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莫卧儿帝国

莫卧儿帝国的建立 巴布尔是莫卧儿帝国的创始人。他是帖木儿的直系后裔,母系出自成吉思汗。他以蒙古祖先征服者光荣感的心态和才能,在既定的生活条件下,从事新的征战,建立了莫卧儿帝国(1526—1857 年)。

巴布尔早年继承父业,但在撒马尔罕屡遭失败后,遂改变恢复中亚帝国的计划,于 1504 年以喀布尔为基地,重续旧日帖木儿在德里的事业。在德

里素丹政权衰落之际,巴布尔于 1505 年、1519 年和 1520—1524 年多次入侵

印度。旁遮普总督道拉特汗为了反对德里素丹依布拉欣,在 1524 年乞援于

巴布尔。1525 年 11 月,巴布尔率 2 万左右军队进入印度,并在 1526 年 4 月

同德里素丹依布拉欣的 10 万大军会战于德里附近的帕尼帕特。激战半日, 德里军惨败,依布拉欣战死。这就是印度史上著名的第一次帕尼帕特战役。这次战役结束了德里素丹王朝的历史,揭开了莫卧儿帝国的历史篇章。

巴布尔登上德里王位之后,在 1527 年的坎瓦哈之役中战胜了以拉其普坦族长拉纳·桑加为首的印度教王公联盟。他采用类似帕尼帕特战役中的炮轰前沿、骑兵抄后的战术,打败了七八倍于己的敌军。1529 年,巴布尔又在巴特纳附近的哥格拉河战役中,打败了欲为依布拉欣复仇的阿富汗人的联军。到 1530 年巴布尔去世时,莫卧儿帝国的版图已包括西到喀布尔、东到孟加拉的地区。巴布尔是一位杰出的统帅、政治家和文学家。他精通阿拉伯语,波斯语和土耳其语,他的《回忆录》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巴布尔死后,他的长子胡马雍继位。他的主要敌人是孟加拉的阿富汗人。阿富汗的领袖舍尔汗于 1539 年率军同胡马雍决战,胡马雍求援于喀布尔和坎大哈的兄弟,遭到拒绝。6 月,在乔沙战役中胡马雍全军覆灭,本人逃走。舍尔汗占领德里,建立了阿富汗人的苏尔族王朝。舍尔汗不但把领土扩展到孟加拉、比哈尔和马拉瓦邦,而且在政治、社会和经济上多有建树。他实行开明政治,对印度教采取宽容政策;他建立了有效力的中央集权体制,执法公正;他改革税制,计田优劣征收,发行银卢比;他兴修道路,设驿站,联系首都阿格拉与孟加拉、拉其普坦等地的“大干道”至今仍是印度的公路干线之一。他的田赋改革是以后阿克巴改革的蓝本。

1545 年舍尔汗在战争中被炸死。1555 年,胡马雍在流亡 15 年之后回到德里。在流亡伊朗期间,他进一步受到伊朗文化的薰陶,由逊尼派信徒改奉什叶派,并带回了对莫卧儿帝国有深远影响的伊朗文化。在伊朗的帮助下, 胡马雍得以复国,但在 1555 年 7 月重占德里与亚格拉不久,自图书馆楼失足而死。

阿克巴与印度的统一 1556 年 2 月,在拜拉木的辅佐下,年幼的阿克巴继位。11 月,拜拉木率兵与苏尔王朝旧臣希穆在帕尼帕特进行决战,史称第二次帕尼帕特战役。这次战役结束了阿富汗人与莫卧儿人在印度争霸的历史,为阿克巴进一步统一印度奠定了基础。

1560 年 3 月,阿克巴自理国政。为了统一印度,他进行了一系列战争, 经过 30 多年时间,先后征服了马尔瓦(1567 年)及其以南的拉吉普特地区、古吉拉特地区(1572—1573 年)、孟加拉和比哈尔(1574—1576 年)、西北边区的喀布尔(1585 年)、克什米尔(1586—1587 年)、信德(1588— 1590 年)、坎大哈(1595 年)和德干诸邦(1591—1599 年)。实际上,在

