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和国运动

庚子国变记

李希圣

义和拳者,起自嘉庆时,有严禁,犯者凌迟。

戊戌(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八月,荣禄杨崇伊,请太后復出听政。康有为以言变法获罪,所连坐甚多,逢迎干进者,皆以攻康有为为名, 稍与龃龉,则目为新党,罪不测。张仲炘黄桂鋆密疏,言皇上得罪祖宗,当废。太后心喜其言,然未敢发也。上虽同视朝,嘿不一言,而太后方日以上病状危告天下。各国公使谒奕劻,请以法医人视病,太后不许。各公使又亟请之,太后不得已,召入。出语人曰:“血脉皆治,无病也。”太后闻之不悦。

已而康有为走入人庇焉。遂以李鸿章为两广总督,欲诡致之,购求十万金,而兵卫之严,不可得。鸿章以状闻,太后大怒曰:“此雠必报!” 时方食,取玉壶碎之曰:“所以志也。”而梁启超亦走保日本,使刘学询庆宽并刺之,无所成而返。

及立端郡王载漪溥儁为大阿哥,天下哗然,经元善等连名上书至二千人。载漪恐,遣人风各公使入贺;太后亦召冬公使夫人饮,甚欢,欲遂立溥儁。各公使不听,有違言。太后及载漪内惭,日夜谋所以报。会江苏糧道罗嘉杰,以风闻上书大学士荣禄言事,谓:“人将以兵力脅归政,因尽揽利权。”荣禄奏之,太后愈益怒。

义和拳山东浸淫入畿辅,众亦渐盛,遂围涞水,县令祝芾请兵,直隶总督裕禄遣杨福同勦之。福同败死。进攻涿州,知州龚荫培告急,顺天府尹何乃莹揣朝旨,格不行。荫培坐免。太后使刑部尚书赵舒翘、大学士刚毅乃莹先後往,道之入京师。刚毅等复命,均力言义民无他心,可恃。遂焚铁道,毁电线,至者数万人,城中为坛场几徧。

其神曰洪钧老祖骊山老母,来常以夜,燎而祠之,为巫舞欲以下神,神至,能禁枪礮令不燃。又能指言空中,则火起,刀槊不能伤。出则呼市人向东南而拜,人无敢不从者。以仇教为名,至斥上为教主。太后与载漪谋欲引以废立,故主之特坚。匪党出入禁中,日夜无期度。扬言当尽灭诸夷,不受赐,愿得一龙二虎头。一龙谓上,二虎庆亲王奕劻、大学士李鸿章也。

光绪二十六年)五月初十日(1900 年 6 月 6 日),使格雨思上书, 言“乱民日益多,英法籍之,将不利於中国中国方睦,逾二百年,义当告。”总理衙门得书,不敢上。使欲入见,乃封奏焉,亦不答。

