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诛自立会匪头目分别查拿解散摺
光绪二十六年八月三十日(1900 年 9 月 23 日)
张之洞
竊查自北方开战以来,各省匪徒咸思蠢动。臣等⑥钦遵谕旨,保守疆土。欲防外侮,必须先清内匪。当即增募营勇,分路筹防。七月初间,湖北巴东长乐等县,果有会匪纠从竖旗起事。正在派兵剿办,旋闻安徽大通已有大股 会匪突起焚劫,其势甚炽,湖北沔阳州之新堤、蒲圻县之羊楼峒、湖南临湘县之滩头,均有会匪接踵而起,民间大为惊扰,荆州之沙市以及嘉鱼麻城等 县,均有会匪谋乱情事。各匪聚众点名,打造刀械,制造号衣,储备米粮, 一似钱财甚为充裕者;并闻有私运外洋军火之说。当经遴派员弁营勇,分路密查剿捕。以武穴向为下游门户,会匪之薮,并派营勇兵轮前赴该处查拿防遏。
同时各省拿获各匪,皆系领有富有票。此票乃仿照哥老会散放票布之办法,其票系上海洋纸石印,写刻篆印,皆极精工,上横书“富有”二字,直书“凭票发给典钱一串文”,前有编号,後有年月,背有暗口号图章二颗, 用在湖北者又钤“楚”字图章。其命名盖暗寓“富有四海”之意,实属悖妄已极。凡领票者,均系勾串一气,互为声援。据匪首散票者告人云:持有此票,即可向该匪首处领钱一千文,以後乘坐怡和太古轮船,不索船价。并云: 中国即将大乱,以後持票即可保家。以故各省会匪趋之若骛。
旋经查出,此乃大逆康有为一人主使调度,其夥党分布各省,展转煽惑。其巢穴即在上海,於租界内设有国会总会,入会者亦不尽康党。沿江沿海冬省皆有国会分会,而分会中以汉口之分会为最大。因武汉当南北适中之地, 居长江之上游,而两湖会匪又最多,故先於武汉举事。其会名曰自立会,其军名曰自立军,勾煽三江两湖等虚哥老会匪,纠众谋逆,定期於七月二十九日(8 月 23 日),武昌汉口汉阳三处同时起事,约定新堤蒲圻之匪,速起大股前来接应,岳州沙市之匪遥为声援。
先於二十七日(8 月 21 日)访有端倪,密饬员弁在汉口地方李慎德堂
及宝顺里内,拿获两湖分会总匪首唐才常、匪首林圭李虎生等三十馀名。唐才常系督办南部各省总会,又督办南部各省军务处,林圭系统带国会中军, 李虎生系总窝户。当时在唐才常寓所起获军械、火药、伪印、伪札、伪示及富有票多张,又入会各匪姓名簿,又购买洋枪刀械用款、雇募奸细分往各城各营各局充当内应月支薪水用款、招募会匪自称发饷用款各项帐簿,又各省匪党往来逆信,又洋文自立会办事规条,皆在唐才常屋内搜获。并同时在汉口汉阳拿获同夥谋逆之哥老会匪首瞿河清向联升等,发交营务处司道、武昌府、江夏县公同审讯。该匪等供认开设自立会,勾结哥老会,散放富有票,同夥谋逆不讳。当印将该匪首唐才常等二十名正法示儆。
旋在嘉鱼县拿获匪党蒋国才,搜获富有票、黄旗及各匪口号名单,及正
副会长康梁伪谕,暨供出各匪姓名。续据湖南拿获会匪头目李英谭翥等供称:
⑥ 原编者注:1900 年 6 月 23 日(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七日)上海领事团的布告:“联军在中国的司令官及高级官吏们愿意中国沿江沿海各城市的总督及当局们知道他们的企图,是用他们的武力,仅对义和团及阻止他们为援救他们的国民而向北京进攻的那些人来作战的。本布告系应大沽方面高级司令官的请求而公布。”
