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学中区域的和部门的分析逻辑

为了解释这个地理学方法显然的“两分”所包含的内容，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地理学研究主题之地理本体（geographicSubstance）的性质，我们曾描述地球外壳充满着在地球上变异的多种多样复杂现象，而这些现象在地区之内相互关联，在地区之间相互联系。但是，关联性和联系性有着程度上的差别，从很密切以至很微小。现在有必要考虑这些在地区之内及地区之间现象统一体的差异程度的结果。

1.许多现象在成因上或在发展上相互关联，其他许多现象存在虽则距离很近，却大部分或完全彼此独立。一些地方要素代表着大部分彼此独立现象的统一体，例如野生植被及其相关的气候、土壤、地面坡度和水系，或农庄及其相关的文化、经济、气候和土壤等因素。在同时包有农田及林地在内的小面积土地之内，可能也有矿产，后者直接与煤矿、河谷及铁路关联、而与

① 在《地理学性质》一书中，用大量篇幅说明这种区别。该书主要根据李希霍芬、赫脱纳、彭克、利曼、施米特及米乔特等人的著作（1：92，415，426，458]。其后又特别明晰地由乔利加以探讨[52：57f]。

② 指地理学。有些地理工作者具有明显的自卑感，只是“争取”作为一门科学。——译者

① 这种考虑的逻辑结局被我的一个天文学同事所指出了。他排斥了全部“所谓社会科学”；当问到生物学时，他表示他的最后结论（当然，在鸡尾酒会上），只有天文学和物理学才是“真正的科学”。

农庄及林堤关联较少；亦可能有一个古老土著民族的居留地，他们在这里的存在，可能单钝由于一个地方政客的努力因此，任何一个地方的现象总和不是单一的统一体，而是许多松弛地相互关联的分片①的复合物（其中每一分片由密切相互关联的现象所组成），还有一些与其他现象很少或没有关联的现象。甚至忽视了后者，在研究松弛地相互关联的分片之地区变异性时，仍表现了各组成分片变异速率的不同，备组成现象亦表现了较小程度的不同变异速率。

2，在地球上所有地方之间，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互关联性，例如大气情况，但一个地方的许多现象往往大部分独立于共他地方的情况，而其中又有一些密切联系着。某些现象不但一般更依赖于地区联系性，同一现象并且在世界不同部分具有很大差异性。一些地区更为自始或更为孤立，另一些地区更依赖于外界地区。

上述各段如果显示了地理学研究主题的一般性质，那么，我们对它愿意知道些什么详情？我们早就注意到，研究的目的有两方面：（1）人文的兴趣，或需要知道我们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实；以及（2）理性的认识，从而理解或解释观察事实的关联性。我们注意到，前一项目的在地理学中比在许多其他领域中来得更广阔，更直接和更强烈，事实较易观察，而其关联性则可能很难决定。前一项目的通过表面的描述即可获得满足，它是第二项学术性目的的先行，甚至在后者不可能满足的情况下，它本身就可满足重要的人文目的。

我们假如暂时很松弛地想像任何一个地大的地理情况句由一些有限数目的、突出的或“特征的”要素所代表，那么，较大地区的地理情况可以想像是这一个地理情况在整个地区中位置移动时所作的变异性，但只是突出的或“特征的”变异性。一般社会人士就愿意或需要知道关于大小地区及远近地区的这种知识。他肯定愿意知道整个世界，因为他自己就是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井可能与世界每一部分发生关联。再则，他愿意知道他的特殊世界领域或大陆之内的地区变异及其与其他大陆之间的联系。跟着国家、大区、县区或地方等不同等级，他越来越需要知道更详尽的地区变异及其与其他地区的联系，同时亦可能对其他地区的同样知识感到兴趣。

不论什么地区单位，所需要知识只是有关该地区之内的地区变异及与其他地区之间的联系。关于较大地区的某一项目的研究并不能提供所需要的知识，读者可从该较大地区获得研究地区任何有关资料。

这种对大小地区的个性之关注，在下述普遍事实上获得最明晰的表现。远在职业地理工作者出现以前，人类对所知道的地方给予了单独的专有名称，不仅像以后街道或房屋的号数作为位置之用，而是个性的承认。①满足这个人类普通需要的地理学基本目的，表达在费达耳一白兰士的一个阐述，其后并为无数地理工作者所支持：“地理学是地方的研究”［1：241］。②

