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

瓦尔特·惠特曼(1819—1892)是 19 世纪美国最伟大的诗人。他勇敢地肩负了民主战士、时代歌手、诗歌解放者的历史使命。他以一部不朽的《草叶集》,将美国浪漫主义诗歌推向了顶峰。

惠特曼生长于纽约附近长岛的一个农民家庭,家境贫寒。4 岁随全家移居布鲁克林。少年时代只在布鲁克林读过五年小学,以后的文学成就主要是靠持之以恒的自学获得。11 岁时即为生活所迫,离开学校独立谋生,先后当过律师事务所的差役、报社的排字工人、乡村的小学教员。 1839 年,惠特

曼首次编辑《长岛人报》。在整个 40 年代,他主要从事报刊编辑工作,担任过《布鲁克林鹰报》、《自由人报》等多家报刊的编辑;同时,他不断为各报刊撰写稿件,并积极参加民主党的政治活动。50 年代前期,他因政见不合离开了新闻界,一方面从事木工等体力劳动,大量接触了下层劳动人民,另一方面则开始写作热情奔放的诗歌作品。1855 年,惠特曼的代表作《草叶集》每一版问世,只收入诗作 12 首。因其过于不同凡响,在当时受到普遍的冷遇, 只有爱默生曾给予过热情称赞。这以后直至诗人逝世,《草叶集》共出了九版,每一版均有新作收入,到第九版,所收诗篇已达近四百首之多。50 年代后期,他编辑过《布鲁克林时报》,在政治上支持新成立的共和党。南北战争期间,他主动到医院做护理工作,救治伤病员。他创作的一批以南北战争为题材的诗歌,是《草叶集》中的杰作。内战结束后,他在华盛顿的内政部和司法部任一般职员,并撰写了《民主展望》等政论文章。他的诗歌成就, 逐渐引起了国际上的重视。1873 年,惠特曼不幸中风偏瘫。从此健康状况时好时坏,但仍然坚持从事文学活动,出版了《草叶集》的几个新版本以及散文集《典型的日子》(1882)等其他著作。晚年,他主要在新泽西州的卡姆登镇度过,生活窘迫,受到过友人的接济。1892 年,惠特曼作为最后一位 19

世纪美国浪漫主义文学领袖与世长辞,享年 73 岁。

惠特曼除诗歌作品之外,还写作过一些政论、散文以及不成功的小说, 然而他辉煌的文学成就和崇高的国际威望,完全是由一部《草叶集》所奠定的。

《草叶集》凝集了惠特曼的毕生心血。透过它,可以把握住美国跳动着的时代脉搏,也可以窥视到诗人毕生求索的心路历程。诗集以“草叶”命名, 象征一切平凡而伟大的事物,象征蓬勃的生命活力。诗集第一次出版的时候, 惠特曼为其撰写了一篇长篇序言。序言以诗一样的酣畅文笔,阐发了作者的社会理想和艺术理想;而这些理想正是统摄诗集中全部作品的内在灵魂。《草叶集》的前三版,集中了惠特曼前期诗歌作品的精华,较为著名的篇章有《自我之歌》、《斧头之歌》、《职业之歌》、《一路摆过布鲁克林渡口》、《向世界致敬》、《在蓝色的安大略湖畔》,以及《民主之歌》、《亚当的子孙》、

《芦笛》等组诗。诗人在这里放声歌唱,讴歌美国的发展,讴歌民主,讴歌劳动,讴歌人民,也讴歌自我,充满了激情和乐观精神。《草叶集》第四版收入的组诗《桴鼓集》和《林肯总统纪念集》,其中《黎明的旗帜之歌》、

《1861 年》、《敲啊!战鼓!敲啊!》、《父亲,赶快从田地里上来》、《当紫丁香最近在庭院里开放的时候》、《啊,船长!我的船长哟!》等都曾广泛流传。这些诗歌是诗人在南北战争前后炽热激情的真诚流露,无论思想上还是艺术上都更加成熟。《草叶集》以后的几版,汇聚的则是惠特曼后期的

