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牌的特殊性和贡献

王牌飞行员,是人类战争的产物,是空中战争中驾驭航空器取得显赫战果的杰出代表人物,也是历次战争期间各国航空乓部队中倍受广大官兵崇敬的偶像和所在国家的骄傲。

王牌——这个在军事同典中尚难查考的专门名词,却又早已成为军事空勤人员中活生生存在着的一个特殊群体。它诞生于历次含有大规模或长时间空战的战争之中,它不受人种、国籍、地位、军阶和文化水准的限制和左右。

王牌之生成和发展,与其他领域的杰出人才一样,首先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其次取决于后天的勤奋,这都是可以肯定的。许多王牌出身清贫,但他们却共同拥有聪慧、刻苦、好学和勇敢等等优越之处。他们的战斗意志高涨, 对飞行事业具有献身精神。他们求战心切,在业务上有永无休止的强烈的上进心、荣誉感和竞争意识。他们从不甘落后,他们具有在最危险的工作条件和作战环境中克敌致胜、去迎接胜利和创造奇迹的决心和良好手段。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不久,著名的军事理论家杜黑首次系统阐述了有关空军建设和空中作战的思想,最早创立了“制空权理论”,而“掌握制空权就是胜利、丧失制空权就是失败”则成为杜黑颇有见地的主要论点, 这些精辟论述已在后来的历次战争中获得公认。诚然,夺取制空权正是战斗机飞行员及战斗机王牌们的首要作战目标。

飞机驾驶技术和空战战术则是王牌们的拿手好戏。几乎所有的王牌都有着鹰一般敏锐的眼力、准确的判断力和强壮的体魄。他们对空间位置有独特的理解力。他们克敌致胜的法宝干奇百怪,但却万变不离其宗,通常不外乎“奇、近、准、狠”几个字。也即善于达到攻击的突然性、具备抵近攻击的胆略、拥有高超的瞄准技艺和在最终发出强有力的令敌人无法招架的致命一击。

无论是在老式飞机飘飘忽忽地充塞天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是在发出雷鸣般巨响中以稍纵即逝的超音速速度角逐在同温层上下的近代空战中,王牌飞行员们相对大多数普通飞行员而言,总是特别地善于在瞬息万变的空中形势下完全依赖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积累起来的准确的推断能力、沉着地审时度势、为自己、也为战友把握住每一个胜利的机会。当然,除此之外,不论是王牌还是普通飞行员,认真的飞行前准备、刻苦持久的训练、对敌我双方武器装备的熟悉了解,与空中战友的良好协同和严格的纪律约束能力同样也是通向胜利之路必不可少的金钥匙。

战争,是由人和武器两者配合进行的,武器不能决定一切。但在很大程度上能影响战斗、战役乃至战争的进程与结局。不可否认,一种设计优良的飞机,相对而论更容易造就一批王牌。纵观历史上的王牌们,只须透过他们的作战经历和战绩,几乎都能找到与之息息相关、朝夕相处的各种著名的战斗机。

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福克 E、福克 Dr.I、福克 DⅦ、信天翁、斯帕德13、SE.5a、骆驼、纽堡 17⋯⋯;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伊—16、拉—5、拉—

7、雅克—3、雅克—7、雅克—9、喷火、飓风、Bf109、Fw190、Bf110、F4U、F4F、F6F、P—38、P—40、P—47、P—51、疾风、紫电改、雷电、隼、零式⋯⋯; 五十年代的米格—15、F—86;六。七十年代的米格—21、F—4;七、八十年代的 F —14、F—15、鹞式、幻影等等,它们都是各个时期王牌们爱用的最

好的空战名机。

当然也有例外。一些原本不怎么先进的机型,甚至是二流的飞机,在英勇善战的飞行部队,特别是一些了不起的王牌手里,竟被“调教”得得心应手,发挥自如,不仅最大限度发挥了武器应有的效用、而且还击落了许多比它优秀的敌机机型,令人刮目相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美国本国遭到极度冷遇的 P—39 空中飞蛇战斗机,在东部战线苏联红军飞行员千里成为所向披靡的作战利器,不少王牌正是驾驶着它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战果。又如 F2A 水牛式战斗机,一度被认为是落伍的低性能机型,但在异国他乡的芬兰,却使用得游刃有余,同样对敌人造成威慑。在中国本上防空作战中,中国空军的战斗机性能确实较敌机差一些,但仍然创造了奇迹。因此,在研究工牌问题中不难发现,空战中人的素质一直是居主导地位的重要因素。

