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黄兴书

孙 文

1914 年 3 月

前由英士沥陈近况,迟迟未得还云,甚怅甚怅!关怀祖国,见于政府之专制,政治之不良,夜自思,每用痛心!癸丑(1913 年)之役,主之最力,所以失败者,非袁氏兵力之强,实同党人心之涣散。犹忆钝初死后之五日,英士觉生等在公寓所讨论国事及钝初刺死之由。公谓民国已经成立, 法律非无效力,对此问题宜持以冷静态度,而待正当之解决。时天仇①在侧, 力持不可。公非难之至再,以为南方武力不足恃,苟或发难,必致大局糜烂。当时颇以公言为不然,公不之听。及其后也,烈武①协和①等相继被黜, 静山①观望于八组安①反复於三介人②复盘踞两浙,而分南方之势, 以掣我肘。文不胜一朝之忿,乃饬英士奋起滨,更檄章梓③倡议金陵(今南京)。于此时本拟亲统六师,观兵建康(今南京);公忽投袂而起,以为不善戎伍,措置稍乖,贻祸匪浅。雅不欲于兵戈扰攘之秋,启兄弟同室之阋,乃退而任公。公去几日,冯张④之兵联翩南下。夫以金陵帝王之都, 龙蟠虎踞,苟得劫死以守,则大江以北,决不致闻风瓦解,而英士铁生⑤亦岂一蹶不振?乃公以饷绌之故,贸然一走,三军无主,卒以失败,尧清海鸣难为善后,而如火如荼之民气,于是歼灭无遗!推原其故,之非欤?公之咎欤?固不待智者而后知之矣!东渡以来,日夕共谋,非欲雪癸丑(1913 年)之耻,实欲竟辛亥(1911 年)之功。而公又与英士等互相龃龉,溥泉⑥ 海鸣复从而煽之,公不维始终之义,遂作中道之弃。离日以后,深虑失援, 英士明达,复以函问,而公又置不与覆,是公不复以同志为念耶?二十年间, 与公奔走海外,流离播迁,同气之应,匪伊朝夕。癸丑(1913 年)之不利,非战之罪也。且世之所谓雄者,不以挫抑而灰心,不以失败而退怯; 广州萍醴几经危难,以公未尝一变厥志者,岂必至今日而反退缩不前乎?中国当此外患侵逼、内政紊乱之秋,正我辈奋戈饮弹、碎肉喋血之时。公革命之健者,正宜同心一致,乘机以起;若公以徘徊为知机,以观望为识时,以缓进为稳健,以万全为商标,则虽至愚,不知其可。临纸神驰,祈公即日言旋,慎勿以为盂浪而菲薄之,斯则革命前途之幸也。

——孙中山选集,上卷,页 96—97。

① 克利斯浦,是承担借款的一个英国公司的名字。

① 之,据白蕉袁世凯与中华民国页 70 補入。

① 救国,据白蕉袁世凯与中华民国页 71 补入。

① 认,误,据白蕉袁世凯与中华民国页 72,当作相。

① 戴传贤,号天仇。

② 柏文蔚,宇烈武。

③ 李烈钧,字协和。

④ 孙道仁,字静山,亦作静珊,时任福建都督。

⑤ 谭延闓,字组安,通常作组庵。

⑥ 朱瑞,字介人,时任浙江都督兼民政长。他是辛亥革命时浙江起义的新军领导人之一,但此时坚决擁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