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伯格、施奈德与“垮掉派”诗

战后最初十余年,在欧美国家最活跃的是所谓“垮掉的一代”。这是一批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的青年人,战争创伤的隐痛,冷战给和平生活带来的紧张的政治气氛,社会动荡,生活无保障,前途渺茫,这一切使一代年青人陷入难以自拔的幻灭之中,绝望使他们无所畏惧地走上反抗社会的道路,形成声势浩大的社会运动,在德国他们被称为“重返家园的一代”,在英国叫做“愤怒的青年”,美国则是“垮掉的一代”。这些人的反抗方式是自戕式的,如东方习俗中以自杀在仇敌家的门槛上来惩罚仇敌一样,“垮掉的一代” 是以摧残自己来摧残社会。酗酒、吸毒、蓄长发,着奇装异服,他们不屑于与主流社会为伍,蔑视一切正统观念,主张“要思考,要回想,要摸,要套, 要试每件东西,要调查每件东西”。60 年代,“垮掉的一代”作为社会运动已告消歇,为嬉皮士,“新左派”取代,但“垮掉的一代”在文学艺术领域的一系列实践却并未随之失去价值,尤其是小说与诗歌。杰克·凯如阿克的

《在路上》引起了一批茫然若失的青年人的共鸣,被论者称为“一个光辉的艺术家”,“垮掉的一代之王”。但最能代表“垮掉派”的还是两位诗人: 艾伦·金斯伯格和加利·施奈德。

我看到这一代精英毁于疯狂,

他们饥饿、歇斯底里,赤裸着身子, 在黎明时拖着沉重的身躯,

穿过黑人区街巷,寻找疯狂吸毒的机会。⋯⋯他们贫 穷,褴褛,眼眶下陷,吸毒致醉,⋯在字纸篓里烧纸币

⋯⋯在低级旅馆内吞火,

或在天堂巷饮松节油,死,⋯⋯ 他们连续七十小时不停地讲话⋯⋯

他们又出现在西岸,对联邦调查局进行调查,

他们蓄长发,穿短裤,和善的大眼睛,皮肤黝黑而富性感,散发无法看懂的传单。

他们用香烟蒂焚烧苍白的手臂,对资本主义喷吐有麻醉品的烟蒂表示抗议。

这就是金斯伯格的《嚎叫》所描绘的这些青年叛逆者的生活。这首诗出版后被旧金山当局指控为淫猥作品,但它却引起了读者的疯狂抢购,专家学者成群结队到法院为他辩护,而且,在这首诗未公开发表时便使听到朗诵的学院派诗人洛威尔受到震动,从而改弦更张,创立了自白诗派。

在金斯伯格用笔对城市进行挞伐时,施奈德正在野性的大自然中沐雨栉

风,他的诗中充满了粗犷狞厉怪诞的意象:被溪水冲洗的巉岩,渗透了火和重压折磨的花冈岩,肮脏的小狼,大吃莓子的黑熊,噙着流血的乳头的半人的小崽子⋯⋯他建议信徒去吻魔鬼的肛门并吃他的粪便,去爱人,去寻求

舞蹈的狂野的自由,狂喜寂静的孤独的照明,静喜

真正的危险。赌博。还有死亡的边缘。

施奈德曾表示:“我珍视大地上最古老的价值,⋯⋯灵魂的丰富性,动物的魔幻力,孤独中的力量幻象,可怕的开始和新生,爱情舞蹈的狂喜,部落的日常劳作。”他对神秘的东方文化,包括中国的禅宗颇有兴趣。在这一点上,他同金斯伯格一样,是继承了庞德等人的东方主义,而他们对东方文化的涉及面又大大拓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