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行人民战争的探索性实践

周恩来是人民战争理论的开拓者和人民战争最早的实践者之一。从大革命一开始，他就坚定地认为，战争的实力存在于广大人民之中。1924 年 10 月，广州各界群众举行集会，周恩来在演讲中就明确指出：“我们不要以为反革命派的势力极大，反革命派的气焰日张，我们只要下我们团结的决心， 我们有工人可以武装，有农民可以自卫.有兵士可以作先驱，有学生可以作宣传，有商人可以作后盾，我们的实力便在此处。”而要把这种“实力”激发出来，必先要使人民联合起来。他早就鲜明地提出了“工农兵大联合！共同打倒帝国主义”的主张，并进一步指出，由于阶级地位和阶级利益所决定， 工农群众“需要国民革命之成功，比任何人都感觉急切”。工人农民和革命军队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他们所受是同一种的痛苦，他们就有联合的需要与可能，他们形式上所受的痛苦不同，而他们永远是联合为同一的阶级。” 因此，只有团结全中国的革命民众，向反革命进攻，革命才能够彻底成功。为此他大声疾呼：“吾革命之工农阶级乎！其速自起！其速联合！其速组织起吾人自身唯一可恃之革命力量！”

从上述基本认识出发，周恩来注意把工人运动和军事运动结合起来。1925 年 6 月，爆发了震惊中外的省港大罢工，罢工委员会组织了 2000 多人的工人纠察队。周恩来亲自选派黄埔军校中的共产党员到工人纠察队担任领导职务，并指示黄埔学生军第三营和铁甲车队加入到罢工活动中，与工人纠察队相结合，成为罢工的中流砥柱。6 月 23 日，周恩来亲自参加领导了广州各界反帝示威大游行。他还经常深入到罢工工人中间去，到工棚去，支持和鼓励工人的英勇斗争。这次罢工历时一年零四个月，不仅给英帝国主义以沉重打击，而且对广东的革命战争也发挥了巨大作用。周恩来从中看到了年轻的中国工人阶级的强大力量，看到了工人运动对军事运动的巨大推动力。他在省港罢工工人第六次代表会上的政治报告中深刻指出，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中，工人是先锋，我们的任务除罢工外，还要“武装起来与英帝国主义决一雌雄”，工农运动与军事运动“休戚相关，守望相助。”他还具体指出：“军队里头要有很多明白的分子，知道兵士自身是由工农失业而来的；在工农方面，亦要有明白的分子，加入军队里去，使军队能为工农保障的军队”。在周恩来这一思想指导下，工人纠察队中的一部分工人编入了北伐军，壮大了革命军队的力量。1926 年初，周恩来到东江工作后，仍多次致电省港罢工委员会，并赠送锦旗和徽章，支持工人的斗争。到下半年，他还把一部分黄埔军校毕业生分配给工人纠察队。这些措施，大大增强了罢工工人的实力。

周恩来对农民运动也极为重视，强调农民运动要与武装斗争相结合。鉴于中国民主革命的实质是农民革命，周恩来特别指出，革命战争应该依靠农民，取得农民的支持。他说：“揆之事实，拥护革命政府者，农民也；受帝国主义与军阀以及一切反革命派摧残者，农民也；武装自卫反抗帝国主义与军阀，且兼以为为革命政府之前卫者，亦农民也”。在领导广东农民运动中， 周恩来每到一处，便通过各种方式掀起一个大的革命热潮，把成千上万农民身上的“实力”解放出来，转化成强大的革命力量。1925 年 11 月，东征军收复广东东江各地，周恩来被国民革命政府任命为东江各署行政委员，正式