“康有为在上海开富有山,正龙头系康有为唐才常梁启超李金彪杨鸿钧师马炳等。唐才常派为上海总粮台。听说康有为诸党①派人会合大刀会,该党① 已到山东。此事是康有为为总,康有为以唐才常为总,唐才常以辜仁杰即辜鸿恩、师马炳即师襄为总。湘省闻学自尽之汪熔,派为长沙总粮台。各粮台之钱,均是康有为接济”等语。
查蒋国才匪单内,系康有为为正龙头,梁启超为副龙头。并据唐才常供, 上海国会总会头目系广东人容闳。此外各处所获哥老会匪供词,供出康有为唐才常为首者,不计其数。查获逆信伪札及各匪供,尚有沈克诚陈讜林杰即林邦威容闓李松芝蔡锺浩汪楚珍张尧卿戴保廷,均为谋据两湖之大头目。秦俊杰即秦士三,又名秦邮,即大通滋事首匪。复经密札密咨鄂省各省查拿,并照会名国领事在案。并准大学士直隶总督臣李鸿章电咨,湖南巡抚臣俞廉三咨,查出讯出康有为唐才常客闳等,勾匪作乱,私运外洋军火,情形大略相同。暨准两江总督臣刘坤一、安徽巡抚臣王之春咨,富有票匪扰乱长江,派兵剿捕,起获匪票、伪示、私运军火各情形,与鄂省所查皆相符合。
查此项自立会匪唐才常等,以康逆死党,窟穴上海,设立总会,自为总粮台,往来沿江沿海各处,广散银钱,购诱会匪,计谋凶狡,党夥纷繁。其匪党往来书信,大指因北方有警,乘此煽动沿江沿海各省各种会匪,同时作乱。其同谋勾结之人,各省皆有。其购械募匪之款,查簿内存款,计洋银一万五千馀元,用去已将及万元。闻康有为诈骗敛集之款,共有银六十万元, 安排以二十万元用之长江,所散放之富有票,就两湖地方查出供出者,已有两万余张。事发後两三日,尚有人向李慎德堂投递匪党逆信,经税务司邮政局拿获数起。其为札有曰:“指定东南各行省为新造自立之国。”其华洋文规条内有曰:“不认满洲为国家。”其伪印文曰:“中国国会分会驻汉之印。”又曰:“中国国会督办南部各总会之关防。”又曰:“中国国会督办南部各路军务处之关防。”又曰:统带中国国会自立军中、左、右、前、後等营养关防。其逆信内有曰:“以湖北为中军,以安徽为前军,以湖南为后军。” 其唐才常身边小筐内,搜出伪号令、告示稿有曰:“焚燬各衙署,占夺枪炮厂,劫掠局库,占踞城池,焚戮三日,封刀安民,派将固守,再筹征进。” 其逆信内有曰:“沿途亦可劫掠。”其开用为关防札稿内有曰:“业经报明沪会,篆刻关防一颗,内刊‘中国国会督办南部各省总会’字样,於(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年七月初八日(1900 年 8 月 2 日)开用”等语。唐才常等到案,一一供认不讳。至其平空造言,捏诬狂吠,诋毁两宫,悖逆凶焊,笔不忍书,令人发指。该会匪等以自立为名号,以焚戮劫掠为条规,以富有票为引诱,以哥老会红教会及各省各种会匪为羽翼,意欲使天下人心,同时摇动,天下民生,同时糜烂,实为凶毒已极。又查伪札有云:“本国会深懔危亡”等语,实属狡诈胆妄。该匪首伪为国会,造此诡辞,冀以诳诱躁妄之文士,鼓动无知之愚民,尢为可恶。
窃惟目前时事虽棘,上下同心,力图振作,尚可勉筹补救之方。若该会
匪各省蠭起,外人乘之,则中国真将有危亡之势矣。今该会匪既已自称为新造之国,公然自立,不认国家,是明言不为我皇上之臣子矣。乃尚敢托保国之名,以逞其乱国之谋,不独中国忠义臣民不受其欺,凡各国明理晓事之人,
① 国父,指孙中山。
① 此摺系与湖北巡抚于荫霖会銜,故称臣等。