十四日(10 日),以礼部尚书启秀、工部侍郎溥兴、内阁学士那桐入总理衙门,而以载漪为管理。

十五日(11 日),日本书记生杉山彬永定门董福祥遣兵杀之於道, 剖其尸。

十七日(13 日),匪於右安门内火教民居,无老幼妇女皆杀之,一僧为之长。

十八日(14 日),往宣武门内火教堂,又连烧他教堂甚衆。城门晝闭, 京师大乱。连两日有旨,言拳匪作乱当勦,而匪势愈张。

二十日(16 日),焚正阳门外四千馀家,京师富商所集也,数百年精

尽矣。延及城阙,火光烛天,三日不灭。

是日,召大学士六部九卿入议。太后哭,出罗嘉杰书示廷臣,相顾逡巡, 莫敢先发。吏部侍郎许景澄言:“中国与外洋交数十年矣,民教相仇之事, 无岁无之,然不过赔偿而止;惟攻杀使臣,中外皆无成案。今交民巷使馆, 拳匪日窥伺之,几於朝不谋夕,傥不测,不知宗社生灵,置之何地?”太常寺卿袁昶言:“釁不可开,纵容乱民,祸至不可收拾,他日内讧外患相随而至,国何以堪?”慷慨欷歔,声震殿瓦。太后目摄之。太常寺少卿张亨嘉言: “拳匪不可恃。”仓场侍郎长萃亨嘉後,大言曰:“此义民也!臣自通州来,通州无义民不保矣。”载漪载濂及户部恃郎溥良和之,言人心不可失。上曰:“人心何足恃,祗益乱耳。令人喜言兵,然自朝鲜之役①,创钜痛深, 效亦可睹矣。况诸国之强,十倍於日本,合而谋我,何以御之?”载漪曰: “董福祥剿叛同有功,以御夷,当无敌。”上曰:“福祥骄,难用。敌器利而兵精,非回之比。”侍讲学士朱祖谋,亦言福祥无赖。载漪语不逊,上嘿然。廷臣皆出,而载澜刚毅遂合疏言:“义民可恃,其术甚神,可以报雪仇耻。”载濂亦上书言:“时不可失,敢阻挠者请斩之。”闻者莫不痛心,诋为妖孽,知其必亡,然畏太后,不敢言也。

是日,造那桐许景澄杨村说夷兵,令无入,道遇匪劫之归,景澄几死。其後夷兵援使馆者,亦以衆少不得达,至落堡而还。

二十一日(17 日),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太后曰:“皇帝意在和, 不欲用兵,余心乱矣,今日廷论,可尽为上言。”兵部尚书徐用仪曰:“用兵非中国之利,且釁不可自我先。”上曰:“战非不可言,顾中国积衰,兵又不足恃,用乱民以求一逞,宁有幸乎?”侍读学士刘永亨言:“乱民当早除,不然,祸不测。”载漪曰:“义民起田间,出万死不顾一生,以赴国家之难,今以为乱欲诛之,人心一解,国谁与圖存?”上曰:“乱民皆乌合, 能以血肉相搏耶?且人心徒空言耳,奈何以民命为儿戏?”太后度载漪辩穷。户部尚书立山,以心计侍中用事,得太后欢。太后乃问曰:“民虽无他,然其术多不效。”载漪色变曰:“用其心耳,何论术乎!立山敢廷争, 是且与夷通,试遣山退夷兵,夷必听。”曰:“首言战者载漪也,当行。臣不习夷情,且非其职。”太后曰:“亲王亨利昔来游,若尝为供给,亨利甚德之,若宜住。”山未对,载漪立山汉奸,立山抗辩。太后两解之, 罢朝。遂遣徐用仪立山及内阁学士联元至使馆曰:“无召兵,兵来则失好矣。”

二十二日(18 日),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载漪请攻使馆,太后许之。联元顿首亟言曰:“不可,傥使臣不保,洋兵他日入城,鸡犬皆尽矣!” 载澜曰:“联元贰於夷,杀联元,夷兵自退。”太后大怒,召左右立斩之, 庄亲王载勋救之而止。联元载勋包衣也。协办大学士王文韶言:“中国自甲午(光绪二十年,1894 年)以后,财绌兵单,众寡强弱之势既已不侔, 一旦开釁,何以善其後,愿太后三思。”太后大怒而起,以手击案骂之曰: “若所言,吾皆习闻之矣,尚待若言耶?若能前去,令夷兵毋入城,否者且斩若!”文韶不敢辩。上持许景澄手而泣曰:“朕一人死不足惜,如天下生灵何!”太后阳慰解之,不怿而罢,自是嗛景澄

太后意既决,载漪载勋载濂载澜刚毅徐桐崇绮启秀赵舒翘徐承煜又力赞

① 吕祖谦,字伯恭,宋浙江金华人,世称东莱先生,与朱熹张栻齐名,其学说开浙东学派之先声,著有东

莱博议等书。

之,遂下诏褒匪为义民,予内帑银十万两。载漪即第为坛,晨夕必拜,太后亦祠之内中。由是燕齐之盗,莫不搤腕并起,而言灭夷矣。

城中日焚劫,火光连日夜,烟焰涨天,红巾左握千百人,横行都市,奠敢正视之者。夙所不快者,即指为教民,全家皆尽,死者十数万人。其杀人则刀矛并下,肌体分裂,婴儿生未匝月者,亦杀之,惨酷无复人理,而太后方日召见其党,所谓大师兄者,慰劳有加焉。

