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尔维尔

麦尔维尔(1819—1891)是美国浪漫主义小说的最后一位重要代表。他生活在 19 世纪中叶,然而直到进入 20 世纪之后,伴随着现代主义的崛起, 才作为美国文学史上最有才华的作家之一,逐渐受到普遍重视。许多文学评论家都热衷于对他的作品进行现代阐释,许多作家则都自称从他的作品中获得过特殊启示。

麦尔维尔出生于纽约一个商人家庭。祖父与外祖父均为独立战争后的知名人物。他 12 岁时,父亲去世,家道中落。15 岁即离开学校,独立谋生, 当过银行职员、商店店员、小学教员和农业工人。18 岁到一条商船上当水手, 对航海生活作了初步尝试。1841 年,麦尔维尔作为捕鲸船的水手再度出海航行。其后的两年中,他跟随过三艘捕鲸船,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漂泊,在神秘的南太平洋岛屿之间历险。这一段海上捕鲸的独特经历,艰辛而又浪漫, 为他日后的小说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曾经声称:“捕鲸船是我唯一进过的耶鲁和哈佛。”1843 年,他又进入美国海军。1844 年退役。不久之后, 麦尔维尔在东部文化中心马萨诸塞州定居,并开始从事创作活动。在超验主义思潮和霍桑等作家的吸引下,他加入了浪漫主义文学的行列。他最初出版的两本游记《泰皮》(1846)和《欧穆》(1847),是直接根据其在南太平洋诸岛屿的见闻和经历写成的,以幽默的笔调描写奇特的异国风情,很能引人入胜。紧接着,他又写作了《玛地》(1847)一书,将幻想与写实相结合, 借一个捕鲸船水手寻找失踪女郎的故事,象征了人类对理想境界的追求,同时对美国的民主制度也有所讽刺。随后完成的《雷得本》(1849)和《白外衣》(1850),也都以航海为题材。前者讲述作者第一次当水手的切身体验, 后者则因对美国海军野蛮体罚现象的揭露而受到重视。1851 年,麦尔维尔创作了著名长篇小说《白鲸》,翻开了他文学生涯中最辉煌的一页。遗憾的是, 这部严肃而深刻的作品在当时却远不如作者早期的那些通俗游记受人欢迎。麦尔维尔后半生失意潦倒,但仍坚持写作。在 50 年代陆续问世的长篇或中篇小说有展示一个青年人生悲剧的《皮埃尔》(1852)、关于美国独立战争的

《伊斯雷尔·波特》(1855)、反映贩奴船上黑奴起义斗争的《贝尼托·切莱诺》(1856)和讽刺美国现实社会的《骗子的化装表演》(1857)。此外还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广场故事》(1856),其中《穷人的布丁和富人的面包》、《少女的地狱》、《代笔者巴特贝》等作品,从不同角度暴露了现实的黑暗。进入 60 年代后,麦尔维尔迁居纽约,并自 1866 年起在纽约海关任职近二十年。他后期将创作的重点转向了诗歌。1866 年出版了诗集《战事集》,汇集了他在南北战争期间所写的热情诗篇;1876 年出版了宗教题材的长诗《克拉瑞尔》;另有两部诗集则于他逝世前不久出版。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是遗著长篇小说《毕利·伯德》。

《白鲸》是一部具有史诗规模的宏篇巨制。麦尔维尔之所以受到现代人的特别推崇,就是因为他是《白鲸》的作者。小说中展开的是一段既惊心动魄又瑰丽多彩的悲剧故事。一群来自社会底层的水手聚集到捕鲸大本营南塔开特港,登上了裴廓德号捕鲸船,在船长亚哈的率领下出海远航。亚哈船长是一位“不敬神却又像神的”复杂人物,有着近四十年的航海捕鲸经历;在一次与巨大凶猛的白鲸莫比·狄克的遭遇之中,他失去了一条腿,便从此变得冷酷暴戾,将向白鲸复仇当成了生存的唯一目标。这次驾驶裴廓德号航行, 他背着一心只想捞钱的船东,瞒着船上的船员和水手,装作与一般捕鲸无异, 实际上是专门为了追杀白鲸,报仇雪耻。出海之后,他偏执狂热,独断专行,

不顾大副斯巴达克的多次劝阻,几乎绕遍了整个地球,到处搜寻白鲸的踪迹。经过了长期的海上磨难,历尽种种艰险裴廓德号终于与白鲸遭遇。最后是三天的生死决战,结果亚哈船长虽然用渔叉击中了白鲸,但自己却被绳索缠死, 整艘捕鲸船不堪白鲸的撞击,破碎沉没,全船的人都葬身海底,只有水手以实玛利死里逃生。整个故事就是从这位海难幸存者的角度叙述的。

《白鲸》所选择的题材是十分现实的。当年,捕鲸业是美国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重要侧翼,一桶桶的鲸油好似资本主义机器运转的润滑剂,维系了东部沿海城市的繁荣。小说在作者亲身经历的基础上,极其生动地描绘了捕杀鲸鱼的惊险过程,再现了捕鲸船水手的悲惨命运。透过它,可以清晰地了解到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美国捕鲸业的全貌。同时,《白鲸》又具有深邃的寓意,它类似于一则神秘的寓言故事,诱人去体味领悟其内蕴。小说中那时而平滑如镜、时而又浊浪排空的大海,那曾使许多船只覆没、无数水手丧生的白鲸,以及那异化成了复仇机器的亚哈船长,经过作者的点化,都被赋予了形而上的象征意义。特别是白鲸,其象征意义复杂而又隐晦,为现代的诠释者们预留出了充裕的理解空间。有人认为白鲸象征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有人认为白鲸象征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有人认为白鲸象征人类的邪恶⋯⋯这种理解的多样性,正符合艺术象征的内在要求。

《白鲸》中人物众多,个性鲜明,尤其是船长亚哈,通过自然的铺垫和精彩的刻画,给人留下的印象经久不灭。小说把标枪手魁魁格描写得异常光彩照人,流露了对种族歧视的强烈不满。《白鲸》的叙事十分讲究,全书采用第一人称,叙事者根据艺术表现的需要时隐时现,丝毫不露斧凿痕迹。起首的一句“管我叫以实玛利吧”,亲切、醒目而又富吸引力。情节进展中裴廓德号与其他捕鲸船的多次相逢,由叙事者娓娓道来,毫无雷同之弊。《白鲸》在气氛渲染方面也很成功,整部作品自始至终都笼罩在一种阴郁神秘的悲剧氛围之中,开篇不久的几次凶兆,就已埋伏下了不祥的预感;其后对大海的反复描绘,也总令人感到无形的压抑。

麦尔维尔的《白鲸》可能太深沉太隐晦了,因此没有在它的同时代人中间引起应有的反响。然而,在现代人的心目中,这些恰恰正是它的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