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

游泳

一九五六年六月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南，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注释

【水调歌头】95 个字。双调。前阕 9 句，四平韵，后阕 10 句，四平韵。鱼、舒、余、夫，图、途、湖、殊押韵。夫以下为虞韵，与鱼以下的鱼韵古来通用。

【游泳】1956 年 6 月 1 日自武汉到汉口，3 日自汉阳到武昌（在长江大桥下潜游）， 4 日又自汉阳到武昌，毛泽东三次游长江。毛泽东从少年时代就擅长游泳，在长沙第一

师范时代，他作为拥有 800 名成员的游泳部领导十分活跃，和蔡和森等人一起，即使到了秋天也还在湘江中游泳。(19)

【才饮以下二句】三国时代的吴主孙皓（孙权的孙子，亡国之主）要把都城从建业（南京）迁到武昌，老百姓不愿意，有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

【长沙水】”*长沙南门外有一个叫白沙水的井，因其适合饮用而有名。岳麓山半山腰处一个叫白鹤水的泉水，过去是送到北京供皇帝饮用的。(20)另外，在市内成为庙的贾谊故居里也有一井，被人称作贾傅井(21)等等，在长沙围绕泉和井的故事不少。

【极目】**放眼远望。一望无际。陆游的诗中有：“冈峦极目汉山川”（《五月十一日夜且半⋯⋯》）。陆游吟咏地上，毛泽东赞美天。

【楚天】宋词人辛弃疾（山东省人，1140—1207 年）的词中有“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水龙吟》）。楚为春秋五霸（齐、晋、秦、宋、楚）之一，战国七雄（齐、楚、秦、燕、赵、魏、韩）之一，以长江中游流域为领土，武昌、汉口当然属楚国。

【舒】舒展。

【信步】散步。信为随意之意。

【宽余】有余地，宽裕。

【子在一句】《论语·子罕》中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孔子在河边，说道：“奔流而去的是这样匆忙啊！白天黑夜地不停留。”

【风樯】风中的帆柱，指帆船。

【龟蛇】同上。经过约 30 年之后又眺望同一处而发出赞美。

【宏图】宏大的计划。

【一桥】武汉长江大桥。加上引桥共 1670 米，主体部分 1056 米。桥为两层，上有

宽 18 米的公路，下有复线铁路。上下层两侧均有宽 2.25 米的人行道。从桥墩底座到桥

上路面高 70 余米，桥下可通过大型轮船。桥两端有八层建筑物。1954 年 1 月政府正式决定建造此桥，1955 年 9 月开始建造桥的主体，1957 年 10 月正式通车。

作这首词时，桥尚在建造之中。由于这座桥的建成，从广州到北京可以直通列车。在长江上架桥，这是第一座，其后又在重庆和南京建造了大桥。在武汉长江大桥的建设中，苏联专家给予了帮助，但是钢材的三分之二是东北的鞍钢提供的。90％以上的机械和全部水泥都是国产的。

【南北】一桥以下 11 个字有三种分段法，把上面用 4 个字分段的例子见毛滂的词，

(22)不过用 6 个年分段也没有错。

【天堑】使交通中断的天然大沟。始于隋军欲渡长江时，陈国孔范说：“长江天堑，古来限隔，虏军岂能飞度？”（《南史·孔范传》）。

【西江石壁】指在长江上游，三峡中段的三斗坪建造水坝的计划。1924 年以来，由地质学家李四光（现任地质部长，科学院副院长）进行调查的计划。中国政府在解放后制定了长江干流和支流共 62 个水量调节坝的建设计划，但其中最重要的是这个三峡

坝。估计完成时贮水量为 4 亿立方米（日本的黑部川第四发电所大坝的贮水量为 2 亿立

方米），发电能力为 2—3 千万千瓦（苏联的古比雪夫为 210 万千瓦）。进而，大坝建

成后可以调节全长 5800 公里，年流量为黄河 20 倍的长江水量，防止过去两千年来记录上记载的每 10 年发一次大水的灾害，1 万吨级轮船可以直达重庆（1958 年访问中国时为我们的讲解——竹内）。

【巫江云雨】楚宋玉《高唐赋序》中的故事：楚襄王游高唐时，在梦中出现神女，二人盟约结为夫妻。离开时，神女说住在巫山南的高丘上“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王见后确如此，于是建种女庙祭祀。后来讲“巫山云”，好像意味着男女间的爱情，但是这里恐怕是作为自然现象的云雨吧。巫山在长江上游，是耸立在被称作三峡的狭窄峡谷中的连峰之一。

【神女】在巫山传说中出现的神女。

【无恙】平安无事。问安否的话，恙为忧愁之意。还有一种说法是叫作恙虫的小虫专门进入人肚于里吃人心。太古时代人住在小茅草屋里，常为此毒虫所袭，故而问： “无恙？”（《楚辞》宋、洪兴祖之补注）。

【世界】世上、社会。“上人处世界，清净何所似”（白居易《赠别宣上人》）。

诗词大意

刚刚饮过长沙的水，接着就吃上了武昌的鱼。现在我在万里长江中游泳横渡，眼力所及楚国的天空悠然自得地舒展开来。虽有风浪，但却满不在乎。在大江中游泳胜过在宁静的庭院里散步。每日忙碌，今天可以轻松轻松了。孔子看到流倘着的江水，感叹时光的过快流逝。从北伐至今，面目为之一新的武汉三镇也有那种种感觉。

今天，轮船、帆船来往穿梭，龟山和蛇山反倒十分宁静。我们制定了宏伟的计划，长江大桥像在江上飞起一般，正在架设之中。切断南北的天然大沟，因此将变成方便的道路。进而在西部的上游筑起水坝，遮断传说中的巫山云雨，在高峰耸立的峡谷里出现水平如镜的湖泊。传说中的神女还健在吧，她看到这情景一定会惊叹世界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