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计划，人的意志

正如我们在前面所描述的，在这一时期中基督教化的过程说明了对上天旨意的思想体系的接受和教会的权威性的认可。但是，将现存的思想方式连根拔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亚历山大附近的美纽第斯神殿上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公元 17 世纪初叶，有关圣徒居鲁士大帝和约翰王的神秘传说中，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叫尼美申，从基督教义的观点来看，他犯了一个相信命运的错误。当他患眼病的时候（治疗这种病是这两个医学圣徒的特长）， 他将医治好眼睛的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自然没有获得任何效果。故事描述说，只有后来他才意识到，他的病是由于他错误的宿命论思想造成的。医生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对基督教和能医治百病的圣徒的虔诚的信仰。

这种让人崇尚教义的故事盛传于古代晚期。这些故事的主题主要集中于道德教育，告诉人们既不能依赖自己愚蠢的信仰，也不能相信世俗的学说， 只有教会及其教义能拯救他们。还有一个同样的轶事，说的是一个医学教师口出狂言，说他不情愿地接受了基督教洗礼，以至于他必须遵守法律，他还随意嘲笑能治病的圣徒们。很自然，没有多久他自己就病倒了，在梦中圣徒来到他的面前医治好了他的病，同时不失时机地指出科学的医学与上帝的力量相比是微不足道的。这些神秘的故事就是要使我们相信无论是这个人还是尼美申都最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怕的命运必将降临到那些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人的头上：一个拒绝承认圣徒的力量的、思想根深蒂固的异教徒必将会被恶魔发作的邪力所压倒，并立即死亡。

毫无疑问，基督教会反对流传的故事中所蕴涵的看法。神父们从基督教早期就一直在写上帝旨意的著作，直到古代晚期仍有大量的著作流传了下来。这些著作论述的内容从普通圣徒们的生活、基督教的基本知识到理论精深的驳斥宿命论、占星学和与此相类似的思想的论文，这些著作都是从维护基督教有关上帝的教义的目的出发，根据教义和基督教有权威性的典据写成。这些著作的观点经常采用——特别是在后期——在理性主义和虔诚的信仰之间进行尖锐对比，后者总是以取胜的形式进行论述。通过控制教会会议进行讨论的许多实际和教义方面的议题，被教会用来作为教会的宗教权威性的支持论点，这些论点中隐含着一些基本思想，即，对自然世界的解释。基督教经典中的这些解释是：自然世界是根据上帝的旨意，是根据他们所说的“救世经济”的思想体系安排和管理的。

在这种思想体系中，上帝当然是先知先觉的。然而如果人仍然被认为是具有明辨是非能力的生物的话，那么，人的高度的自由意志也应该得到承认。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引起了一系列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尝试。某些圣人说，人的智慧就是愚蠢，上帝却好像总是很有学问，而人本身却总是假装很愚蠢。叙利亚安·希缪恩就是其中一个圣人，他在沙漠中度过了 20 年的苦行生活。在他的想引起轰动的努力中，他创造了裸体在女子浴池中洗澡或与妓女共舞以表现他的贞操的辉煌举动。他试图用这种方法表现人是不能理解上帝的行为方式的思想。他，这个愚蠢的人，上帝进行干涉人的行为准则的缺口，具有预测未来事件的能力。

圣·保罗曾写道：“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人似乎对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无所不知，那么，还是让他变得愚蠢一些。”（《科林斯人》）但是，这段直言不讳的论述和同样的论述、神圣而愚蠢的人的全部举动恰恰说明愚蠢的人根本就不愚蠢，相反，这个被嘲弄、误解和攻击的对象正是具有真正的知识和真正的理性的人。我们发现这个主题在基督教初期教会领袖的著作中一直以不太极端的形式经常被讨论。比如，在 4 世纪末庞多时期，奈萨的圣格雷戈里声称他妹妹，这个据说具有朴素信仰的基督教徒马克利娜是在家中被抚养长大的，所接受的教育仅仅是基督教《圣经》中的《诗篇》。他们聪明、知识渊博、刚接受雅典充满智慧的教师的影响的圣巴兹尔兄弟转而信仰神圣的基督教哲学。

古代晚期的人在自然世界与精神世界之间、理性与信仰之间、科学预测与不可预见的神秘的影响力量之间、在一方是恒星一方是上帝之间、自由和宿命论之间左右摇摆，动摇不定。这不仅仅是大众的迷信和大众的宿命论的问题。基督教观点中重要的部分是针对异教徒的哲学的，新柏拉图主义者依次沉迷于命运决定论、因果论和预测等学说。无论教会愿意怎么想，竞争是确实存在的，基督教的信仰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而这种污损是难以消除的。

实际上，基督教天道的思想是由一种无所不包的学说，即一种将万事万物都包容在内的理论构成的。它包括从创世纪到道成肉身，至基督复活和上帝最后审判日达到最高点，所有的历史都包含在内。基督教从犹太教中汲取了上帝对人的承诺、上帝对世界的计划的思想，保罗确实在致罗马人的使徒书中说道，救世主的新特许转达了上帝对以色列的承诺，但却没有实行。可是，在犹太教的圣典中已表达了这个承诺。因此，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对承诺的确切本意和体现基督思想的预言书的解释进行不断争论。

我们从上述情况得出逻辑结论。基督教化的过程表明了人类思想的变化，这是一种全新的宇宙观和世界模式。但是，在这个时期大量关于上帝旨意、自由意愿和神学法的观点使人感到事情并不这样简单。我将古代晚期看作各种知识体系之间激烈争论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内，每种知识体系都竭力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人的自由和上帝的目的的基本问题，将人置于一个可以说

明的世界和可以说明的宇宙中。这种状况必定导致自相矛盾，因为这种思想体系各个组成部分中的任何一个部分都能够包含另一个部分，同时，因为内容来自不同的部分，所以经常自相矛盾，思想系统之间在逻辑上也不一致。实际上可能这正是人类解决生活中的各种矛盾的独特的方法。因此，让我们看一下这些潜在的不和谐在古代晚期是如何显现出来的以及人们采用什么样的战略来解决这些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