16 世纪 80 年代,他就把帝国的疆土由中亚细亚边界,向东伸展到阿萨姆, 向南伸向文底耶山,古吉拉特和孟加拉国的吉大港,都在帝国范围之内。

阿克巴在扩大帝国版图的过程中,实行了一系列新政策。早在 1562 年, 他娶拉吉普特公主为妃,这是一种政治联盟,破坏了拉吉普特的统一,许多印度教君主到莫卧儿王朝中做官。他从此开始,实行“事业对才能开门”的用人政策,不仅吸收了詹浦尔的巴格万·达斯、曼·辛格这样有才能的皇亲国戚,也起用托达尔·马尔这样出身中产阶级的印度教徒,出色地管理财政。在古吉拉特战争中,他于 7 日内骑马疾驰阿麦达巴德的传奇式行军,随员 27 人中,15 人是印度教徒,其中 3 人是画家。婆罗门音乐家马赫什·达斯是他的好友。

阿克巴宗教上的宽容政策,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政局的稳定和统一。他的母亲是开放的什叶派,他的老师拉蒂夫的“和万物”的教导,他的印度教徒妃子的影响,都是促成这种政策的因素。1563 年,废除了印度教徒在各地朝圣的香客税。1564 年,废除了对非穆斯林的人头税。30 年后,允许改信伊斯兰教的印度教臣民恢复信仰。他也多次请果阿的葡萄牙传教士入京传教。1578 年以后,他允许各宗教(基督教、印度教、伊斯兰教、耆那教、袄教)在宗教讨论庭和私觐殿辩论宗教与真理的问题。传说他在 1581 年企图创立新宗教“一神教”,欲集诸教之长,使民归一。1579 年他的“无谬误” 敕令规定,在发生宗教矛盾时,皇帝是最高仲裁者。他虽离开了伊斯兰教的某些传统,但他一直是遵守该教教义的。所不同于一般伊斯兰教徒的,是他根据自己的政治理想广泛地综合了各种宗教之长。他的宗教观实际上是民族国家的理想。

在行政管理上,阿克巴集中了国家的行政、军事和司法等方面的最高权力。他下面的主要大臣是相当于宰相职务的迪万、军务大臣米尔·巴克什和

总务、司法大臣。地方设 15 个省(苏巴),省下是县(沙卡尔)、乡(巴尔加纳)。阿克巴的政治特点是化行政为军事组织,官吏多授予军级,称为“曼萨布达尔制”。曼萨布达尔分 33 级,最高者可拥有 1 万士兵。拥有 5000 名士兵以上的曼萨布达尔,只能由皇室王子担任。各级曼萨布达尔主要履行军务,也同赋税与司法有关。军队的来源是由各省长及军事采邑的封建主提供。

军事采邑制是莫卧儿帝国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基本形式。皇帝虽是全国土地的最高所有者,但他的直属领地只占 1/8 左右。他把其余土地以军事采邑

(扎吉尔)形式分封给封建贵族。这种采邑不是世袭的,只有服役期间皇帝才授予这种采邑。这种封建主称为扎吉达尔,他有向国家提供骑兵的义务, 提供骑兵的数目由封地大小而定。阿克巴任命军务大臣主管军事采邑,以防止扎吉达尔把采邑变为世袭领地。另一种土地占有形式称为柴明达尔制,它由承认莫卧儿帝国主权的边远地区的封建主组成,向帝国纳贡并提供士兵。

“黄金时代”中的危机 阿克巴的一系列改革政策使莫卧儿帝国开始了兴盛时代。1605 年他去世时留下的是印度历史上空前统一强大的王朝。

在莫卧儿帝国历史上,沙加汗时期(1627—1658 年)被称为“黄金时代”。实际上这个时代从贾汉吉时期(1605—1627 年)便已开始。但在延续阿克巴兴盛的同时,已孕育着许多危机。

阿克巴的这两代继承者在执行多民族国家、宗教宽容和印度统一这三条主要政策时,已有所变化。贾汉吉 1606 年即位后,在讨伐长子反叛的斗争中,处死了锡克教第五代教主。尽管他在《回忆录》中认为不是出自政治上的考虑,但此举使锡克教派成为帝国的对立面。他虽尊重印度教,但却杀死了阿克巴的宗教事务顾问艾卜勒·法兹尔。1615 年他同拉吉普特人的同盟更为巩固,在德干的政策也在继续,在中亚使坎大哈得而复失。1611 年他娶伊朗的米尔·努·妮莎为皇后。皇后及其家族对朝廷的伊朗化影响大大加强了。