著名的空中战争史学家克里斯托夫·钱特曾这样生动地评价过王牌飞行员,他说:“堑壕中的屠杀看上去常比在泥泞的战场上空所进行的空战更为残酷,但后者却‘不公正地’获得了传奇般的荣誉。”然而,再也没有比王牌制度更能纠正这种不真实的看法了。的确,这些人在空战这个新领域中所表现的勇敢精神和高超技艺是无懈可击的,而且令他们成名的每一次胜利, 也即飞行员们常说的“每击落一架”的说法,往往包含着“更悲惨的含义”。钱特最后仍肯定了王牌们获得荣誉所付出的艰辛。

所以说,在同样“泥泞”和沾满血腥色彩的天空中,王牌们往往要比一名地面上的士兵更需献身精神和其他。

浪漫情调和神秘色彩似乎一直和王牌有缘。只不过在本世纪的前四十年中,在王牌身上多了几分浪漫色彩,而在后四十年中则更多了几分神秘色彩罢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王牌,刚刚从步兵、骑兵、炮兵甚至水兵中脱颖而出。他们着装怪异,浑身上下无不留下其他军兵种的痕迹。那时,在个性很强的这支军队中,王牌飞行员的个人形像在造形上有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特别是每位王牌的作战习惯和生活习惯可谓各行其道,甚至有意无意地浸润了骑士风度、绅士风度或武士风度。他们的座机涂色成为他们喧泄情感、表现自我的方式,他们有权把飞机画得漂亮而引人注目。花俏的刻意修而决不为了隐身,而恰恰是唯恐敌手认不出自己的“特殊身份”。一种求战意识和英雄主义思想、加上个人荣誉感通过他们的座机的华丽包装,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如同当时其他军官服饰上耀眼的徽号一样,令他们自豪又振奋。

几十年过去了,战争变得越来越残酷,腥风皿雨大大冲淡了昔日的万般风彩,严格而合理的作战规则,使更符合实战需要的无朴无华的涂色或迷彩色逐步替代下已变得十分危险的花花绿绿。王牌们的自主意识连同荣誉标记已被小巧而不那么显眼的团队徽号、个人战果标记以及允许保留(个别军队) 的个人图案所替换。空中基本战术也不再因人而异,各行其道了,而是归纳成行之有效的更科学的共识并加以推行。毋容置疑的是,这些经验和法则有不少即源于王牌们的实践、探索和发展。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当德国的伯克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福克战斗机后,使空战终于成为一种技艺。在 1916 年 10 月 28 日坠落阵亡之前,他在空战史上的重要地位,无论怎样评价也是不过份的。他除了积累自己的战果外, 还教会别人制定空战规则以及如何组建更适应空战的航空部队。因此,他不

仅是一名空战高手,又是一名很优秀的空战组织者。

在海峡的另一方,英国官方在开创空战的初期,从未正式承认过什么王牌不王牌的。但公众报刊却挺认真地将莱诺·G·霍克少校等一批飞行员捧为英雄,正因为霍克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空战高手,所以后来只有里希霍芬才能将其击落。

把空战主动权下放到每一位飞行员,使个人享有更大的行动自主权—— 实质上往往将更有利于空战取得最终胜利。该观点的积极倡导者之一叫鲍尔。鲍尔艺高胆大是出了名的,这个王牌面对生死已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步。在最不利的形势下,他都乐意飞上天去冒一次险。在空战中,即使子弹打完他也决不早早退出战场,而是掏出自卫手枪继续朝敌机猛打,在他去世前不久,已成为世界上有名的几名偷袭能手之一。在部队,他宁可放弃使用全新的 SE·5,而继续驾驶着他的那架老式的纽堡 17。飞机的性能似乎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对自己的能力倒是充满了信心。他特别喜欢选择情晨或黄昏,借着夜色,悄悄八敌机腹下盲区贴近,直到不能再靠近时才从容地扣住扳机,对目标猛射一梭子。这时,没有哪个对手不被他打得稀已烂的。但即便如此,这样的“玩法”也不是容易的事,按他的话讲,是一件“折磨人神经”的工作。又有一次,有五架敌机围攻鲍尔一人,只见他借助于危险的尾旋特技佯装坠落,当随他之后降落在一旁的德国飞行员慢慢包抄上来时,鲍尔突然启动发动机,在一阵轰鸣声中,飞机悠然升空,逃之夭夭。此举令敌人看傻了眼,连呼上当。由此足见这位王牌是多么的幽默和聪明。据他的战友们说,鲍尔常喜欢在晚上身披睡衣、在红灯闪烁的房门前一面拉着小提琴一面迈正步,怪异的嗜好和生性孤僻常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但人们议论最多的还是他好斗的性格,特别是他那几套杀手锏常令德国佬望而生畏。