王培佑以首附义民,擢顺天府尹。土大夫谄谀干进者,又以义和拳为奇货。候补知府会廉、翰林院编修王龙文献三策,乞载漪代奏:“攻交民巷, 尽杀使臣,上策也;废旧约,令夷人就我范围,中策也;若始战终和,与合璧舆榇何异?则下策矣。”载漪得书大喜曰:“此公论也!”御史徐道焜言: “洪钧老祖令五龙守大沽,龙背拱夷船,皆立沉。”翰林院编修萧荣爵言: “夷狄无君父殆二千年,天将假手义民尽灭之,时不可失。”御史陈嘉言, 自谓“从关壮缪得帛书,书言无畏夷,夷当自灭。”吉林将军长顺言:“二童子殆非人,至则教堂自焚,已忽不见。”太后喜,大以为神人也。下其书, 覽示天下。群臣又时时言山东老团一扫光、金钟罩、九龙灯之属,能役鬼神, 烧海中船尽坏,居一室,斩首百里外不以兵。於是太后焚币玉,自祷祠之, 而未尝至。曾廉王龙文彭清藜吴国镛及御史刘家模先後上书,言义民所过秋毫无犯,请令按户搜杀,以绝乱源,刑部郎中左绍佐请斩郭嵩焘丁日昌尸, 以谢天下;户部主事万秉鉴至谓曾国藩天津杀十六人償丰大业命,损国体而启戎心,请议卹,户部侍郎长麟久废,请率义民当前敌,太后释前憾而用之。而曾廉王龙文至请早定大计以应人心,其言尤悖逆。

当是时,上书言神怪者以百数,王公邸第,百司廨署,匪皆设坛焉, 谓之保护。

广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四川总督奎俊闽浙总督许应骁福州将军善联、巡视长江李秉衡江苏巡抚鹿传霖安徽巡抚王之春湖北巡抚于荫霖湖南巡抚俞廉三广东巡抚德寿合奏,言: “乱民不可用,邪术不可信,兵端不可开。”其言至痛切。山东巡抚袁世凯, 亦极言朝廷纵乱民,至举国以听之,譬若奉骄子,祸不忍言矣。不听。

遂以载勋刚毅为总统,载澜英年佐之,籍姓名部署,比於官军。然匪专杀自如,载勋刚毅不敢问。都统度恒,一家十三口皆死,载漪夙暱度恒, 亦不能庇也。户部尚书士山不甚附载漪,候补侍郎胡燏棻治铁道,侍读学士黄思永尝请行昭信股票,通永沈能虎李鸿章有连,皆号为习洋务,匪欲杀之,燏芬夜亡走,依袁世凯,能虎以贿免,立山思永下狱,其罪状则神语也,曰“通夷”。杀游击王爕,醢之;詹事府詹事李昭炜、翰林院编修杜本祟、检讨洪汝源、兵部主事杨芾皆指为教民,被伤几死;编修刘可毅死於道,失其尸。

二十三日(19 日),使克林德入总理衙门,载漪伺於路,令所部虎神营杀之。虎神营者,虎食羊而神治鬼,所以诅也。颐和园起惭台,高二十馀丈,亦曰“鬼见愁”。乱初起,令畚公使皆反国,期一日夜尽行。各公使请缓期,故入总理衙门议,而使死焉。杀德使者,章京恩海也,其後日本执杀之。克林德已死,许缓行,又请迁入总理衙门,各公使不敢出。

