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

——这是毛泽东接受马克思主义之初确认自己哲学立场的一个重要表示

毛泽东接受马克思主义，据他同斯诺谈话的自述，是 1920 年夏天在北京的时候。标志毛泽东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文献，有三篇，即：《致蔡和森等（1920 年 12 月 1 日）》，《在新民学会长沙会员大会上的发言》（1921 年 1 月 1 日、2 日），《致蔡和森（1921 年 1 月 21 日）》。这篇发言，被《毛泽东著作选读》新编本选为开卷篇；这两封信，被《毛泽东书信选集》选为开卷篇。“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就是上述致蔡和森的第二封信里的话。

那个时候中国的先进分子选择马克思主义，不是偶然的兴会和一时的冲动，而是时代的潮流和人群的需要。毛泽东 1920 年 3 月从北京给周世钊的信中写道：“老实说，现在我于种种主义，种种学说，都还没有得到一个比较明了的概念，想从译本及时贤所作的报章杂志，将中外古今的学说刺取精华，使他们各构成一个明了的概念。”①这是 3 月的事情，经过夏秋到冬天，毛泽东从“种种主义”中作出了选择，看起来似乎匆促，其实是有长期探索作准备的。这个选择，不仅是毛泽东自少年时代寻找救国救民真理的长期探索的归结，也是当时中国一代、几代志士仁人寻找救国救民真理的长期探索的归结。这个选择，是在对世界大势和中国近代历史发展进行精心观察和深入总结的基础上，在对当时流行的种种主义、种种哲学进行广泛了解和多方比较的基础上，独立思考，自由争论，而作出来的，不是任何主观力量强迫他们接受的。毛泽东那篇《发言》，是长沙的十几名新民学会会员三天讨论纪录中毛泽东的两次发言。那两封信，第一封是毛泽东回答留法的新民学会会员蔡和森、萧旭东、李维汉分别写于 1920 年 5 月至 8 月的来信，第二封是毛泽

东回答蔡和森同年 9 月的来信。读一读毛泽东这三篇文章和与它们相关联的别人的发言和来信（均见《新民学会资料》，人民出版社 198O 年版），可以让我们了解当时毛泽东和他的朋友们作出这个选择的背景、思索和争论，是很有趣味的。

选择马克思主义，主要是接受它的“科学的宇宙观和社会革命论”①。“科学的宇宙观”，首先又是指唯物历史观，“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这句话表明毛泽东首先把注意力放在唯物史观上，这是合乎规律的。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构成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整基础。我不赞成那种把辩证唯物主义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排斥出去，认为它只属于恩格

① 《新民学会会员通信集》第一集。

①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 1901 年版，第 1515 页。

斯而不属于马克思的观点。“西方马克思主义”中流行的这种观点，不符合马克思的实际，破坏了马克思主义的完整科学体系。同时我认为，突出历史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地位，是完全必需的。没有历史唯物主义，也就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恩格斯）。而革命者首先是为探索解决社会、人生问题的思想武器而去寻找哲学的。这就需要寻找对社会历史进程作科学分析的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旧哲学中脱颖而出，我认为，是以唯物史观的产生为先导，而以整个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建立来奠定基础的，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演说，不就是举出唯物史观的发现和剩余价值的发现，作为马克思最重要的两大科学发现吗？

李大钊 1919 年发表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是中国最早介绍马克思主义的扛鼎之作。这篇文章也是首先和着重介绍马克思的唯物史观，认为：“离了他的特有的史观，去考他的社会主义，简直的是不可能。”①蔡和森 1920

年 9 门给毛泽东的那封信，也是首先和着重谈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主张“以唯物史观为人生哲学、社会哲学的出发点”。毛泽东复信中“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这句活，正是同蔡和森来信中关于唯物史观的议论相呼应，也显然受到李大钊这位“时贤”所作的杂志文章（《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的影响。毛泽东同斯诺谈自己的思想历程，说：“我一旦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是对历史的正确解释以后，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就没有动摇过。”

有一种看法，认为毛泽东哲学思想主要是讲认识论和辩证法，很少讲唯物史观。我觉得这个看法不符合实际情况。毛泽东给蔡和森这封信可以为证。毛泽东一系列运用和发挥唯物史观来论述中国革命问题的著作可以为证。建国初期，在知识分子中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启蒙学习，毛泽东强调：“要让他们学社会发展史、历史唯物论等几门课程”②，也可以为证。当时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树立劳动观点，群众观点，阶级观卢，辩证唯物主义观点，所谓四大观点，也是把唯物史观摆在首要地位。那种认为毛泽东哲学思想主要讲认识论和辩证法的看法之所以产生，我想一是来源于学习和宣传毛泽东哲学思想的时候，常常没有着眼于毛泽东的全部科学著作，只注意他的两论

（《实践论》、《矛盾论》）；二是过去对毛泽东哲学思想中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研究得不够深入，概括得不够集中，提炼得不够精当，这是需要改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