性格怪异,几乎在早期许多大王牌身上都可以找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法国第二号王牌居内梅便是一例。他从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少年成长为著名的世界级大王牌,其间付出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也不乏许多有趣的故事。居内梅从不惧怕空中孤独,当己方兵力处于劣势时他从不惊慌失惜。他常显得十分稳健而自负,对自己的那套空战套路笃信不疑。在功成名就之后,仍不甘清闲,甚至当严酷的前线战斗生活严重影响到自己本来已十分孱弱的体质后,仍不愿放弃战斗飞行,他和空战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皇家空军大王牌曼诺克在国内王牌中排列第二, 他虽先后击落过 61 架敌机,但他却是一位经常将立功机会谦让给手下的好教员,他在和战友的竞争中从来没有忘记提高整个部队的总体素质和总战绩, 和战友共同进步一直是曼诺克的行动准则和一贯作风。

在协约国王牌中,法国头号王牌丰克却是一位落落寡合之人。他极受人尊敬,却并不太招人喜欢。他作战勇敢、战果累累,并有幸活到了战后,这对于一个出生入死的人来说并不简单。他宣称,至少还有 30 架战果没有记在自己帐上,都“让给了新手们去开帐了”,慷慨大度也是丰克的风格吗?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每一位飞行员都以直接参战为荣。他们一般都否定个人英雄主义之存在。有不少王牌名声在外,大名鼎鼎,但本人并不十分计较荣誉问题。德国的殷麦曼发明了著名的筋斗动作,几乎全世界的飞行员都在用这种十分有效的急转弯筋斗,它甚至可以使当时的飞机尽量飞近目标,直至近到连“口水都能吐进敌机的座舱里”的程度,但殷麦曼个人名次仅在德国名册上排第 95 名。

当然,也有视战果荣誉为性命的王牌。他们十分看重自己的战绩记录, 甚至不借再次冒险以求刷新记录。德国王牌渥斯用最后一粒子弹击落敌机后,竟然降落在敌机残骸旁,把敌机上的机枪拆卸下来重新安装在自己的飞机上,然后重新起飞投入另一场空战。如此旺盛的斗志,甚至今敌手敬畏, 也是今日战争中所罕见的。后来,击毙渥斯的一名英皇家空军年轻的飞行员麦克寇顿目睹被烧成一团烈焰的渥斯座机后竟喃喃自言道:“为什么飞机非要用人来驾驶呢”,对渥斯之死表示了极大的惋惜。

在本世纪初,王牌们每每受到社会公众最大程度的敬仰和褒奖。法国飞行员每击落一架敌机除了可获三大休假外,还能从契林轮胎公司那里领到一笔奖金。法国很著名的王牌盖里姆在巴黎一次宴会上就听到一位贵妇人起身恭维道:“法国政府己给了您所能颁发的所有勋章,下次您再立功,还有什么勋章能颁赠给您呢?”(盖里姆曾用 5 颗子弹击落 2 架敌机)。当盖里姆阵亡后,法国举国上下一片悲哀,尤其是少年儿童。教师们不得不骗孩子们说:“盖里姆叔叔飞得太高,无法再降落了。”

几乎所有的空中英雄,都将飞行视为终生职业和生命的一部分,并引以为荣。法国的伦格索尽管全身留下十七处伤痛,跛着一条被打断的腿,托着一只人造下颚骨,又是满嘴的金质假牙,以至每次上飞机必须靠别人抬他上去才行,并只能用一条腿来踩两个脚蹬,但他仍一直坚持驾机升空作战。每当飞机凯旋而归,他又急不可耐地爬进自己的私家跑车,风驰电掣般地跑回巴黎狂欢一夜,次日拂晓,他必定准时出现在机翼下,准备清晨新一轮的出动。

加拿大王牌拜夏普的想法在今天看来似乎很可笑,他认为身为王牌即应具备侠士风度。所以对那些不具备抵抗能力的双座侦察机只须吓唬他们一下就够了,而决不应击落。拜夏普最多只是绕着它飞上几圈,做些滑稽的动作捉弄嘲笑一番,再不然就是朝天打几梭子子弹,仅此而已。

