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

比巴尔扎克稍后驰名的法国现实主义作家居斯达夫·福楼拜(1821— 1880)出生于外科医生家庭,童年在医院度过,大学先攻法律,后也改为学医。受严格遵循客观规律的医学科学的影响,他在进行文学创作时,特别重

视客观而精确地认识和反映事物。对所描写对象,他必多次进行仔细调查、验证。用词遣句,他必反覆进行吟诵、推敲。为使作品完全贴近现实,他甚至认为“艺术家不该在他的作品里面露面”①。其对内容真和形式美的严格而执着的强调,竟使后来有人把他看成自然主义和唯美派的先驱。

他早在中学时期便开始创作。早期作品带有浓烈的浪漫色彩和悲观情绪

——《狂人日记》(1838)写他对一个音乐出版商妻子的炽烈感情。《圣安东的诱惑》(1849)借古代宗教传说,表现他对 1848 年革命的失望和沮丧。

50 年代后,他转向现实主义创作,接连写出了《包法利夫人》(1856)、《萨朗波》(1862)和《情感教育》(1869)等三部震动法国文坛的长篇小说, 集中表现了他的严格客观的现实主义风格。

他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写七月王朝时期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又充满浪漫幻想的平民女子的悲剧。女主人公爱玛本是富裕农民卢欧的独养女儿, 因在修道院附设的寄宿女校深受浮华的贵族习气和幻想的浪漫小说影响,不满平庸得“象人行道一样平板”的乡村医生丈夫包法利及其平庸生活,先被风月老手地主罗道夫以私奔为饵诱骗遗弃,后又跟练习生赖昂维持姿意挥霍的“巴黎式的爱情”关系。结果声名狼籍,债台高筑,在债主勒逼,情人背弃、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得服毒自尽。小说以现实主义的深刻描绘,一步步有力地展示出爱玛悲剧的社会原因:她本是稚弱纯洁的女子,是修道院寄宿学校违背常情的宗教生活和浪漫幻想作品戕害了她的心灵;是闭塞沉闷、狭隘琐俗的外省生活迫使她要去追求较好的生活;是冷酷自私、淫糜享乐的社会风气,使她在腐化堕落中一陷再陷,难以自拔;是情人的玩弄、背弃, 债主的冷遇、勒迫,法官的猥狎、愚弄,邻里的奚落、凌辱⋯⋯把她最后逼上了死路。小说把从外省到巴黎的各式贵族资产阶级人物的丑恶嘴脸,七月王朝的金钱淫威和小市民的自私保守,全都一一作了详尽描述,就是人物幽会的时间地点、债主逼债的口吻方式,乃至人物死时的痛苦呻吟,也都一一作了仔细交代。其精确严峻的现实主义态度,竟达到了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的逼真程度。以致小说出版后,作者、编者和承印人,都被法院以“有伤风化”的罪名传讯,当局对“主犯福楼拜”更主张予以“严惩”。

《萨朗波》是作者在上述巨大压力下被逼暂时转向古代题材而写出的历史小说。小说描写公元前 3 世纪迦太基的雇佣军哗变起义的故事。雇佣军不堪迦太基的压榨,在首领马托率领下起义。马托的英勇,博得了迦太基统帅汉密迦的女儿萨朗波的爱情。当起义被镇压,马托被当众处决死时,萨朗波也殉情倒地死去。小说以迦太基统治集团内部的尖锐复杂矛盾,影射第二帝国时期法国社会的黑暗现实,并指出“苛政猛於虎”是被压迫者起义反抗的社会根源。因而出版后仍遭到当局和教会的攻击。

比《包法利夫人》晚十三年发表的以当代生活为题材的《情感教育》, 以 1848 年革命和这一时期巴黎广阔的社会生活为背景,描写主人公中产阶级青年莫罗的碌碌无为的一生。他一会儿爱上这个,一会儿又爱上那个;学业既荒废掉,股票生意也做不成;二月革命曾使他热情爆发,但不久便烟消云散;最后只能在炉边回忆无聊虚度的岁月。小说广泛描写了 1840—1867 年间的法国社会生活,塑造了大地主、大资产阶级、议员、文学家、哲学家、画家⋯⋯等各类富有特征的人物形象。主人公莫罗正是深受那个时代淫糜享乐

① 福楼拜:《致乔治·桑》(1875 年 12 月),载《文艺理论译丛》1958 年第 3 期,第 180 页。

的“情感教育”,集那个时代“一切弱点之大成”的中小资产阶级青年典型。他耽于幻想,而又意志薄弱,不乏行动,而又见异思迁;结果只能随波逐流, 一事无成。甚至,社会越动乱,他便变得越堕落。小说的明显阶级局限,是蔑视和歪曲劳动人民的革命行动——把 1848 年的革命写成放纵无度的破坏行为。

普法战争期间法国资产阶级政府的出卖行为使作家深感失望,1871 年的巴黎公社革命他又持不解和反对态度,接着建立的第三共和国更使他大为不满。在这种情况下,因看不到积极的社会力量和光明前途,福楼拜作品的思想意义已较前削弱,悲观主义和宿命论情绪则有所增强。这时期,他的较著名的作品是描写一个劳动妇女平凡一生的优秀短篇小说《一颗纯洁的心》

(1877)和描写 1848 年革命在外省的反映的长篇小说《布瓦尔和佩居榭》

(1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