沙加汗继位后,于 1633 年吞并德干的阿马德纳加邦。1636 年俾查浦尔向莫卧儿帝国称臣。德干政策至此基本实现。在西北,1638 年得到的坎大哈, 在 1649 年又为伊朗占领。1646 和 1647 年,在争夺中亚世袭领地的战争中, 莫卧儿帝国人财两失。但沙加汗在他本土上的权力,仍然是巩固的。

沙加汗背离了阿克巴宽容的宗教政策。1632 年拆毁了贾汉吉时期修建的印度教纳拉斯庙。在纳拉斯,还毁掉几十所印度教庙宇。在征服德干的过程中,他不能容忍什叶派统治的邦国,在条约中包括了歧视该派的条文。不过, 他除了上述措施之外,再没有其他行动。现在保留下来他给皇子奥朗则布的信中,还告诫不要歧视印度教徒。

经过 100 年发展,莫卧儿帝国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莫卧儿人是杰出的建筑师,在沙加汗时期,这种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德里的红堡、朱木那寺院、莫迪寺院,特别是亚格拉的泰姬陵,成为当今世界的八大奇迹之一。但是皇室贵族和官吏,十分奢侈。沙加汗制作的孔雀皇冠,耗时 7 年,

耗资 1000 多万卢比。庞大的官僚机构和军队的费用,大兴土木的费用,全部落在人民身上,仅农业税收就提高了一倍多。德里的宫廷比凡尔赛宫更壮丽豪华。当贵族们挥霍享受的时候,古吉拉特和德干正遭受可怕的饥荒。

1657 年 9 月,沙加汗病重,他的四个儿子围绕争夺王位进行了残酷的战争。战争主要发生在儿子拉达和另一个儿子德干总督奥朗则布之间。1658 年6 月,奥朗则布在亚格拉打败达拉之后,把沙加汗囚禁起来。沙加汗饮泣吞

声,默默看着他的三个儿子被长子奥朗则布处死,他也在 1666 年正值 74 岁时死去。

奥朗则布与莫卧儿帝国的盛衰 1658 年,奥朗则布称帝,号称“阿拉穆吉尔”(世界主宰)。即位后,他于 1663 年东征阿萨密,1666 年进剿吉大港葡萄牙海盗,扩大了东部版图;又于 1686 年和 1689 年先后征战比加浦尔和高康达,从而使莫卧儿帝国的疆域达到了顶点。

奥朗则布可能是莫卧儿帝国最有才干的君主。他以自己的军事和行政管理才能把帝国推向了鼎盛时期。但他又是第一个全面改变阿克巴的宗教政策、非常坚决和顽强地把帝国变成伊斯兰教国家,结果使帝国衰落的君主。他在长达 50 年的统治中,全力维护极少数伊斯兰封建主集团的利益,企图在迫害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印度教居民的基础上统一帝国,并为此进行了长期绝望的斗争。

他认为他统治的使命不仅是征服,而且是使印度伊斯兰化。开始,他的步伐是谨慎的,即先在穆斯林中恢复伊斯兰的正统地位,设立检查制度,取缔非教行为及惩治反教言论,以及在宫廷习俗中取消印度教习俗。尽管这种趋势令印度教徒吃惊,但惩罚的手段并未加在他们头上。

1665 年开始,他颁布了第一道打击印度教商人的法令,规定伊斯兰教商人只缴 2.5%内地关税,而印度教徒商人则需缴 5%的内地关税,两年后, 伊斯兰教商人根本不必缴税,而印度教商人则维持原关税率。

这项措施的目的,包含着减轻伊斯兰封建主的债务负担和增加国库收入的内容。因为债主全是印度教徒,而负债者几乎都是伊斯兰教徙,致使法令带有迫害印度教徒的性质。然而,这项措施既不能阻止伊斯兰教贵族破产, 也不曾充裕国库,于是奥朗则布决定向印度教的寺院经济开刀。他没收了印度教寺院的大批财富,把寺院的土地变为分封新采邑的土地。

剥夺印度教寺院财富和土地的措施激起了反抗。1669 年,奥朗则布得知印度教徒在贝纳勒斯等地聚会讲演,盛怒之下发布了第一道“毁坏异教徒的一切庙宇和一切学校”的命令。在他的命令之下,古吉拉特的萨姆纳斯庙、贝纳勒斯的吠什瓦纳斯和麦特拉的凯沙瓦·拉伊等印度教著名寺院被捣毁, 麦特拉被改为伊斯兰巴德。1678—1680 年拉吉普坦境内庙宇毁坏殆尽。据统计,一年之内,乌带浦尔毁寺 132 所,齐扎尔 63 所,斋浦尔 66 所。