设立行政委员公署，管辖惠州、潮州、梅县和海陆丰下属 25 个县的行政工作。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由中国共产党人在一个地区范围内担任主要领导职务的地方政权机构。其间，周恩来深入贫苦农家中，了解农村情况，了解农民的革命要求，教育他们团结起来进行斗争。彭湃领导的海丰农民运动很出色，他还写了一本书。周恩来亲自题写书名《海丰农民运动》。为了使更多的农民接受革命教育，周恩来还主持举办了农民运动培训班，培训了不少骨干。在周恩来的支持下，东江地区农会纷纷建立，并组建起了农民自卫军，广大农村迅速掀起了革命高潮。与此同时，周恩来发挥高度的组织才能，统筹开展各方面的工作，组建起东江地区的国民党、共产党、共青团等各种组织，改组地方的政权机构，惩办贪官污吏，整顿社会秩序，从事各项基本建设。可以说，周恩来是第一位靠枪杆子创建一个地方革命政权的共产党人。1926 年5 月，周恩来还参加了毛泽东主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的工作，主要讲授《军事运动与农民运动》。由于周恩来卓有成效地把农民运动与军事运动结合起来，使广东的农民运动空前发展，最多时达到了 62 万之众。组织起来的农民， 开展减租、反对民团、反抗土豪劣绅的斗争，形成了汹涌澎湃的革命巨浪。

随着工农革命运动的空前高涨，以及革命军队的建立，周恩来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革命军队来自人民，革命军队要为人民打仗，人民需要革命军队。既然革命军队是为人民打仗的，“人民应与革命军联合起来，如同兄弟一样互相亲爱，互相提携，将敌人早日打倒才是。”为此，就必须依靠群众，动员和组织群众支持军队，进行战争；把群众武装起来，使之与革命军队一起并肩作战，争取革命战争的胜利。为达此目的，周恩来做了大量的工作。

首先是宣传和发动群众。周恩来要求黄埔革命师生人人都“作无线电机， 将革命的思想传到全中国，使全国的民众革命化。”“要使人民知道政府政策实施之目标，然后合作可成。”这样，群众的组织和武装战斗力才能得到充实和发展。长期以来，广东人民群众受尽了军阀的压迫和蹂躏，对横行不法的军队谈虎色变，要想与人民打成一片，让群众拥护支援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实际行动来。为此，周恩来要求革命军要爱护人民，保护人民。他主持编写的《爱民歌》，就生动地体现了这一要求。歌中写道：”第一扎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莫拆民房搬砖石，莫踏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家去打馆。筑墙莫筑街前路，砍柴莫砍坟山树，挑水莫挑有鱼塘”。“莫进城市占店铺，莫向乡间借村庄”。“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陆军不许乱出营，水兵不许岸上行。”如此细致周密的纪律规定，加上东征军的自觉遵守与严格执行，其结果是：“军行所至不扰民间一草一木，老妪妇孺，喜而挤观。鸡犬不惊，商市安堵。入夜无公家空房，则扎篷营露宿，东江人民父老，谓民国以来，仅此次所见，乃是真正革命军，真正卫国保民之革命军。”这种行动，比任何宣传部有力，使人民和军队迅速团结起来。第二次东征抵达潮汕时，码头欢迎者数万人，沿途道路均被堵塞。周恩来深有感触他说：“此盛大之欢迎，实为我政府及我军将士为主义奋斗之所致。”

其次是组织群众支援革命战争。周恩来总是在宣传发动群众的基础上， 进一步组织群众，以群众的巨大革命力量支援革命斗争。他曾精辟地指出： “打平东江，不是军队的能力，是工人、东江农民气革命军联合的势力；打倒杨、刘，亦不是军队的能力，亦是广州工农与革命军联合的势力。”事实确是如此。陈炯明过境时，广大群众坚壁清野，或往井里放毒，粥里放桐油，