有趣的是,诸如此类的“侠义”行为,在一战时期曾获得许多王牌的赞同。有个叫艾沙克维奇的德军飞行员专爱攻击根本无法自主飞行和无力自卫的敌方载人观察气球,队友们的“劝阻”均对其无效。结果,英国气球队不得不做了一个装满炸药、放置一个假人的气球去诱其攻击,最后,空中强烈的爆炸把艾沙克维奇一起炸飞了。因此,在当时的王牌中间,对可攻击目标的选择范围及具体行动分寸的掌握一直存在着争议。其实,类似的争议一直持续到今天。所不同的只是双方作战硬件的变迁而已。

德国最早出现的王牌波尔克具有通常王牌都有的“狐狸般的狡猾”,他以无比英勇和凶悍,博得了交战双方人员的尊敬。里希霍芬曾夸张地称赞他“每日的早餐必是一架英国飞机”。他每次飞行归来,总会匆匆地买点食品和酒类赶往前线医院,探视刚刚被他击落的敌方飞行员,自从殷麦曼阵亡后, 德国当局出于保护人才的目的,让他改行成为一个为政府服务的巡回演讲者。在一个歌剧院里,他惊讶地发现演员们演唱的咏叹调竟将歌词全部修改成为赞美他的内容。面对人们如此歌功颂德,波尔克不得不作出新的选择—

—重披战袍,再返前线。于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又有 20 架协约国的飞机被其击落!

进入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之后,战争要求每一个飞行员必须掌握更多的专业知识,与之同时,飞机本身所应承担的作战任务(用途)、范围也迅速扩大。王牌飞行员往往在了解和吃透武器性能及空战技能等硬件与软件两方

面都要比普通飞行员略胜一筹,他们不愧为空中战争之精萃。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王牌 99%以上都诞生在战斗机部队中,他们仍然成为那个时代的新闻焦点人物。在千万个王牌中,自然也包括了皇家空军优秀的特技飞行好手,射击专家塔克,这是一位老爱把右手伸进马裤裤袋里抚弄一枚被德国飞机的子弹打得变了形的一便士硬币的老飞行员。这位复仇者从来没有忘记敌人的残暴和自己应尽的天职。实际,有许多王牌,都是带着为自己祖国、为自己的信仰而战的。

那些为非正义战争效力的一些尖子飞行员,他们又如何?哈特曼是“王牌之冠”,创造了战争史上空前绝后的个人战果记录,以后也许再也无人有机会予以突破。

在哈特曼的一生中,除了接踵而来的荣誉外,其实赋予他更多的是压力

——来自各方的形形色色的压力,包括上司的命令,公众的舆论和部队紧张冒险的生活。

然而,至今人们仍对他天性活泼的一面了解甚少。哈特曼善于尽情追求生活乐趣,他全盘接受了母亲遗传给他的开朗性格和幽默感。实际上,战时的他一直保持着年轻好玩的脾气。而孩童一般的举止,使他 1942 年刚到达东部战线时就获得了一个永恒的绰号:“娃娃”(又译婴儿)。

哈特曼击落过 352 架飞机,自己却从未受到伤害,这样悬殊的比值已不能简单地用运气好来解释。实际上,这一切得益于他自己独创的战术。他大胆地改革了传统战术规则,提倡“不再在空战中采用盘旋动作!”而这个基本动作在今天看来仍不失为空战格斗中的一个基本手段。战后,他的前副官坎普证实了这一事实,坎普形容说,这种改革的战术就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直来直去。坎普又说,如果大家都采用他的打法,那么哈特曼也许永远不会成为顶尖王牌。但他毕竟大胆地和旧传统作了决裂,他直线逼近,而且开炮距离往往不到 30 米!设想一下,如果没有极为娴熟的飞行技巧,很容易与敌机撞在一起,甚至毁了自己。

哈特曼有年轻的外貌,但却是一个善于分析、有直观能力和富有经验的飞行员。他凡事总爱找到问题的结症所在,他作出的每个决定都是为实现最终目的服务的。

在哈特曼美好的童年回忆中,留有许多发生于中国湖南长沙市湘江东岸他父亲当年开设的私人诊所和江心岛上一幢小洋房里的旧情旧景。在他幼时,有许多个日日夜夜是和中国的孩子一起度过的。回到德国后,哈特曼开始醉心于飞行。他少年时的初次冒险是乘坐一只用竹框和布片自制的“滑翔机”从房顶上跳下,试图飞起来,结果,当然是失败了。自从母亲参加体育飞行活动之后,哈特曼对飞行的兴趣有增无减。伯布林根机场的那家航空俱乐部离家仅有十公里,当母亲取得克莱姆 27 型飞机驾驶许可证后,全家决定和机场合资买下一架双座飞机,此后,哈特曼便能常常搭乘这架飞机体验飞行的乐趣。希特勒上台后,许多年轻人周末的一项重要娱乐活动便是接受滑翔飞行培训。14 岁那年,哈特曼已成为一名合格的滑翔运动员。少年哈特曼认为:“这项活动可以使人对飞行产生奇妙的感觉”,“以至后来登上飞机就如同登上汽车一样平常,一点儿也不害怕。”

