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旧神们的挫败

自然和精神的对立是绝对必要的。因为我们在前文已经看到,精神作为真正的整体,它的概念(本质)就它本身来看,只在于把自己分裂开来,本身既是客体(对象),又是主体①,以便通过这种对立,从自然里解脱出来, 然后作为胜利者和胜利者的威力,自由地明朗舒畅地对待自然。所以精神本身的本质中的这种首要因素②也就是精神对自己的观念(认识)中的首要因素。从历史的实际情况来看,这个转变表现为由自然人改造为具有法治的情况,即具有所有制.法律、宪章制度和政治生活的社会人的前进过程。从神的永恒的观点来看,这就表现为通过具有精神个性的神们来战胜自然力量的

① 特米斯(Themis),天神和地神的女儿,继地神掌德尔斐神谕,后来阿波罗继承了她的职位。

② 泡桑尼阿斯(Pausanias)罗马时代地理学家,《希腊游记》的作者。

③ “改造”指由旧神到新神的转变过程。

① 俯神能认识自己,所以既是主体,又是客体。

② 精神认识白己因而能驾御自然的能力。

过程。

  1. 这场斗争表现出一种极大的转折点,它是神们的基本事迹,只有通过这种事迹,旧神和新神的主要差别才可以显现出来。所以我们对突出这种差别的战争,不应看作一般神话,而应看作形成转折点的和表现新神的形成过程的一种神话。

  2. 神们这场猛战的结果是巨灵族旧神的挫败和新神们的胜利,从此新神们就获得了稳固的统治,被想象从各方面加以发展。巨灵族旧神们遭到放逐,被迫住在大地里层,或是象海神那样,在这明朗欢乐的世界的黑边缘上徘徊着,还有其他的旧神仍在忍受各种各样的惩罚。例如普罗米修斯被钉在什提亚①的山崖上,一只无餍的老鹰在吃他的那副吃了又长的肝。汤塔路斯

②在阴间被一种永不可解的渴病所折磨,希什浮斯③永远被迫把石头推上山

顶而那石头却永远再滚下来。这些惩罚正象巨灵族的自然力量本身一样,本身漫无边际,是一种恶性的无限,对当然事物的渴望,或主体的自然欲念的无展足状态,永远在重复出现,永远得不到安静或满足。希腊人具有神明的正确的感觉力,他们并不把对空阔渺茫的追求看作人类的一种最高理想,象我们近代人那样,而是把它看作应受天惩的罪孽,要把犯者打到阴曹地府里去。

  1. 如果我们泛泛地追问从现阶段以后,对于古典型艺术来说,是什么因素应退到后面,不应再作为最终的形式和恰当的内容而保持它的价值,我们就应该回答说,首先就是自然因素。与此同时,应该从新神世界中消逝去的还有一切混乱的、离奇古怪的、不明晰的东西,一切自然与精神,本身有实体性的意义与偶然的外在形状这二者之间的杂乱混淆。在这种新神世界里,凡是还没有足够的精神性的漫无节制的观念的产品部没有地位,都必须逃开白日的阳光。人们不管怎样把巨大的十比里们和考里邦特们④之类生殖力量的体现打扮起来,这些形象从各方面来看,毕竟都多少属于意识尚未破晓时的情况——还不消说歌德所描绘的在布罗肯山上把母猪当马骑的鲍博也是属于这种情况的①。只有精神性的东西才要求阳光;凡是还没有显现出来的,本身还没有显出明晰意义的东西部还是非精神性的,就还须退回到黑夜和昏暗里。是精神性的东西就要显现自己,净化自己,把幻想的任意性以及形象和其它混乱的象征雕饰都要净化去,因为精神性的东西要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外在形式。

同理,我们在现阶段发现凡是只限于自然需要及其满足的人类活动也退到后面去了。象特米斯和狄克之类神所体现的古老的公理,都由于不是由起源于自觉精神的法律所规定的,也失去它们原有的无限效力了;另一方面, 纯然地方性的因素虽然还起些作用,却也已经过转化,纳入带有普遍性的神

① 什提亚(Sythia),黑海北岸古国名。

② 汤塔路斯(Tantalus)泄露了宙斯的秘密,被打到阴间一个湖里,他患狂渴病,伸手去捧水,水就退下, 不让他够着。

③ 希什浮斯(Sisyphus)神话中的柯林特国王,性贪婪,灯欺骗,被流放到闭间,罚他把一块石头推上山

顶,每次石头刚到山顶就又滚下来。见《伊利亚德》卷六,153 行。

④ 卡比里(Kabiren)和考里邦特(已见前注)都是佛里基亚民间节日庆祝中所崇拜的神们,与酒神有密切联系。一说这两种神实是一事,职掌生育。

① 鲍博(Baubo),歌德在《浮士德》里所写的一种怪神。

们的形象中去,作为一种残余的痕迹而留下来了。正如希腊人在特洛伊战争中是作为一整个民族而斗争和胜利的,荷马所写的神们已把和巨灵族旧神们的战争视为过去的事,也已形成一种本身固定明确的神的世界,此后又通过诗和造形艺术而日益获得更完满的界定和固定。这种颠扑不破的固定性在于希腊神们在内容意义上只涉及精神,而这种精神不是就它的抽象的内在意义来看的,而是就它和适合于它的外在存在处于同一体来看的,正如在柏拉图的思想里,灵魂和肉体天然形成一体,在这种大衣无缝的坚实状态中,这个统一体就是神性的,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