如果使任何等级地区的地区变异知识超过一些突出特点的表面描述，就必须探讨许多现象，它们作密切或松弛的关联性和联系性组成了每个地方的地区特性。为了研究的便利，要素的综合体可以划分为若干由相互密切关联要素组成的分片，这些分片再可划分为若干包含因子数目较少而统一性更为

① “分片”原文作 Segment，指要素或现象之间的复合体或统一体。“分段”（section）即指地区上的划分。下同。——译者

① 注意在某些事例中，单纯号数有时亦获得了名称的特性，例如“第五街”。

密切的部分，其后再可层层划分，以至单个要素或因子。但在每个情况下，分片的地区变异研究都通过它的因子之间及与其他地区要素或因子之间的相互关联性。

这个对我们主题的解剖，可与人体解剖相比拟。在解剖学中，所有事物和关联性都可按项目分类，骨胳、肌肉、神经、血液系统、消化系统等等。但解剖工作者亦需要研究和描述头、臂、腿、胸、腹等等。意义深长的是：根据大英百科全书的解释，这两种方法分别称为“系统的”（svstemaiic）和“部位的”（topograph-ic）。

除了这种相似之外，显出了一些主要的差异。解剖工作者具有数以千计的身体可供研究，地理学却只有一个地壳。在地理学中，所研究要素的数目远较繁多，划分明显项目比较困难，并在许多情况下，它们的相互关联性的认识远较困难。再则，世界之划分为地区，远较人体之划分为“部位的”部分为不明显。

结果之一是：在地理学中，很难决定如何将地方的现象综合体分裂为便于集中研究的项目。由于所包含的因子为数众多，并且不论种类之相似或不相似，都作不同程度的相互关联，因而在不同程度复杂性的水平上，并在多种不同组合中未研究它们的地区变异，是有益的（见第七章）。

再则，在地理学中很难决定什么样的划分最为有益。同时，由于近似性具有更大的意义，这种划分比解剖学更为重要。虽则人类已发展了越来越多的长距离运动，但对任何一个地方的大部分现象而论，特别是人类本身，在一个地区之内与较近处的联系和组合，一般仍比与较远处的联系和组合为重要（参考比较 123）。实际上世界所有国家的政府都按地区而组织，就是这个事实的一个反映。

在地理学研究中，地区的划分没有必要是连续的。实际上，在最常见第一级海陆划分中，我们经常忽视了连续性。为了减少每一级之内的地区变异，我们时常将地区群集为“文化世界”。根据许多理由，西北欧洲，盎格鲁美洲①，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组成了一个适当的地区群，为了某种目的（例如农业地理研究），根据主要气候带群集地区是有意义的，但如推之过远，这个方法将落入陷阱之中。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将“地中海气候”地区作为一个群才有利于农业地理研究。

甚至假如我们并不探讨个别地区或某些现象综合体，为了描述或解释我们所研究的非常复杂的主题——地壳，我们仍需要找到一个或一些分析的方法。

以前所作的理论说明，我们可用图式作更完善的阐释。让我们假定任何一个小地点（X）的地区变数和相互关联现象的总和为 g，加上 X 与其他地方的相互关系，组成了 X 的全部地理情况。于是，跟着 X 的位置在整个世界的变异，g 的全部变异性可代表世界地理，对任何地方 X 的知识要达到这样完全的境地当然是不可能的。并且，如果我们将 g 重新下定义为我们对任何地方 X 所能知道的大部分，那末知道世界上 X 的每一个地点的 g 仍是不可能的。实际上这种完全性远非需要的，它将以细小的或无关重要的项目之祥细情况泛滥了我们的图书馆。

因而，我们不但接受（吐一口气）可能的限制，并且有意识地排除任何

① 指美国及加拿大。——译者

重要性极小的，虽则我们能够观察到它。因此，正如前一章所指出的，我们忽祝 g 次要的非累积性的变异。我们甚至在一个地区的特殊地方可以忽视 g 的主要变异，如果在该地区中 g 在其他方面很少变异。通过这些方法，我们可以很接近真理地说：当 X 在一定地区范围内变异时，g 并没有作重要的变化。

假如我们改变 g 的概念，使它代表 X 的最需要的知识，我们仍需研究一个高度复杂的变数。因为，它的一些因子可能以大致相同速率从 X'变到 x"，它的另一些因子群或单个因子以不同速率在地区变异。如果同时考虑 g（虽作上述缩减）以及地球上的地区变异（亦作上述缩减），我们所面对的问题仍将非常复杂。我们必须将 g 或世界划分为较小单位，或者两者都加划分。