战争将年轻的哈特曼送进了耗资巨大的飞行事业大门,尽管他的父亲从一开始就对这场战争持不同看法。

1940 年春天,哈特曼正式穿上空军制服,1941 年进柏林的加托夫二等空

战学校学习,他不仅对飞行感兴趣,对飞机构造和飞机制造技术同样很感兴趣。知识面的拓宽,对他后来的成就大有好处。3 月 24 日,对哈特曼是个重要的日子,他第一次单独驾驶飞机升空飞行,教官在七个月后推荐他进战斗机学校深造,这又奠定了他走上战斗机飞行员生涯的基础,当他最终登上Bfl09 飞机时,已在 17 种不同的初中级飞机上作过飞行。

哈特曼最早掌握的一些特技动作就是在那个时期从教官翟哈根那里学来的。后者从一开始就发现他的学生是一个大资聪明的杰出的空中射手。因为哈特曼从一开始就摒弃了远射,而坚决地选择了近距射击的道路。

1942 年 6 月 30 日,在一次打靶中,他的 50 发子弹中有 24 发命中拖靶, 成绩令同行注目。

几乎和其他国家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飞行高手一样,他也常爱来点带刺激而有惊无险的冒险动作,因此,他也没少受上司的训斥。

20 年后,当哈特曼回忆起当初长达一周的禁闭处罚时不无感叹地说,“它

(关禁闭)挽救了我的生命,因为别人在代替我出勤时因发动机故障,结果机毁人亡。”哈特曼的一些冲动行为不仅表现在飞行方面,也表现在战时和战后从不盲目顺从他的新旧上司。

当时曾经为他维护过飞机的机械长默腾斯中士,在战争结束后回忆起那个金发青年人时说:“我无法想象能有比他更优秀的飞行员。”默腾斯说: “当时的机械兵都和他台得来,他长着一成不变的娃娃脸却显出几分老练来。从那一天起,除了我,谁都不得碰一下他的座机。”

哈特曼在首次空战中,由于求胜心切,抢先占位,在 300 米处就迫不急待地将子弹打了个精光,结果,陷入了“深绿色敌机群”的重重包围。幸亏机长勒斯曼把他从绝境中解救出来。由于燃料已经耗尽,哈特曼被迫降落在一条公路上,后被步兵收留。事后,他被告知至少违反了七条空战规则,例如擅自离开编队;误敌为友;迷失方向等等。从此以后,哈特曼逐渐注重观察和判断,并能与行动的盲目性作不懈的斗争。

1942 年 11 月 5 日中午,哈特曼击落第一架敌机伊尔—2,他认为首次获胜表明击落敌机“并不难”。他开始确信自己己开始掌握了空战要领,不再会犯以前的错误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已不再像第一次参战时那样地惊慌、鲁莽、愚蠢和缺少经验。在后几个月里,他进而总结出自己的“四阶段攻击法”,即“观察——判断——攻击——脱离或暂停进攻。”也许就靠着他的反省和思索,靠着这套战术,渐渐将自己推上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顶峰。事实证明,在战斗生涯中,他所取得的战绩已远远超越了坚持进行传统的盘旋主战战术的绝大多数同行。尽管后来哈特曼也曾一度尝试过盘旋格斗,但他发现这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而且不便于及时掌握复杂的敌我空中态势, 并易遭到敌方编队中其他飞机的袭击。因此可以说,哈特曼的战术秘决,是老飞行员勒斯曼的“突然袭击法”和自己的“直线进入近距离开火”战术之合成。

哈特曼和显得较鲁莽的克鲁平终于结成对子。后者很凶悍但却常常打不中目标,但两人飞在一起倒能取长补短。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娃娃”哈特曼又推出其新的“四阶段战术”,即“观察——判断——攻击——转弯或暂时脱离。”新的空战战术不仅可以避免被打得凌空爆炸的敌机碎片砸伤自己, 而且可以避免和盯住自己的敌机搞盘旋战术。