二十四日(20 日),遂令董福祥及武卫中军围攻交民巷荣禄自持檄督之,欲尽杀诸使臣。礮声日夜不绝,屋瓦自腾,城中皆哭,匪助之,巫步披发,升屋而号者数万人,击动天地。夷兵裁四百,四面为营垒,穿地道,

令教民分守之,人自为必死,皆奋。围攻五十馀日,昼夜番战,苦相持。董军及武卫中军死者无虑四千人,匪亦劣有伤亡,皆引退。而刚毅赵舒翘方坐城楼趣战,饮酒欢呼。刚毅曰:“使馆破,夷人无种矣!天下自是当太平。” 舒翘起为寿曰:“自康有为倡乱悖逆,喜事之徒云合而响应,公幸起而芟夷之,略已尽矣。上病且死,又失天下心,不足以承宗庙,幸继统有人,定策之功,公第一。今义民四起,上下同仇,非太后圣明,公以身报国,尽除秕政,与海内更新,亦亡以致今日之效也。古有社稷之臣,今於公见之矣。” 刚毅大喜,自行酒属舒翘曰:“展如知我。”展如舒翘字也。舒翘之入政府也,刚毅援之,故事之尤谄,。

方是时,军武卫中军因缘劫杀,贝子溥伦、大学士孙家鼐徐桐、工部尚书陈学棻、内阁学士贻谷、副都御史曾广銮、太常寺卿陈邦瑞皆仅以身免,其家人多死者,以告荣禄荣禄不能制。民居市舍,数里内焚掠皆空, 使馆故用塞门泥,不能破也。

启秀言:“使臣不除,必为後患,五台普济有神兵十万,请召之会攻”;曾廉王龙文请引玉泉水灌之;御史彭述谓:“夷礮不燃,其术固验”;太后亦欲用山东僧普法余蛮子②周汉,王龙文上书所谓“三贤”者也。普法本妖人,余蛮子以攻剽为群盗,至尽发中兵乃捕得之,而汉有心疾。徐桐谓: “夷且请降,不可许。纳贡献地称臣,偿兵费数万万,疏十事上之,尽如约, 乃受。”

朱祖谋请毋攻使馆,上使荣禄召问状,祖谋具为言宜罢兵,不肯白。祖谋敢言,匪初起,祖谋首建议请驱除。启秀恶之,扬言曰:“非祖谋无足与任此者。”太后亦不乐祖谋会廉闻之曰:“祖谋沮大计,可斩也。”御史蒋式芬彭清藜吴国镛,亦请斩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

匪既不得志於交民巷,乃往攻西什库教堂,副都统阿克達春为前锋, 战不利,载漪大怒,立斩之,而教民皆坚壁以待攻。刚毅帕首◻刀请督战, 张左右翼而前,匪死者数百人,刚毅跳而免。忿发骂曰:“公等在涿州时, 皆言何如,今若此,天下事不足言,吾与之俱受其戮矣。”其後崇绮又三往攻之,讫不能入。而载漪为匪党论功,除武功爵者数十人,赏查无虚日,车骑服色,擬於乘舆,至自称九千岁,出入大清门,呵斥公卿,无敢较者。

二十五日(21 日),下诏宣战,军机章京连文沖草也。以法领事杜士蘭大沽礮臺为词,其实礮臺先於二十一日(17 日)失守矣。夷人之攻大沽也,营官封得胜手燃礮,伤兵舰一,已而兵大至,遂陷,得胜死焉。提督罗荣光天津,久之,仰乐死。而裕禄方报大捷,张战状,自为功,语绝诬, 时地尽无据。太后及载漪大喜,犒赐将卒白金再十万焉。

时有诏徵兵,海内骚然,羽书相望,乃以载漪奕劻徐桐崇绮主兵事,有请无不从。政在军府,高下任心,奕劻枝梧其间,噤不敢言,取充位;以莫年用事,尤骄横。太后亦以旧臣,更事久,以忠愤号召揣摩取富贵之士, 负当时大名,思壹用其言,以风动天下。