恐亦不受其欺也。近日鄂湘江皖各省滋事之匪,查其逆信、票据、供词,皆系自立会匪之党,皆系领富有票之人,其合夥约期,济械助费,分据地方, 安排接应,均经查有实据。查李慎德堂前门在英租界之内,当日查拿各匪之时,系由英领事签字,派巡捕协同往擎,当场眼同起获各种谋逆作乱器械凭据,华洋人等众目共睹,因此各国领事皆深知此辈实系与哥老会合夥,必应查拿,以免扰害地方。
除湖北湖南两省随时密查严拿外,此外沿江沿海各省,皆有分会,其往来於上海者尤多,应由各省自行查拿。已将先後迭次查出供出紧要各匪首姓名籍贯,陆续开单,分咨各省一体严密悬赏查拿,务获惩办,以惩乱逆而安大局。
至唐才常供出同会同谋之人甚多,凡系查无实据者,概不株连。其军民人等误领富有票者,准其向官司营局团绅首士缴票销毁,即免追究,予以自新。若观望藏匿不缴者,查获匪票,定行重办。
自汉口匪首伏诛後,各路匪徒闻之,震慑夺气。惟富有票放出太多,其悍党匪首尚多漏网,现已访知仍复潜踪往来上海长江一带,别设狡谋,力图纠众报复。沙市岳州常德澧州一带匪徒,尚在煽惑窥伺。新堤之匪窜扰湖南之临湘巴陵及监利之朱河等处。其监利沙洋麻城嘉鱼崇阳巴东长乐之匪,仍饬各营分投搜剿解散。其襄阳枣阳随州应山等处,界连豫边,素多刀匪,豫省年来旱荒,饥民颇众,亦遂有会匪关堂放飘之事。自七月以来,籍闹教为名,啸聚焚劫。自立会匪滋事後,查有匪目潜住孝感应山、河南信阳州一带, 谋劫北上诸军军火:并煽诱河南饥民来汉滋事。现又讯出,有匪首潜往襄樊一带煽动刀匪,已添募马步各营,沿边防遏,入境即击。八月内,四川巫山县有匪千余人滋事,亦经派营会合川军相机剿捕。
臣等伏查康逆近年遁逃海外,散布邪说,久思煽动奸人,扰乱中国,以逞其报复之志。兹因各国搆釁,中国兵威不振,以为有机可乘,遂敢遣其党羽,分布沿江沿海畚省,勾匪作乱,而湖北尤为该匪注意所在。值此时局危急,一经煽动,立即四路响应。两月来,武汉商民惶扰遷徙,一夕数惊。幸仰赖朝廷威福,先期破获,擒诛渠魁巨党多名,各处聚集援应之匪,先後击散,陆续擒斩匪目数十人,目前人心粗定。惟有仍一面督饬各军畚州县,严防密拿,解散脋从;一面照会各国领事,布其逆乱罪状,嘱其转告外部,勿为所惑。目前据各领事言:从前谓康梁为志士,今已知康粱为匪徒,各国断不帮助庇护。此实由该逆等稔恶穷凶,天夺其魄,为悖乱盗贼之事,布悖乱盗贼之言,奸谋逆迹尽行败露,从此为各国所屏弃,诛殛之期当不远矣。
惟是湖北数月以来,自北方有警,长江人心惶惑,各匪四起,陆续增募勇营数十营,上游则界川之宜昌,下游则界江西之武穴,南则界湘之荆州, 北则界豫之襄阳随州棗阳应山麻城,中路则沔阳新隄沙洋嘉鱼蒲圻崇阳监利,皆为会匪出没之所,皆须派营驻守,随时相机剿捕,并派营前赴湖南之岳州、河南之信阳州,越境剿捕巡防,以固藩篱。各属请兵请械,应接不暇,罗掘多方,增兵既多,增饷尤钜,种种艰难急迫,昼夜不遑。惟有竭力镇抚,相机筹办,随事与湖南抚臣、两江江西安徽督抚臣互相知会,合力办理,以维上游大局。
至此次查访擒获自立会匪渠魁,暨分路防剿、捕获领放富有票逆匪首要各员弁,发奸弭乱,俾沿江沿海各省得以周知为备,似尚有裨大局,合无仰恳天恩,俯准臣等查明,奏请优奖,以示鼓励。
[硃批:“览奏殊堪痛恨。著即会商沿江沿海各督抚,将此项会匪,饬属一体查拿,尽法惩治,务绝根株。所有此次擒获首要及发奸弭乱各项出力员弁,准其从优请奖,以示鼓励。钦此。”]
——张文襄公全集,卷 51,奏议 51,叶 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