1679 年,就是在阿克巴废止人头税的 105 年之后,奥朗则布下令对印度教徒恢复征收人头税。这项迫害政策主要落在了印度教农民身上,它意味着

把这部分居民的沉重税收增加了 1/3。奥朗则布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增加国库收入。农民人口占全国居民的 80%,这项收入总数相当可观,仅古吉拉特一省每年总额就超过了 500 万卢比。第二个目的是强迫印度教徒改信伊斯兰教,改宗者可以豁免人头税。当印度教徒起而反抗时,奥朗则布即以残酷手段镇压,用大象把人活活踩死。恢复人头税,破坏了莫卧儿人同拉吉普特人的传统联盟,摧毁了帝国的基础。同时激怒了马拉特人,他们的领袖西瓦吉在致奥朗则布的抗议书中指出:“印度斯坦大皇帝由于贪图乞丐碗里的东西,从婆罗门教徒和耆那教徒,从瑜伽教徒、苦行僧、贝拉吉斯人等身上征收人头税,毁灭了帖木儿家的声名和荣誉。这一丑行将迅速从西传到东,并将记录在史册上”。

迫害印度教徒的命令和措施接踵而来。1671 年,奥朗则布下令把大部分印度教徒官员逐出国家衙署和税收机关,并用穆斯林官员来取代他们的工作。1695 年,禁止一切印度教徒(拉吉普特人除外)穿着绸缎、骑坐良马、乘骑大象和携带武器。这种迫害政策,同样涉及其他异教。1675 年,锡克教第九世教主特古·巴哈杜尔因不肯对伊斯兰教徒行互抱礼而被杀。

奥朗则布狂热的宗教政策,削弱了帝国的经济实力。它在政治上的后果更为严重,一方面把少数伊斯兰封建主和绝大多数印度教居民对立起来,另方面又把印度教王公、僧侣、官吏、商人置于自己的对立面。不但莫卧儿帝国的社会基础空前削弱,而且又失去了聪明懂行的大批印度教徒官吏,引起了行政和税务管理上的混乱。

为了挽救莫卧儿帝国的危机,奥朗则布号召伊斯兰贵族减缩开支,不用舶来的奢侈品,过俭朴和勤奋的生活。他本人以身作则,经常早晨 5 时起床, 工作到深夜。他下令解散宫廷的乐舞人员,拆去德里皇宫的黄金装饰。但这些措施没有多大效果,于是又用夺取印度南部新土地的办法来寻找出路。

南印度最强大的马拉特邦是信仰印度教的马哈拉什特拉族人。早在它的创建人西瓦吉(1627—1680 年)时期,就成为莫卧儿帝国的劲敌。西瓦吉虽然是一个连自己姓名都不会书写的人,但善用人,精娴游击战术,军队纪律严明,对伊斯兰教采取宽容态度,因而他曾于 1664 年和 1670 年屡败莫卧儿

军队。西瓦吉死后翌年,即 1681 年,奥朗则布离开首都,从未北回,进行了 26 年(1681—1707 年)的德干战争,其中最后 20 年是同马拉特人的战争。

奥朗则布以顽强的、甚至是顽固的精神,来占领印度半岛的南端。他在处死了西瓦吉的继承者桑布以后,仍遇到了马拉特人出乎意外的、长期有组织的抵抗。他耗费了许多时间,人马和金钱去夺取马拉特人的要塞,但不久要塞又被马拉特人夺回,而且其他地区的马拉特人又发起了反攻,并夺去了莫卧儿帝国的领土。实际上,1700 年以后,德干的许多地区成为马拉特人的附庸。奥朗则布的军队由于长期战争已经疲劳不堪;抢劫行为败坏了军队的风气,大量随军仆役和妇女也使军队失去了战斗力。例如在 1700 年的一次行军中,50 公里路程竟走了 35 天。对马拉特的战争耗尽了奥朗则布的国库。

