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点之二——民族解放运动
然而各篇争论文章主张的支柱,不用说与毛泽东的主意有关。如前所述, 有些部分是毛泽东的思想的很好说明,有些部分积极地提出了与毛泽东的哲学有关的世界革命力量的分布图。
这是 1963 年 6 月 14 日致苏共中央的信《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
的建议》中提出的,在同年 10 月 22 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编辑部的文章《新殖民主义的辩护士》中又反复作了说明。据此,“当代世界基本矛盾是:社会主义阵营同帝国主义阵营的矛盾,资本主义国家内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矛盾,被压迫民族同帝国主义的矛盾,帝国主义国家同帝国主义国家之间、垄断资本集团同垄断资本集团之间的矛盾。
“社会主义阵营同帝国主义阵营的矛盾,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根本不同社会制度的矛盾,这种矛盾毫无疑问是很尖锐的。但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不能把世界范围内的矛盾,简单地看成只是社会主义阵营同帝国主义阵营的矛盾。”(重点为引用者所加,下同)
一面说“毫无疑问是很尖锐的”,一面说“不能简单地看成只是”这中间还不能说有逻辑的飞跃,有充分的说服力。但是,重要的是如下主张:
“第一,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广大地区,是当代世界各种矛盾集中的地区,是帝国主义统治最薄弱的地区,是目前直接打击帝国主义的世界革命风暴的主要地区。第二,这些地区的民族民主革命运动,同国际社会主义革命运动,是当代的两大
历史潮流。
第三,这些地区的民族民主革命,是当代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四,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人民反对帝国主义的革命斗争,严重地打击着和削弱着帝国主义和新老殖民主义的统治基础,是当代保卫世界和平的强大力量。
第五,因此,在一定的意义上说来,整个国际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终究要以占世界人口绝大多数的这些地区的人民革命斗争为转移。
第六,因此,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人民反对帝国主义的革命斗争,绝不是一个区域性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国际无产阶级世界革命事业的全局性问题。”
以上主张大概没有错,亚、非、拉美的革命斗争改变了世界的形势。证明之一不是别的,中国革命就表明了这一点。然而,现实的过程暂当别论。如果探讨第一到第六的逻辑的话,论证本身还有疑问。
这些地区“是帝国主义统治最簿弱的地区”(第一项),可是这些地区人民的革命斗争“严重地打击着和削弱着帝国主义和新老殖民主义的统治基础”(第四项),不是说明不足吗?帝国主义国家内的无产阶级斗争不是“严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了吗?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轻视殖民地的革命斗争。作为现实的过程,这个论点是以正确的事实力依据的。然而,这一事实被认识、被理论化的过程,实际上如中苏论战中表明的那样是下一致的,这里就是问题。另外,在从第四项到第五项的论点发展,在从第五项到第六项的论点发展中,从“国际无产阶级”的内容来看,说帝国主义国家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有缺欠也是有问题的。在引文的稍后又就这个问题叙述道:“我们相
信,在西欧和北美这些资本主义的发源地和帝国主义的心脏地区⋯⋯大搏斗的伟大日子,终有一天会要到来。”只是把帝国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斗争说成以“大搏斗”的形式来理解,在这种对“整个世界革命事业”的展望上, 不是有一种理论上的缺欠吗?
然而,赫鲁晓夫推行的和平共处政策是苏美协商的“和平”。苏联实行的尊重联合国主义未能阻止刚果杀害卢蒙巴,对中国的不“友好”措施是在同美国协商后采取的。如果考虑这些的话,那么这些方面的“和平共处”与亚、非、拉美地区民族民主革命给帝国主义“严重打击”的事实是对立的。逻辑上的部分缺欠,另当别论。就总体而言,这是必须承认的。中国革命与之产生共鸣也是可以理解的。谁也无法断言不在这些地区发生像古巴那样的新事态,即所谓首先有革命,然后才有理论这种超越中国革命家的期望和预料的新事态。
如果以上论点的意思是否定“和平共处”的话,那么出席 1961 年 12 月在莫斯科召开的世界工会第五次大会的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刘长胜回北京后的报告中的下述讲话又该如何理解呢?
“中国、苏联和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和人民一贯为争取实现不同社会制度国家间在五项原则基础上实现和平共处而努力。但是,帝国主义者总是反对和破坏和平共处的。因此,和平共处决不能意味着各国工人和人民放弃对他们的敌人的斗争。行动纲领说得对:‘和平共处显然并不意味着工会运动接受资本主义剥削和殖民压迫以及阶级合作。相反的,正是在为和平共处而斗争的条件下,出现着有利于资本主义阶级斗争的高涨以及殖民地附属国人民的民族解放运动的高涨的新的可能性,而这些斗争反过来又促进和平共处的实现。”(15)
这里把资本主义的(国家)阶级斗争与殖民地人民的民族解放运动放在同等地位,同时又把两者结合起来。然而,前面提及的 6 月 14 日“公开信” 的理论,作为“现代”的示意图树起了民族民主革命运动和国际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两根支柱,而且主张前看是(几乎是唯一重要的)重要的。显然, 与刘长胜“报告”的意思不同。
轻视民族解放运动,把它当成大国间妥协的“礼品”是错误的。尽管如此,与资本主义国家的阶级斗争和实现和平共处“断绝”,那不反倒过分了吗?这种“断绝”在中苏论战和对立愈演愈烈的过程中,不是没有被机械地推动的倾向。就是说,在我看来,由于这种“断绝”,并不能说可以给马列主义补充什么创造性的新东西,填补由于这种“断绝”而造成的空白,是中苏两党领导的责任,但是寻求世界和平和人类和平的人们也必须积极地来填补。和平属于寻求和平的人们的,在寻求和平的问题上,人们应该是平等的。
毛泽东于 1963 年8 月 8 日发表了支持美国黑人的反对种族歧视运动的声明。可以看出这是对上述“公开信”中世界革命力量分布图的补充。美国的种族问题和殖民地人民的民族解放运动的联系,不是转折时期世界的坐标轴,它包含有复杂的因素,但是事实是,在今天无视这个坐标轴已经不可能了。
“我呼吁,全世界白色、黑色、黄色、棕色等各色人种中的工人、农民、革命的知识分子、开明的资产阶级分子和其他开明人士联合起来,反对美国帝国主义的种族歧
视,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民族问题,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在美国压迫黑人的,只是白色人种中的反动统治集团。他们绝不能代表白色人种中占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革命的知识分子和其他开明人士。目前,压迫、侵略和威胁全世界绝大多数民族和人民的,是以美国为首的一小撮帝国主义者和支持他们的各国反动派。他们是少数,我们是多数。全世界三十亿人日中,他们最多也不到百分之、我深信,在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的支持下,美国黑人的正义斗争是一定要胜利的。万恶的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制度是随着奴役和贩卖黑人而兴起来的,它也必将随着黑色人种的彻底解放而告终。”(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