随着我们逐极划分 g——对一个地方 X 的最需要的知识——为较不复杂的而较为紧密统一的分片，我们就能以递增的正确度来研究世界上每一分片的地区变异。应该注意：统一体的紧密性，并不依赖于所包含现象之内的性质相似性。把因子划分为无机、有机以及人文，并不对统一体的紧密性提供标志。植被的地区差异可能与气候密切统一，而煤矿在地理学中只与矿区的人类活动作显著联系。因而，在决定什么现象应包括在各分片之内时，我们选择那些在地区变异中表现最显著一致的因素，指出了它们之间密切相互关联性或对同一控制因素之依赖性的存在。

当我们划分世界为分段时，每个分段之内地区变异性越少，就越能完善地分析 g 所包含的变异性和关联性。在这个事例中，每个地区分段的地区变异性之复杂程度显然只部分地依赖于面积大小；在一些地区，甚至划分为相当狭小的分段时，仍具有巨大程度的地区变异性。

必须记得：每一个方法都违反了世界地理的统一性；因为，g 的几个分片或单个因子（一个地方的地理学），实际上在相当程度上相互关联，而世界不同分段在许多方面相互联系。因而，假如 g 划分为许多分片，每个分片的研究必须考虑它的现象与其他分片的现象之关联性；假如地区划分为许多区域时，每个区域的研究必须顾到它与其他区域的关联性。

假如我们同时研究整个世界的地区变异，就必须把现象限于总和的一个很小分片，一般就限于单个因子或在密切内在相互关联上基本组成一个单位的因子复合体。这个方法提供了很大便利，把力量集中于一个变数（与其他变数相关联）的地区变异上。通过这个途径，可以观察到地区共同变异的类型，提出了因果联系的假设，并可用过程关联性的研究加以论证。因而，这个“系统探讨方怯”允许一般概念和普通原理或法则的发展。

然而，这个把单个因子或因子复合体孤立起来研究整个世界的方法不幸只有有限的可能性。在海洋、气候、地貌或天然植被的研究中，它最为有用。按照现象依赖于人类活动的程度，世界不同部分的文化、技术、经济水平以及制度之巨大变异将支配所研究现象的地区变异。因此，一个世界稻米生产研究所得到的唯一肯定结论是：稻米产于（假如条件可能的话）文化传统以稻米为日常食品之区。对稻米其他地理的重要结论，必须分别研究那些文化传统包括稻米消费的地区和那些不包括稻米消费的地区。反之，假如我们在研究地区变异现象分片中包括了人文因素，那个分片对一个世界研究而论，就变得过于复杂。这个结论可以解释许多学者曾加评述的一个情况。自从拉采尔第一次企图把人文地理现象系统地加以组织以来， 50 多年已经过去了，我们仍很少湛与气候或地貌的全世界研究相比拟的人文要素之世界研

究。在土壤和矿产资源等要素的全世界研究中，同一困难显然是存在的。对这个规律的例外，我们可以举出石油的事例：感谢地区的相互联系性以及那个矿产的特殊重要性，给它带来了一个共同的经济文化和技术。

实际上，我们早已认识到限制研究现象的分片和限制研究的地区所包含的原理。研究地区如果限于文化、技术和经济水平或多或少大致相似的一个国家，就较有可能建立关于人文要素的一般概念和原理；但不能假定这些概念和原理适用于该国之外。

所研究分片的地区变异愈是复杂，我们就必须划分为愈小的、愈近乎一致的单位，从而更严格地限制地区的面积。地理学的完全复杂性，只能在一点（point）上予以研究。

因而，我们在理论上总结了在实践上很明显的事实：我们不能研究一个地区的重要地理现象的完全组合：我们能够提出每个分片的完全组合，但由于在同一地区之内（不论它的面积是如何狭小），这些分片彼此相当独立地变异，这个综合体我们并不能加以统一。

总之，不能认为地理学可分为：分析全世界各个体因子的研究以及分析各地区因子综合体的研究。前者在逻辑上是相应系统科学的一部分，后者则根本不能实现。地理学的所有研究，都分析统一体的现象之地区变异和联系。并不存在“两分”或二元论，而只有一个连续体的逐步过渡：从那些全世界上地区变异的最简单综合体的分析以至那些小地区之内地区变异的最复杂统一体的分析。前者我们可恰当地称为“部门”研究，后者为“区域”研究。但应该记着：每一个真正的地理研究，同时包含了部门的和区域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