拿破仑说过:“西班牙的溃疡断送了我”,而马拉特战争的溃疡断送了奥朗则布。

1707 年 3 月,89 岁的奥朗则布死于阿马德纳加。他留下的是一个四分五裂并被马拉特人、锡克人强大势力包围的莫卧儿帝国。无怪乎这个老皇帝在弥留之际给他儿子马扎姆的信悲痛地写到:“我孤身而来,孑然而去⋯⋯ 我在各处所进行的战争都是受茫然无措、惶恐无已的情绪支配的,正如水银般动荡不安、行将踏上最后旅程的我本人一样。”

果然,他死后不久,许多有势力的总督,如奥德的萨达特·阿里、孟加拉、比哈尔、奥里萨的穆西德·库里汗、海得拉巴的尼扎姆·乌里·穆拉克, 都宣告独立。拉吉普特也恢复了独立。1761 年 1 月,在第三次帕尼帕特战役中,入侵印度的阿富汗军队打败了占领德里的马拉特军队,使印度失去了唯一可以抵抗西方殖民入侵者的力量。正如马克思所分析的:“大莫卧儿的无限权力被他的总督们打倒,总督们的权力被马拉特人打倒,马拉特人的权力被阿富汗人打倒;而在大家这样混战的时候,不列颠人闯了进来,把所有的人都征服了。”①

文化和社会生活 莫卧儿宫廷是上层文化活动的中心。阿克巴热爱学者而且对宗教和哲学有浓厚兴趣,吸引了亚洲各地的学者。胡马雍的母亲, 奥朗则布的女儿都爱好绘画、建筑和鼓励文学。当时印地文学的代表人物是克夏瓦·达斯、苏尔达斯和图西尔达斯,后者用印地文改写的史诗《罗摩衍那》在人民中广为传诵。

莫卧儿王朝有着波斯化的君主和中亚的血缘,因而在绘画和建筑上都把二者与印度民族传统结合起来。绘画方面形成了莫卧儿派,波斯人阿杜斯·萨马德是先行者,巴沙万和达斯万拉进一步创新。波斯、莫卧儿绘画风格与印度派的接触,曾出现了印度派以拉吉普特形式出现的复兴。从世界和印度博物馆收藏的莫卧儿绘画中可以看出,画师们不仅着色鲜艳,结构严谨,而且描绘了印度社会的各种生活状况。

印度教—伊斯兰教的建筑艺术,并非莫卧儿时代人们的独创。但莫卧儿皇帝们的富有和豪华条件,创造了建筑艺术的宏大气魄和包容印度、波斯、土耳其的综合风格。阿克巴作为京城建筑的法提普尔·西克里城,就是印度教和伊斯兰教构思融汇的范例。泰姬·玛哈尔陵、红堡、伊蒂马德尔·道莱陵,以及克什米尔的莫卧儿花园、加尔各答附近的平交尔花园,都表现了很高的审美观念。由于阿克巴时期信仰自由的增长,印度教徒传统式的庙宇建筑有所发展。被沙加汗毁坏的麦特拉的比尔·辛格庙最为著名。德干地区的建筑艺术成就,如比加浦尔的果尔·刚巴兹的屋顶,比罗马万神殿的屋顶还大,依布拉希姆·劳吉陵的美丽可同泰姬·玛哈尔陵相提并论,而建筑技巧也不在莫卧儿人之下。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2 卷第 69 页。

和上述宏大气魄相联系的,是这一时代印度宫廷和贵族们穷奢极欲的生活。开这一代之风的是阿克巴,以节俭著称的奥朗则布也无法抑制这种风气。各代皇帝在征战旅途中,也不忘记用奢侈的红色帐幕作为禁地的标志, 帐幕成为活动着的豪华城市的中心,就象移动着的亚格拉或德里一样。各级贵族也不例外。谢斯达·汗到德干指挥南方战事,随身带 400 名舞女和其他全套上流生活用具。欧洲的目击者证实,小官僚们在都城或战场上,也都过着奢侈生活。

在饮食、服饰等生活方式上,也反映出上层的奢侈之风。大贵族的日常衣着是用锦缎、印花丝织品和软棉布制作的。他们的食物是加了香料的富于营养的肉米饭、比里安里等波斯食品。印度教的贵族家庭,也用波斯和中亚贵族们的豪华盛筵代替了俭朴食物。稀罕的水果、秘制的名酒、刺激食欲的精致烹调品等从罗马、中国、埃及传入波斯而发展了的东西,迅速为印度教或伊斯兰上层所欢迎。许多以莫卧儿皇帝命名的菜肴,如“沙加汗肉”、“贾汉吉的克巴布”等等,一直流传到现代。

