定的民族或社会成员约定俗成的,它的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是比较固定的,这就是它具有民族特点的原因。下面从三个方面就体态语的民族间的差异性加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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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同一语义,各民族使用的体态语有所区别。以“见面致礼”的体态语为例,不同的民族就有不同的表示:我国人民是握手或点头问好,日本人是鞠躬,欧美一般是拥抱或接吻,瑞典的拉普人则是以互相擦鼻子为礼。又如,表示吃得很饱了,中国人是把手掌抬到齐脖子的地方,动作与俄罗斯人相仿。法国人是把手抬到嘴唇上边快到鼻子的地方,加拿大人可以用右手掌举至额头的动作表示“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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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体态语,有时会因民族文化的不同而有不同含义。以“点头”、“摇头”的体态语言为例,大多数民族都用“点头”表示赞成、同意,用“摇头”表示反对、不同意;但是保加利亚人、尼泊尔人以及我国的独龙族和佤族同胞却相反,摇头表示同意,点头表示反对。又如,美国人用拇指和食指组成圆圈并伸开另外三个指头表示同意或赞赏,巴西人则以此来表示引诱女人,或者侮辱男人。再如,中国人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夸奖、了不起、“老大”的意思;竖起小拇指则表示蔑视、贬低、差劲的意思。日本人竖起大拇指表示“老爷子”,翘起小拇指表示“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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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各民族交际的频繁,文化上互相学习,互相吸收,互相借鉴的事例也日益增多。体态语言也存在着兼收互容、逐步沟通的发展趋势。因此, 体态语的民族性是需要注意的,这种特性确有稳定的一面,但也不可看成一成不变。要用发展的眼光和观点来看待民族性。
有些体态语是从一个民族借用到另一个民族的,如在本来就需要安静的场所要求对方肃静时,欧美人常用一个食指垂直地贴近嘴唇,这一手势近年来己为我国一些青年所接受,我们有些青年也学西方用“V”的手势表示胜利、成功,用“飞吻”来表示亲爱;俄罗斯人十九世纪以前的见面礼节是接吻、拥抱,后来才从英国借用握手致意的习惯;爱斯基摩人从前用鼻子“接吻”, 后来学西方的有些民族也改用嘴唇了。这就说明有些体态语从一个民族可以借用到另一个民族,体态语的民族性是发展变化的。
因此,我们在交际中使用体态语言,必须注意它的民族差异,尊重各民族使用体态语习惯,同时又懂得它的发展性,这样就不会造成语言交际的障碍,或者带来不良影响或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