遂遗仓场侍郎刘恩溥天津,招集匪至十馀万人,传太后旨,赀给之, 来者日益多,颇不得赏,则公为寇盗,虏略杀人,脅取财物,不能应,辄夷其宗,喜纵火延烧,常数百家。自天津以南,民大徙,乃侯於道遮杀之,曰“防姦细”,坐死者又十数万人。自有书契以来,盖未闻奉诏为官寇,寇而

② 曾巩,字子固,宋江西南豐人,进士出身,官中书舍人,精於经学,著有元丰类稿。

奖谓忠义,如今日者也。裕禄亦盛言民敢战,连败夷,所击斩过当,夷甚惧,至以客礼见红灯照红灯照者,匪党自谓不如,袨服利屣,皆十五六好女子也。

初敌兵攻西沽聂士成弃不守,其乡人移书责之,士成笑曰:“岂谓我怯耶?”遂连战八里台,陷阵而死。先是士成得旨剿匪,已而朝议大变, 士成不自安,至以身殉,君子悲其志焉。士成死,马玉昆代之。

(六月)十三日(7 月 9 日),以李鸿章直隶总督,辞不至。

十五日(11 日),以廷雍直隶布政使,廷杰罢。不主义民故也, 而谨事之。吴桥劳乃宣景州知州王兆骐请剿匪,无令蔓延,诋为悖谬,西北之民惨死者,至连村堡,血流有声,而由此大用矣。匪之杀教民也,谓之二毛子,其实十九皆平民,而教民往往得他逸。

十六日(12 日),杀张荫桓新疆。始荫桓党系刑部,太后盛怒, 欲杀之,求救於人,得戍边。兵兴,荫桓上书总理衙门,言宜守约,载漪刚毅恶之,为辈语以闻,太后亦恐其通,故死。

十八日(14 日),马玉昆败於紫竹林,死者三千人,天津陷。裕禄北仓,从者皆失,欲草奏无所得纸而罢。久之乃上闻,京师大震。彭述曰: “此汉奸张夷势以相恫喝也。姜桂题杀夷兵万,夷方蹙,行且求和矣。”不知桂题山东,不得至天津也。

十九日(15 日),贵州提督梅东益免官。东益沧州,而杨柳青当通道,匪遮击,杀人尤多,东益大纵兵攻之,斩首虏三千馀人,河水尽赤, 裕禄慈之,东益坐是罢。

二十一日(17 日),以崇绮为户部尚书。之再出也,与徐桐比而言废立,以是得太后欢,恩眷与等。先是一老人谒载漪,自言有禁方,载漪视其书绝诞,谢之,老人辞去,曰:“異时事急,请东向呼者三,当至。” 匪之始萌芽也,载漪置酒,召徐桐崇绮而告之,桐绮皆曰:“此殆天所以灭夷也!”呼之,则老人巳在门,一座大惊。遂入言之太后,太后幸颐和园, 试其方尽验。或曰老人大盗王觉一也。

二十二日(18 日),有旨保护教士及各国商民,杀杉山彬克林德者议抵罪。大学士荣禄意也,王文韶附之。载漪大怒,不肯视事,太后强起之。二十七日(23 日),以余虎恩喀什噶尔提督。虎恩贪而好色,多大

言,纳贿於荣禄,将三千人。虎恩故善董福祥福祥之攻使馆也,太后问之, 曰:“五日必克。”巳而言不雠,虎恩福祥论事荣禄前,语侵之,福祥欲杀虎恩荣禄以身翼蔽之,乃免。

二十九日(25 日),李秉衡至自江南,太后大喜,三召见宁寿宫,语移日。秉衡主战,且言:“义民可用,当以兵法部勒之。”太后诘以李鸿章等公奏,秉衡言:“此张之洞入臣名耳,臣无与也。”太后闻天津败,方旁皇,得秉衡言,乃决,遂命总统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夏辛酉四军。