担任过哈特曼僚机的人可以说形形色色,但只有一位从轰炸机部队刚调

进来的飞行员因时战斗机战斗飞行太不熟悉而被击落。这在哈特曼总共 1400 次空战中是唯一一次遗憾。

在东部战线,要击落 100 架敌机并不是十分稀奇,令人瞩目的战果应在

150 架以上,这才算大王牌。这位金发年轻人的战果日新月异,一天之内击落的架数也越来越多。但由于俄国飞行员的整体水平也在不断提高,要轻易取胜渐渐变得困难起来。1943 年秋季,当哈特曼也击落第 150 架敌机时,开始在国内出了名。而苏联空军只知道他的无线电呼号叫“长拉雅一号”,红军飞行员送给他的绰号是“南方黑魔王”。因为在早期座机上,哈特曼常画有一个黑箭头。苏军曾悬赏一万卢布要他的人头,但不少飞行员一看到他飞近便远远避开,以致哈特曼时常觉得“没有空战机会”。

在空战中,哈特曼不断寻求和完善着空战战术。比如,他在晴天尽量居高临下实施快攻,而当乌云密布时则自下而上实施快攻,目的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打击敌人。

另外,如果不具备奇袭的条件,他宁可早早脱离战场,也不会勉强应战。因为他坚信,无论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讲,袭击的突然性往往构成获胜的重要因素。在冬季,漆成白色的卡拉雅一号常常出奇不意地从敌机腹下偷偷贴近,直至 50 米时才开火。如果一次不成功,他可以压下机头,稍作俯冲后再上升进行下一轮偷袭,甚至第三次攻击。但在每一回合中,他都会耐心地严格遵循自己的四阶段战术,从不马虎。与先进的进攻战术一样,他又有一套先进的防御战术。比如他推荐在被同一高度的敌机追击时,不必急于规避。重要的是应在最危险的一刻突然以大的负过载急转弯,以便让敌机来不及转向而冲前,使自己变被动挨打为主动进击。正是这种高难动作,常使他免受伤害,成为他永远走运的原因。但要准确判断在哪一瞬间突然“偏出去”却极不容易,须通过长期实践和努力才能掌握分寸,没有第二个人能在空中帮助他。道理很简单,空中形势干变万化,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握得当的,有时得靠第六感官。这一切,或许就是哈特曼的“特殊性”。

作为哈特曼的死时头,同样的大王牌,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苏军中的波克雷西金大校又是怎样一位“特殊的人才”。

在前线,波克雷西全的名声决不亚于阔日杜布。而且,因为波氏的直接对手长期以来一直是德国空军中最凶悍勇猛的第 52 战斗机团,因此他的经历和遭遇的风险以及取得战果之艰难并不亚于西方国家中的一流王牌。

波氏童年时代就向往飞行,航空先驱契卡洛夫是他崇拜的偶像。中学毕业后,紧张的航空机务学校的学习生活并未妨碍他执意通过航空俱乐部去学习飞行及跳伞。不久,他终于在一架乌—2 型飞机上放单飞。后来,他虽如愿以偿地被调往飞行部队当了一名飞行员,但他并未更换的制服上的机务员兵种符号却一直成为那些科班出身的其他飞行员们鄙视他的根据。然而,恰恰由于他既懂得飞机构造又檀长于飞行,所以最终成为一名知识广博、出类拔萃的王牌尖子。在波氏刚刚飞战斗机时,一战时期的法国大王牌,曾击落75 架敌机的丰克的经典名著一度成为他钻研空战战术的主要教材。但他并没有生搬硬套,他为自己的战术掺入了自己更多的经验。波克雷西金常爱把敌我双方的先进经验详细做成笔记用于分析。他从一开始就认识到,只有适应性强的、具有鲜明个性的人,才能做到在空战中不为他人所击落。而在前苏军内部,某些僵硬的作战条例往往束缚了飞行员个人水平的发挥。波氏在后来的战斗生涯中越来越相信:一个具备特殊性格的杰出飞行员,完全可以用

性能差的飞机去征服使用先进飞机但却能力欠缺的飞行员。用时髦的话来讲,波氏重视人的因素,他不唯武器论。

索科洛夫曾教会波克雷西金在进攻时力争达到突然性。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在心理上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要素。”突然出现、突然开火可令对手猝不及防。和哈特曼等大王牌一样,许多战果确实是在遵循了突然袭击加上近距离开火这两大原则的基础上取得的,它们成为螺旋桨活塞式飞机空战获胜的灵丹妙药。

波克雷西金在早期克服自己射击命中率低的老毛病过程中,和国外其他一些空战好手一样,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只有缩短敌我距离,在“短兵相接”中提高命中概率。在其后多次打靶中,波克雷西金泼辣的近战连射,常令拖靶机驾驶员吓出一身冷汗来,而前者却尝到了甜头,取得了百发百中的好成绩。与哈特曼相比较,下同之外仅仅在于近距射击的诸元与公式波氏是靠数学运算得到的,而哈特曼却是凭直觉估算出来的。

