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死钟室

汉六年(公元前 201 年),有人告韩信谋反。刘邦用陈平之计,伪游云梦,谲谋擒信。韩信恍然大悟地说:“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刘邦说:“人告公反。”把信押解到洛阳,降为淮阴侯。但是,并未让韩信去淮阴,而是使他居留在长安。

通过被捕,韩信进一步认识到,刘邦“畏恶其能,常称病不朝从”。但仍很高傲,羞与绛、灌等列。一次,刘邦与韩信讨论诸将带兵的能力。“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刘邦本来就“畏恶其能”,韩信不顾阶下囚的地位,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进一步触动了刘邦的痛处。

高帝十一年(公元前 196 年),刘邦去代地镇压陈豨的叛乱。韩信的舍人得罪韩信,韩信要杀他。其弟告变,说韩信与叛将陈豨合谋造反。吕后与萧何诈称刘邦已诛陈豨,诱韩信入宫祝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悔不听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刘邦回到长安,对韩信之死,“且喜且怜之”。并问韩信死时说了些什么。吕后回答:“信言恨不用蒯通计。”

所谓蒯通之计,是韩信定齐后的事。这时,项羽遣武涉说韩信反汉,三分天下。韩信对刘邦授上将军印,予数万众,言听计从,感恩不尽,表示“虽死不易”,婉言回绝了武涉。齐人蒯通知道天下之事,“权在韩信”,便欲以奇策打动韩信,三分天下。蒯通从相面入手,对韩信说:“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面”,指跟刘邦走;“背”, 指背叛刘邦。蒯通接着说:“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叁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 “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几天后,蒯通再次敦促韩信反汉。韩信坚定地回绝说:

① 《史记·项羽本纪》。

“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那时,韩信要搞垮刘邦,并不难。但是,他坚定地谢绝了蒯通的献策。“悔不用蒯通之计”,足以说明韩信未曾反。至于说韩信与陈豨有谋,显系诬陷。陈豨叛乱,是养客引起的。陈豨养客很多,门庭若市, 周昌怀疑他图谋不规,上报刘邦。刘邦遣人调查,事多牵连陈豨,陈豨恐惧, 仓促起兵叛乱。“安得与淮阴有夙谋?”①

① 《史记评林》卷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