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运动和桐城派古文的中兴

这一时期,在传统文学的诗坛上出现了学习宋诗的潮流,形成所谓的宋诗运动,散文方面则出现了桐城派古文的中兴。

清初就有宋诗派崛起,但至 19 世纪中期何绍基、曾国藩等人出来,声势才煊赫起来。何绍基(1799—1873)是宋诗派的主要理论家。他是个恪守传统封建思想的知识分子,一方面对封建末世的社会风气和诗风、学风很不满, 另一方面奉儒家诗教为正统,认为写诗要“温柔敦厚”,“要扶持纲常,涵抱名理”,决不越雷池一步,于“一切豪诞语、牢骚语、绮艳语、疵贬语, 皆所不喜,亦不敢也”。在创作上,他反对唐诗派的拟古陋习,主张“自为生气”,同时又强调以才学入诗,以考据入诗,以议论入诗。他的诗取法宋代的苏轼、黄庭坚,但大都描写山水景物或为书画题跋和官场应酬之作,缺乏深厚的社会内容和进步的思想倾向,而对形式、技巧很讲究。有些山水诗清新可读,表现出名士的豁达胸怀。如《逆风》:

寒雨连江又逆风,舟人怪我屡开篷。老夫不为青山色,何事欹斜白浪中?

但他的学问诗、应酬诗,没有什么诗味。

曾国藩(1811—1872),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他在镇压太平天国革命中逐渐成为清王朝握有权势的大臣,加太子太保,封一等侯爵,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他诗学黄庭坚,虽然对诗歌理论的贡献,远不能和何绍基相比,但由于官高位尊,趋附者甚众。他曾在《题彭旭诗集后即送其南归》一诗中说:“自仆宗涪公,时流颇忻向。”别人也说:“湘乡出而诗皆宗涪公。”(陈衍:《石遗室诗话》)可见他对宋诗运动的影响之大。

曾国藩在维护封建正统文学方面所作的另一件事,就是力促桐城派古文的中兴。他曾在《圣哲画像记》中自称:“国藩之粗解文章,由姚先生启之。”表现出对姚鼐的崇敬、谦恭的姿态,借以笼络江苏、安徽一带文人,来对付太平天国革命。他还把桐城派古文衰竭的原因归于洪、杨之乱。他的重振桐城派事业显然与政治上的目的是联系在一起的。

但是,曾国藩并不是墨守桐城派的成规,而是有新的发展。他在桐城派所规范的“义理、考据、词章”之外,又加上“经济之学”,认为“此四者缺一不可”(《求阙斋日记类钞》),也要求“经世致用”。虽然他不是象龚自珍、魏源等启蒙思想家那样用文学来呼吁个性解放,而是企图用古文来维护和巩固摇摇欲坠的封建统治,然而,这却使桐城派古文从过去狭窄的个人小天地解脱出来,去表现重大的题材和复杂的思想。

曾国藩在写作上主张对前人的经验广收博取。姚鼐编选有《古文辞类纂》一直是桐城派作文的范本;曾国藩又另选一本《经史百家杂钞》,补上《古文辞类纂》所不选的六经、诸子、史传及辞赋,拓宽了作文的路子。他重视文学本身的某些规律,提倡“道与文兼至交尽”,反对崇道贬文。他还总结和发展了关于“气”、“阳刚阴柔”等等学说。——这些对改造桐城派古文, 使之获得“中兴”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曾国藩的文章大都收入《曾文正公文集》里。其中不少是诬蔑太平天国革命和表彰被太平军击毙的清军将士的。但情感真挚,气势瑰伟,叙事生动, 文笔简洁。就文章而论,为晚清甚至整个清代的大手笔。

曾国藩广揽人才,张裕钊(1823—1894)、黎庶昌(1837—1897)、薛福成(1838—1894)、吴汝纶(1840—1902)等是他幕僚中师法曾氏之文、成就最高的四人,被称为“曾门四弟子”。他们的文章主要表现洋务思想,但在反映社会现实的深度、表现反帝爱国主题方面都有了较大进展;还写了异国风光和西方资产阶级文明(如黎庶昌的《卜来敦记》、薛福成的《观巴黎油画记》等),都是过去桐城派作家所未曾涉及过的题材。文章的篇幅一般较长,宏丽绚烂,且语言有音韵美,还出现新名词。这也是与过去的桐城派古文不同的地方。曾门四弟子在文坛的成绩,显示了桐城派中兴的完成。甲午战争的失败,宣告了洋务运动的破产。被曾国藩等人改造过的桐城

文——湘乡文也失去了活力。吴汝纶晚年便致力于重向方苞、姚鼐的桐城派古文复归,尚醇厚,诎闳肆,重视剪裁、雅洁,反对说道说经。虽然在吴氏弟子的响应下,复归得以实现,但是至清末,桐城派古文再也无法和新文体、新文学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