波克雷西金的空战战术经验也可归纳为四大要素,即“高度、速度、机动和火力,”波氏的战术特色是充分运用大运动量和机动飞行。

波氏在战争的第一年里,很少有与敌交手的机会,这也在客观上限制了个人水平的提高和个人战果的积累。因此,无论对谁来讲,客观的作战条件、作战环境以及机遇也是影响王牌“声誉”的一些因素。

波克雷西主是大战时期前苏联红军中空战战术的改革派成员之一。这些王牌的大胆革新逐渐使红军空军开始注重在垂直面内的机动作战方式。波氏的一大优点是善于回顾、总结甚至批判以往的各种经验。他积极争取试飞敌人的飞机,以期体验对方的武器特点。由于他长时期是和德军最好的飞行部队和最好的飞行员互相角逐,所以练出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具有一流的空战水平。

为了推行心理战,当时的红军广播员常在德国空军专用无线电频率中警告德国飞行员“小心歼击能手,波克雷西金正在空中!”可见,许多大王牌已成为空中战争中的一种有威慑作用的强大的精神武器。

透过对王牌的描述,不难窥见他们非凡之处和平凡的一面,这兴许便是王牌们的特殊所在吧。他们本身兼备了普通人和英雄的一切,包括情趣、性格、嗜好和聪慧,但他们至少都不是庸人。

王牌的贡献之大,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王牌的个人战果,少至 5 架,多至二、三百架。个人战果之多少,不仅取决于自身的素质,还和战争(战役)背景、采用武备之忧劣敌手水准之高低、作战空域自然条件之险恶程度(如严寒、酷热、暗夜、海上)以及空战的发生频度(如出击次数、会敌机会、空战规模及激烈程度)等方面有着密切的因果关系。王牌个人战果绝对值的高低,在不同时期应有不同的表现和不同的评判基准。

王牌的战果,与普通飞行员相比,自然相差悬殊,总是遥遥领先。而且少数王牌击落的敌机架数总和不仅相当可观,而且往往占了所在部队总战果中相当大的一部分,甚至有高达 30%以上的。

让我们先回顾一下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情况:德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10 架的王牌有 160 人,他们的战果高达 3329 架,人均战果 20.81 架。英国

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0 架的王牌有 194 人,他们的战果高达 3771 架,人均

战果 19.44 架,和德国统计值相差不多。

奥匈帝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6 架者有 34 人,他们的战果达 402 架,人

均 11.82 架。比利时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6 架者有 5 人,战果 71 架,人均

14.2 架。法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7 架者有 111 人,他们的战果高达 1383 架,人均 12.46 架。意大利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7 架者有 22 人,他们的战果达 273 架,人均 12.4 架。美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6 架者有 72 人,他们的战果为 680 架,人均 9.44 架。上述五国(奥匈、比、法、意、美)由于被统计者战果起点相似,具有可比性,其中比利时人的综合素质最佳,法意两国次之,美国最次。最后是俄国,俄国个人战果人于或等于 5 架者有 16 人,战果 113 架,人均 7.06 架。

可见,当时王牌空战水平最佳的空军国是德国与英国。

进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情况起了一些变化。据笔者再次统计:

德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01 架的王牌就有 104 人,他们的战果达 15015

架,人均 144.38 架。前苏联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30 架的王牌有 55 人,他们

的战果达 2084 架,人均 3789 架。美国与英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5 架的王

牌分别为 67 人和 88 人,其中美国这些大王牌总战果达 1307.82 架,人均 19。

52 架,英国这些大王牌总战果达 1754.7 架,人均 19.94 架,两国水平相当。

法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1 架的王牌有 33 人,他们的战果达 533 架,

人均 16.15 架;芬兰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2 架的王牌有 40 人,他们的战果

达 1038.67 架,人均 25.97 架;意大利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0 架的王牌有

22 人,他们的战果达 344 架,人均 15.64 架;匈牙利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10

架的王牌有 8 人,他们的总战果为 173 架,人均 21.63 架;西班牙个人战果

大于或等于 10 架的王牌有 16 人,他们的战果达 248.6 架,人均 15.54 架。上述五国互相具有可比性,王牌个人素质(按人均水平比较)数芬兰最佳, 匈牙利次之,其余三国差别不大,居第三流。

波兰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9 架的王牌有 12 人。他们的战果达 151 架,人

