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信仰:自由意志可能存在吗?
与预测能力不同,没有人的自由意志就没有道德责任,也就没有了最后的审判。在以上帝旨意、决定论和宿命论为题的大量著作中,据说异教徒喜爱的学说是基督教作家们相对容易进攻的目标。但是,当他们试图将上帝的旨意与人的自由意志相结合时,就遇到了麻烦。什么地方是终点,什么地方是起点呢?
当然,彻底的宿命论思想没有给自由意志留下丝毫余地。无论宿命论思
想用什么形式表达,无论谁来论述,宿命论都会十分容易地将人降低到完全依靠命这的地位,将人的道德自由剥夺并与上帝所具备的审判的角色相抵触。这个主题在过去是,今天仍然是不断争论的题目,正如许多学者所说, 一个接一个的基督教作家采纳并不断修改了传统的斯多葛学派关于宿命论的观点。但是,这个主题还远远不是不断重复的传统的主题。反击宿命论并在自由意志和上帝的旨意之间取得平衡的需要,以新的形式不断地呈现在这个时代的基督教士们的面前。在此我仅举几个例子,诺拉的圣保罗在 5 世纪早期写信给一个异教徒朋友,充分地论述了上帝对命运的旨意。4 世纪的晚期,叙利亚的圣以法莲发表观点,反对马西昂派和摩尼教派的两元论学说。圣约翰·克里索斯托写出 6 篇关于宿命论的论文。圣巴西尔在对《创世纪》的评论中及时抓住机会抨击占星术。在论争中,问题的两端都出现了危险: 公元 529 年西奥兰治理事会在支持奥古斯丁反对贝拉基过分强调自由意志的观点的同时,感到有必要的时候,又谴责宿命论观点。
在那个时代的末期,出现了两篇以宿命论为主题的希腊论文,这两篇文章特别将宿命论形象化和具体化了,认为,每个人死的方式和时间都是预先注定的。这两篇文章分别是在相隔一个世纪的时间内,分别由著名的历史学家和君士坦丁堡时期的早期主教写成。其中第一篇极尽华丽辞藻,但是其全部观点却完全没有脱离圣经的范围:两个争论者用确定的说话方式进行对话,双方提出一连串的《圣经》中的话作为自己观点的证词。然后作出一致的结论。
这种结论是“是”或“否”。鉴定人会说,这个完全的宿命论观点,是希腊人的概念,是一种独断的宿命论的特定属性。上帝确实决定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这是上帝神旨的思想体系的组成部分,但是上帝同时还给予了人自由意志,这样人就能在善恶之间进行选择。是人,而不是上帝,对原罪负责,但是,最后,上帝处理有原罪的人方式却是神秘的,正如圣保罗所说, 我们是在黑暗中照镜子,知识是所谓有智慧的人的独有的权利。
后一篇论文的观点与第一篇一样,是以《圣经》和更早期的基督教作家的理论为基础的,特别是圣巴西尔的理论,他认为,每个人生命的终结都是由上帝决定的。那时的文章都一致谈到君士坦丁堡时期最高职位的一个人,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推断出,那时人们对这个话题具有广泛的兴趣。事实上, 在 6 世纪关于地震的遇难者的历史著作中就谈到了同样的话题和相近似的话题。据说一个著名的人物死于在首都发生的一次地震,这个人被确认是安纳托利乌斯,他是一个高层官员,但是他厌恶他曾经掠夺和强占财产的行径。作者就此而提出了一个问题,人们自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得到这样的惩罚是因为他所做的罪恶,但是,其他像他一样坏的人应该得到怎样的下场呢?保留邪恶者将受到惩罚的观念从社会和道德方面来说是有益的,但是, 无论如何,只有上帝知道怎样进行惩罚和何时进行惩罚。
对上帝惩罚效能的怀疑说明了对上帝善行的概念和对上帝威力的信仰
的怀疑。古代晚期发生了多起地震和瘟疫——更不用说敌人的进攻了——这些使得人们对上帝的慈悲和威力感到疑惑。即使我们不可能了解,但是上帝是仁慈的和具有威力的,确实存在上帝的计划,这就是我们所谈的第二篇论文对生命所做出的结论:在 7 世纪的许多问答式文集中对同一个主题所提出的许多问题作出了同样的回答。最后一批重要的希腊历史学家之一,恺撒里亚的普罗科匹厄斯在冥思苦想波斯人于公元 540 年洗劫安蒂奥科的原因时, 也得出同样的结论。
保罗在他的《致罗马人书》中竭力想说清楚恩赐和宿命论的问题。在古代晚期,问题用这样的理论得到了解决,即,上帝所信任的人能得到拯救。人因为有罪,所以有责任承受苦难和不幸,然而,无论如何,上帝还是启示了他对世界历史创造幸福的计划。保罗的观点与其说是对宿命论问题的回答,不如说是对信仰的肯定。
但是,通过其他不同的方法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在波伊提乌的《哲学的慰藉》一书中,在波伊提乌被关押在狱中时,哲学夫人飘然来到他的面前, 给他带来了能减轻他精神痛苦的观点,她首先抱歉地诊断出他的精神痛苦是由他过去的好运气造成的。她说,变化是命运的本质,命运在人的生命变换不定中悄然而至。曾经有过好运的人就像现在的波伊提乌一样不能抱怨。
哲学告诉人们的是,幸福必定会降临在其他某个地方。幸福不会停留在永久的位置上,她会突然变化,真正的幸福必定会降临到人的精神世界中, 特别是有智慧的人到达超然独立的精神世界的能力之中。波伊提乌的第三集是从柏拉图的《蒂迈吾斯篇》和新柏拉图主义者普罗克洛斯对《蒂迈吾斯篇》的评论推导而来的。他在书中雄辩地说明了上帝慈善的创世纪、上帝的神旨、宇宙的和谐以及盼望灵魂重返上帝的思想。书中还希望,哲学能够继续讨论其他新柏拉图主义者对于上帝旨意和命运的观点,前者是更高层次的思想,而后者是物质世界的因果。在最后,《哲学的慰藉》以著名的关于自由意志和必要性的讨论作为结束。
在我所谈到的古典作品和论文之间既存在相同之处,也存在不同之处。无论他个人的宗教观点如何,波伊提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依靠引用《圣经》庞大的体系中的话来证实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尽管自由对他来说是一种道德的责任——着重论述个人的苦难,而是强调应解决使自由意志与上帝旨意和谐一致的精神上的问题。波伊提乌的先师们都是哲学家。他继承了柏拉图利亚里士多德的评论传统,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发展。与他的先师们一样,他采用了折衷的解决办法,说明了两种必然性,并认为这两种必然性都是上帝先知的结果。因此,在事实上存在固有的必然性,即所有的人都必定会死,但是,还有另一种必然性,这种必然性与自由意志有关。在后一种情况下,改变一个特定的情况是有可能的,但是逃避上帝的旨意是不可能的, 因为上帝对两种可能性的最终结果具有先知之明。“上帝具有先知,他高居所有事物之上,注视着万事万物。”因此,期望与祷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尽管为了奏效祷告方式必须是正确的,但是为犯了错误的人和事进行祷告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最后,这本书总结说:“一种巨大的必然性必定会降临到你的头上,如果你对自己是诚实的,这个必然性极有可能是仁慈的,因为你生活在一个洞察一切的审判官的视线之中。”一个超越物质世界的上帝、一个造福人类的上帝旨意,以及自由意志的可能性,这些都是基督徒、亚里士多德学派和新柏拉图学派等学者普遍认同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