衣服的式样,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在柏林博物馆珍藏的贾汉吉画册中, 可以看出离首都很远的喀齐和万纳加尔君主,也穿起莫卧儿人的服装。拉吉普特贵族的画像也表明,从曼·辛格起,除了印度教徒的种姓标志之外,看不出服装上同伊斯兰教有什么不同之处。这同 16 世纪初人们对印度教徒穿着伊斯兰教徒服装持反感态度大不一样。当然,这只是就上层而言,一般印度教群众仍然缠着他们的腰布。总之,在服装、社交和娱乐方面,上层普遍接受了伊斯兰教的生活方式。

伊斯兰教文化和印度教文化的交流,表现在思想领域方面具有单向性。印度的伊斯兰教徒从外面的伊斯兰文化泉源吸取养料,但回报的很少。这个时期在印度没有产生对世界伊斯兰文化主流有很大影响的文学、哲学和宗教著作。但伊斯兰教对印度教有巨大影响,如克比尔和那·纳克就是受了伊斯兰教的严格一神论的影响的著名印度教徒。

音乐在莫卧儿帝国时代放射着光辉。阿克巴和他的两位继承者都在积极鼓励它的发展。阿克巴喜爱的唐珊、马赫什达斯都是著名的音乐家。直到奥朗则布时期,朝廷和德里才禁止音乐演出。但在各地王国中,音乐仍然是生活的重要部分。瓜略尔王公唐瓦尔在自己的地区形成了独特的音乐派别。德干的各王公都维持着一支乐师大军。值得注意的是,伊斯兰教上层虽在鼓励音乐,音乐在社会上却被视作贱业,形成了专业音乐和民间音乐的差别,以至演变成现代北印度的格局。在南印度,音乐家的社会地位较高,许多大音乐家成为婆罗门。直到现代,音乐继续是各阶层的共同遗产。

印度妇女的整个社会地位并未改善,但也有一些多才多艺的贵族妇女, 如莫卧儿公主杰罕纳娜,亚马那加的钱德·比比、马拉特的塔拉贝。奥朗则布的女儿泽布尼萨是有名的诗人,她的名诗《马克西》流传至今。西瓦吉的母亲吉加贝富于母爱,意志坚强,在家庭是专制的,但能为照顾子女利益而

完全牺牲自己。宗教和习惯传统,仍然是印度女性的力量泉源。

关于城市的情况,荷兰作家迪拉什的记载和论述证明,莫卧儿时代的拉合尔比伦敦或巴黎的规模都大。亚格拉的美丽河滨、壮观的城堡和由尖塔、钟楼、殿堂、庭园、水池组成的泰姬·玛哈尔陵,显示了它的卓越地位。德里、阿拉哈巴、贝拿勒斯都是帝国的主要城市。苏拉特是帝国主要港口,葡萄牙、荷兰、法国和英国的商人都在这里设工厂,它的关税收入构成帝国财政的重要部分。在欧洲人建立的果阿、孟买、马德拉斯、本地治里等城市中, 有“白城”与“黑城”之分。“白城”是欧洲人住宅区,有富丽堂皇的宅邸、繁荣的商业区和林立的军事堡垒。在“黑城”中,居住着当地穷苦的手工业者、商人及劳苦群众。欧洲各国的东印度公司盘踞沿海一带,劫夺海上印度船舶,虏掠沿岸居民,把这些人变卖为奴。印 度这时虽不是殖民地或附属国, 可是殖民奴役的危险已大难临头。

历史学有了相当大的发展。宫廷年代志作者记载了当时的事件,虽然对皇帝有很多歌颂的话,但不乏史料价值。巴道尼的《历史文选》,从反对的态度,叙述了官方隐瞒的阿巴克时期的历史。尼扎姆-乌德-丁的《阿克巴通史》,从赞扬角度书写了这个时代的历史。费里特撰写了各地公园的历史。阿克巴本人的回忆录详细记载了自己的生活,颇有文采。奥朗则布在即位第十一年,颁布诏令,废除皇史官,而且禁止私人撰写历史。因此,这个时期的历史缺少当时的直接记载,以至不得不根据他死后的秘密记载研究当时情况。

17 世纪后期,印度的文化出现明显地衰落的趋势,社会生活也在内有分裂和外有外患威胁的情况下,向复杂化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