均 1258 架;日本陆海军中个人战果大干或等于 8 架的王牌有 270 人,他们

的总战果为 4053 架,人均 15.01 架。这两个国家中日本领先,但人员素质较前述诸国要差一些。

比利时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5 架的王牌有 8 人,他们的总战果 61 架,人

均 7.63 架;挪威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6 架的王牌有 9 人,他们的总战果 73.35

架,人均 8.15 架;中国个人战果大于或等于 5 架的王牌至少有 14 人,他们

的总战果 104.58 架,人均 7.47 架,捷克(不含斯洛伐克)个人战果大于或

等于 6.5 架的王牌有 7 架,他们的总战果 83.6 架。人均 11. 94 架。上述四国中,人均战果最高者为捷克。

综观上述统计资料,似乎可以看出,在大王牌(非一般王牌)中,人均战果绝对值仅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高出几个百分点而已,这是因为虽然战术水平和飞机性能进步了,但仗也更难打了。要大幅度提高作战效能谈何容易。又由于 60 年代后战争规模缩小了,空战频繁程度下降,王牌人均战果值变得很低。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少数王牌创立的战绩确实占了所在部队总战绩中相当可观的一部分。以美国陆空航空队(空军)等 5 航空队为例,在它下属的五个主要联队中,每个联队前 2~4 名顶尖王牌所获得的战果要占该联队总战果的 14%、14.5%、15.35%,8+%和 10+%。

在美国三军飞行部队中间,(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王牌(包括一般王牌) 们的总战果竟占整个部队总战果的三至四成以上!个别有占 93%的(如飞虎队),其中,远东空军最为强大。

大王牌往往在一次大的战役中即能获得可观战果,如在为时仅几个月的不列颠之战战役中,英国不少王牌个人战果高达 20 架,德国个人战果也有达

到 40 架的。

又如在为期更短的哈拉哈河战役中,苏联的大王牌们个人战果达到 10

架左右,个别高达 10 架。

在以往的战争中,著名王牌在一天之中击落 2~8 架飞机者屡见不鲜。因此,王牌们,尤其是大王牌们几乎都毫无例外地受到了上司乃至国家

最高当局的妥善保护和大力褒奖。他们成为民族精英的象征和提高全军士气的保证。他们常获得重用,也会担任军中要职。但也有例外的情况发生,特别是当这个国家的战斗力处于捉襟见肘的时候,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 日本与德国眼见即将灭亡,他们孤注一掷,不惜让大王牌疲于奔命,直到为他们的战争机器流尽最后一滴血。

诚然,王牌不只是一个国家或一支军队受人崇拜的英雄偶像,有时也会成为敌对国民众所崇敬的人物。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里希霍芬,战死后在英国出人意外地得到了高规格的厚葬。中日战争中的中国空中勇士阎海文,英勇就义后,其事迹同样也震惊了日本本土,敌方举国上下被迫对其表示了极大的敬佩之意。又如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名击落过不少英国飞机的夜战大王的座机上的一块残骸,至今仍被英国航空博物馆视作珍品小心收藏着。

战后,一些国家甚至组织了不少前王牌生存者联谊会,他们打破国界限制,互相收集史料,为和平的目的而频频举行各种活动。许多航空表演乃至世界规模的大型航展,常能一睹当年各国著名王牌的原涂色座机(或复制者) 呼啸着从数以万计的观众头上飞过。

作为战争的军中精华,王牌们要比其他军兵种中的英雄人物付出更多一点的代价,要流更多的血汗、作出更多的牺牲。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牌要掌握的专业知识愈来愈复杂,愈来愈多。昔日仅凭勇气和灵感就能获得成就, 到今天已不得不去熟悉成百件的仪表设备,不得不更多地依赖其他岗位人员的技术支援(如空中预警、空中加油、地面情报、卫星导航、武器维护⋯⋯), 不得不更多地用电脑来替代人脑,更多地用新科技来体现个人的勇气和意志!特别是空战早已跨入所谓的“电子和导弹时代”。靠技术打赢战争的说法已得到肯定。

因此我们不禁要问,在今后的战争中,王牌会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 在结束对历史上空战王牌的描述时,让我们引用王牌明星里希霍芬朴实

而富有内涵的名言来评判王牌本身吧,他说:“战斗机飞行员的职责,是在指定的空域内进行自由巡逻,一旦发现敌人,就得发起攻击,将其击落。其他则都无足轻重!”

就这么简单。

今天,尽管飞机的速度已比那个年代提高了许多倍,但这位前骑兵上尉的格言也许并未过时,只是要看每个人如何发挥得更加潇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