创作成果,虽然激情稍有减退,但是其乐观精神和对民主理想的执着追求却一如既往。这在《通向印度之路》、《啊,法兰西之星哟》、《西班牙,1873

—1874》以及《七十之年》、《再见,我的幻想》、《老年的回声》三组附诗中体现得都很充分。

《草叶集》以离经叛道的崭新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震撼了整个美国诗坛。它意味着一场诗歌的全面革命。就诗歌的内容而言,惠特曼突破了传统的题材和主题,抛弃了陈旧的境界和基调,以“自我”的独特心灵,全方位地折射出了进步的时代精神。惠特曼为“自我”引吭高歌,但绝不同于傲世者的妄自尊大,也不同于孤独者的顾影自怜。这个“自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同时又是所有人的化身,“既年轻又年老,既聪明也同样又愚蠢”, “属于各种肤色和各种阶级”,“属于各种地位和各种宗教”,所以才有资格充当了时代的代言人。惠特曼自觉地将《草叶集》作为一扇生动展示美国社会发展成就的窗口。为此,他置于诗集卷首的《给外邦》一诗中写道:“我听说你们在寻找什么东西来打破新世界这个谜,/并为美国,为她的强有力的民主制度下个定义,/因此我把我的诗篇送给你们,使你们在其中看到你们所需要的东西。”诗集中的众多作品,则从不同角度直接或间接地赞美了美国的物质创造、民主制度和民族精神。正是这种与社会现实的密切联系,为《草叶集》注入了空前的活力。惠特曼为《草叶集》确立了追求民主与自由的基本主题。这一主题,一方面体现为对民主精神和自由理想的正面歌颂;另一方面则体现为对专横暴政的严厉谴责,对奴隶制度的彻底否定,对反抗者的积极支持。“我的伙伴哟,/你可以和我分享两种伟大,更丰富更有光辉的第三个伟大便将产生,/爱与民主的伟大,信仰的伟大。”(《从巴门诺克开始》) “我发出原始的号令,我发出民主的信号,/上帝哟!如非全体人在同样条件下所能得到的东西,我绝不接受”(《自己之歌》)“奴隶制度——在一切其他事物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残虐而叛逆的阴谋,/要永远和它搏斗到底—

—‘暗杀者’哟!拼上你的性命和我们的性命,而且已经刻不容缓。”(《在蓝色的安大略湖畔》)“没有一个为自由而被谋害的人的坟墓不会生出滋生自由的种子,而且永远不断又将有新的种子从这里产生,/这种子会被风吹到远方去,重新播种,雨露风雪自会给它们滋养。”(《欧罗巴》)“更勇敢些吧,我的兄弟,我的姊妹!/坚持下去!我们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自由。/ 一次两次的失败,无数次的失败,都算不了什么,/不管带来失败的是别人的冷淡或忘恩负义,/或者是权威者的怒吼,或是他们的士兵、大炮和刑罚。”

(《给一个遭到挫败的欧洲革命者》)这一类激昂慷慨的诗句,在《草叶集》中比比皆是。面对南北战争这场黑暗与光明的激烈交战,惠特曼更旗帜鲜明地吹响了诗歌中的号角,激励人们为维护民主解放奴隶而奋起战斗。他大声疾呼:“‘民主’哟,雷鸣吧!阔步前进吧!用复仇的打击回击吧!/啊,白昼哟,啊,城市哟,登上前所未有的高空!/啊,暴风雨哟!更加猛烈地猛烈地怒吼吧!⋯⋯”(《哦,白昼哟,从无底深渊中浮起》)他斗志昂扬:“我要热血奔腾,意气风发,喜气洋洋地唱出这首歌儿;/尔后打开闸门,冲上前去,投入战斗,/伴着那旗帜和长旗飘个不停。”(《黎明的旗帜之歌》)惠特曼还从平等的信念出发,在《草叶集》中向普通劳动人民献上了深情的颂歌。他推崇劳动,推崇劳动人民,将千千万万辛苦劳动的人们视为美国新兴文明的代表者,视为新大陆的真正主人。他写下了《职业之歌》,开宗明义便宣告:“我发现一切进步寓于各种机器之中和商业的劳苦之中,寓于田间

的劳苦之中,/我发现永恒的意义寓于其中。”同时还强调:“白宫那儿的总统为你而设,并非这儿的你为他而设,/各局的秘书为你工作,并非这里的你为他们工作⋯⋯”他那《我听见美州在歌唱》,以各种平凡的劳动者的歌声, 汇集成了生机勃发的美洲大陆的最动人的音响。他那《从巴门诺克开始》, 则以“农人们在耕田”,“矿工在开矿”,“机器工在车床上忙着制造器具” 的画面,组合成了美利坚合众国最壮丽的景象。他所高唱的《斧头之歌》, 通过最普通的工具——斧头,象征了所有富于开拓性的劳动创造。内容的鲜明的时代性、现实性、民族性、进步性,是《草叶集》突出的特征。就诗歌的形式而言,惠特曼挣脱了英语诗歌的长期因循的格律形式,汪洋恣肆,大开大阖,奔放自如,创造了新的自由诗体。他反对语言的典雅雕琢,于是尽可能地朴实、平凡、粗犷;他不能忍受固定音律的羁勒,于是抛开了音步、音节和韵脚,以近乎散文的长句来倾诉激荡奔腾的诗情。他重视内在的情感涌动的节奏,并时常用重叠句或平行句来加以强化,结果整首诗歌便犹如大海的波涛,一浪盖过一浪,自由流畅而又节律鲜明。

惠特曼牢牢扎根于 19 世纪中期美国的特殊土壤之中,却通过他的诗歌为人类文明做出了世界性的永恒的贡献。他对人类进步所抱的乐观态度和坚定信心,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后继者。他所开创的自由诗风,也吹遍了地球的各个角落。六、中国晚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