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民歌与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头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在古代巴人民歌“竹枝歌”的影响下创作的一首名诗。他抓住了一边出太阳一边下雨的实景,运用谐音与双关的修辞方法,描写了一位初恋中的少女,忽听到情人恋歌时乍疑乍喜的内心活动,别出心裁, 以巧见长,出奇制胜,格调清新。

可是,要知“竹枝歌”与“竹枝词”的渊源关系,还得从古代说起。“竹枝歌”是古代巴人的民歌,土家就是古代巴人的后裔。

竹枝词实力竹枝歌,历代专家学秆大部认为出于巴渝,为巴人所作。《乐府诗集》卷八十一,”竹枝”条下序云:

竹枝本出巴偷,唐贞元中,刘禹锡在沅湘以俚歌鄙陋,乃依骚人九歌作竹枝新词九章,教里中儿歌之,由是盛于贞元——元和之间。

《乐府诗集》为宋人郭茂情所辑,在他之前,唐代诗人陈基在诗中已直接将竹枝词称为巴人调:“竹枝已听巴人调,桂树仍闻楚客歌”,说明竹枝歌为巴人所作无疑。

潘光旦教授在《湘西北的“土家”与古代巴人》一文中,曾确定了“土家”是古代巴人后裔的结论。巴人竹枝歌流传和演唱的地区,正是今日上家族聚居区。

刘禹锡发现竹枝歌,是他贬滴生活中一个偶然的收获。在他 34 岁时(永

贞元年,公元 805 年),由于他所参加的王叔文、王伾政治改革集团的失败, 被贬到郎州,谪官十年后,虽召回长安,又因作《戏赠看花诸君子诗》,为权贵所忌,又出长安。此后,连州五年,又转夔州。他把这段生活概括为“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就是在这“巴山楚水凄凉地”,使他接触到巴人竹枝歌。他的竹枝词九首,正是作于他任夔州刺史时期。

关于竹枝歌的形态和歌唱方式,刘禹锡在他写的《竹枝词》小引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四方之歌,异音而同乐。岁正月,余来建平,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瞄舞,以曲多为贤⋯⋯

“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睢舞”,说明竹枝歌是一种歌舞形式。扬袂可歌,踏足可舞,歌舞结合,边歌边舞,同时还吹短笛,击鼓赴节。这情景并不是刘禹锡的虚夸描绘,而是当地唱竹枝歌活动的真实写照。短笛即削竹为竖笛,竹枝歌即由此得名。

古代巴人的竹枝歌,是七言四句形式(主体形式),以前四字和后三字为小顿,旦歌唱有合声。万树《词律》记载了“竹枝”历史上的唱法:

门前流水(竹枝)白苹花(女儿), 崖上无人(竹枝)小艇斜(女儿)。商女经过(竹枝)江欲暮(女儿), 散抛残食(竹枝)饲神鸦(女儿)。

他指出上例“所用竹枝、女儿,乃歌时群相随和之声。”土家族的竹枝歌,亦然保持了这种整齐的七言四句体,亦是在四、五字间和句未有衬词和

合声。如:

喊我唱歌(喂——)我就来(呀喂——), 你一拍来(呀喂呀——呀嗬哟)我一拍。 你唱天上(喂——)七姊妹(呀喂——), 我唱地下(喂——呀嗬哟)祝英台。

竹枝歌多采用寓意双关的表现手法,常有谐音体。前面听引“杨柳青青江水平”一首中,“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句,说明竹枝歌从古代巴人起,即采用谐音修辞法,而且世代传承、历久不衰,如:

风吹毛雨落山中,山头山坳雾蒙蒙。十天下了九天雨,问妹想晴不想晴。

此歌仍是以“晴”谐“情”,表达了歌者的思想感情。又如:“马鞭烟袋细细通,两入相恋莫漏风。燕子衔泥口要紧,蚕儿挽丝在肚中。”这首歌的比句很具有土家族生活特点,“马鞭、烟袋”是土家族颇有特色的日常用具,用烟袋联想到“莫漏风”,十分贴切自然。后两句用“燕子衔泥”引出“口要紧”,用“丝”谐“思”,也就构成了谐体双关。土家族民歌在修辞方面的继承和表现上,纯朴自然、亲切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