把陈炯明搞得狼狈不堪。东征军占领惠阳、平山后，周恩来立即率领政治部工作人员到平山调查，当地群众纷纷向周恩来控诉军阀陈炯明派款拉夫、抢占商店、苛征暴敛的罪行。周恩来号召他们组织起来，积极配合东征军消灭敌人，在场群众热烈响应。为了使群众支持革命战争的巨大热情持久不衰， 周恩来坚决主张打击土豪劣绅.严惩违纪现象。土豪劣绅在农村势力很大，不打击他们的威风就不能把群众真正组织起来。东征时，周恩来在各地欢迎会上反复宣布：要打倒列强，打倒军阀，打倒土豪劣绅，打倒一切贪官污吏， 政府为你们作后盾，有话尽管说。在揭阳，他点名批评了当地英商代办林逸才的罪行。在五华，他传讯了大地主张谷山、陈卓人等，责令他们写出忏悔录。周恩来兼任黄埔军校的军法处长后，对违纪现象严惩不贷。有一个姓黄的连长带了两个士兵抢劫农民财物，激起群众的愤怒。五华县长闻报后，派人将黄连长逮捕，押往悔县请示裁决。周恩来调查属实后，为了维护东证军的声誉，赢得人民的支持，遂下令将该连长枪决，群众赞不绝口。正是这些努力，使广大群众迅速组织起来，掀起了参军支前的热潮。有的当挑夫，为部队运送枪弹；有的指路带路，给革命军当向导；有的帮助部队站岗放哨， 封锁道路；有的主动送情报，充当革命军的耳目。革命军每到一地，群众纷纷打出“欢迎义军”的旗帜，敲锣打鼓，玩龙舞狮，燃放鞭炮，不少农妇还把糖稀饭送到阵地上慰劳部队。人民群众的支前热情感动得战士为之泪下， 极大地鼓舞了官兵的杀敌决心和勇气。据当时史料记载：“人民亲党军如亲其家人”，当革命军开拔时，“群众痛哭请留”。纷纷要求革命军常驻保民。所以如此，正如周恩来所说：“打东江的时候，黄埔的党军，有特别的表征， 他们都是江浙失业的工农，一句广东话都不懂，为什么潮梅的工农，甘愿为他门作先锋、作向导，或是担任后方的运输呢？这就是因为黄埔的军队，知道工农的痛苦，而为同情的保护，所以该处的工农，亦能力同情的互助”。这些都充分反映出以周恩来为首的共产党人组织革命群众，支援革命战争所取得的巨大成果，反映了人民战争思想的巨大威力。

再次是建立群众武装，奠定人民战争的可靠基础。周恩来一直十分重视武装群众，指出：“民众武装在广东已成为自然必不可少的组织”，“农民自卫军、工人自卫队之组织亦为势所必需。”他还提出、党和政府应给民众武装以积极的援助和指导，“因为革命民众的武装力量是目以拥护革命政府向半封建势力斗争的。”在这一思想指导下，周恩来在战争实践中，竭尽全力积极建立群众武装。第一次东征前夕，周恩来就指示共产党员李劳工、林务农在广州召集人力车工人数十人，经过武装训练，组成先遣军，为东征军作向导。而后函调卢德铭等人到海丰、陆丰协助训练农民自卫军，又派李劳工、吴振民为海陆丰农民自卫军大队长兼教官，发展农民武装。第二次东征， 周恩来指导制定的战时政治宣传大纲明确规定要“恢复农民协会”，“组织农民自卫军”，并在东征军政治部设一社会运动科，专负其责。11 月下旬， 周恩来指令第一军政治部工作人员李侠公将缴获的 400 多枝枪，发给海陆丰中共党组织，用以武装农民。类似这样武装群众的事情是很多的。在周恩来的领导和支持下，几个月内，广东的工农武装就有了很大的发展，许多地方成立了农民自卫军，潮梅各县都有一个用快枪武装起来的农民模范队。到1926 年 5 月，广东农民自卫军发展到 3 万多人。在革命战争中，工农武装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与革命军井肩作战，有力地配合了主力部队。周恩来在大革命时期萌发的人民战争思想和开创性的实践，为以后中国共产党领导更

大规模的人民战争播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