七月初三日(7 月 28 日),杀许景澄袁昶秉衡有力焉。荣禄微争, 太后笑,未起,太后曰:“若敢抗旨耶?”不许,天下冤之。刑部侍郎徐承煜监刑,色独喜,昶笑承煜曰:“勉为之,吾待公於地下矣:”景澄亦呼家人与言,皆阳阳如平时,颜色不变。徐桐曰:“是死且有罪。”崇绮亦曰:“可以惩汉奸,令後无妄言者。”昶初召对,郎言匪当痛剿,退又两上疏力争,故尤为载漪所恨:景澄以使故,匪黨颇侧目焉。徐桐景澄有却,至榜其名,戒门者不许通刺。

匪攻交民巷西什库,既屡有杀伤,志不得逞。而教民亦合群自保,匪不敢前,乃日於城外掠村民,谓之白莲教,以与载勋载勋请旨交刑部斩於市,前後死者男女百馀人,号呼就戮,哀不忍闻,皆愕然不知何以至此也。观者数千人,莫不顿足叹息,怜其冤。彭述独曰:“此乱民也,不杀之,变且不测。”问之,则曰:飞刀尝及其屋云。

初十日(8 月 4 日),北仓失,裕禄杨村

十一日(5 日),杨村又陷,裕禄自戕死,宋庆退蔡村。敌方得天津, 画地而守,兵久不出。一夕大至攻北仓,炸礮居阵前,更番迭击,玉昆散万金募死士,得三百人,薄而前,礮发而三百人者皆死。玉昆力战三昼夜,会日入,天大雨,夷潜师出玉昆後,玉昆兵乱,夹击尽破其军,玉昆大败,退至武清,不复能战矣。荣禄以闻,太后泣,问计於左右,以新斩袁许,无敢言者。

十三日(7 日),以李鸿章为全权大臣。时已停攻使馆,使总理章京文瑞斋西瓜菽麦问遗之。使竇纳诺笑曰:“贵国以兵戎相见,朝报不至月馀 矣,请为我致之。”诺而出。使康格为书报美,送总理衙门,不许,乃还之。而各国以书问使臣在亡,皆尼不达。议遣桂春陈夔龙送使臣至天津,使臣不欲行,覆书甚嫚。彭述请俟其出,张旗帜为疑兵,数百里皆满,可以怵夷,闻者皆笑。

是日,李秉衡出祖师,请义和拳三千人以从,秉衡观拜其长,人各持引魂幡、混天旗、雷火扇、阴阳瓶、九连套、如意钩、火牌、飞剑,谓之“八宝”。当是时,义民大至,往往而聚者数十万人,号为“禁旅”。大抵皆倚秉衡为名,秉衡亦羁糜之,取虚声而已,骄恣实不能使也。

十四日(8 日),蔡村失,宋庆通州于家圩

十五日(9 日),张春发万本华夏辛酉败於河西务,死者十四五,潞水为之不流。御史王廷相走渡河死。廷相故与会廉王龙文张李煜秉衡奏入军, 兵败皆脱身走。廷相谄附匪,比於连文冲鲍琪豹而闒茸过之。载澜刚毅连名奏,廷相屬草焉,尝上格天疏,请以大阿哥监国,尤好言用兵,秉衡信之, 使总军事,以走死。而鹿傅霖为请卹,优诏褒其忠。陈泽霖武清移营,闻礮声,一军皆溃,秉衡通州

十六日(10 日),太后议西幸,阴戒荣禄董福祥以兵从。计已定,或谬言秉衡军大胜,所击杀至数万人,乃止。自北仓之败,又围攻使馆,董福祥余虎恩、武卫中军、虎神营神机营诸军皆会,誓必破之以泄愤;而总 理衙门又时致书异议款,欲以误之。是日,载濂请斩王文韶,太后问荣禄曰: “文韶何致人言之多也?”荣禄曰:“文韶忠谨,历事多,人言不足信也。” 濂方主用匪,及城破,又请斩载漪,冀自解。

十七日(11 日),李秉衡败於武清马头通州失,秉衡死之,匪杀平民无算而归。秉衡由丞尉起家,至开府,负清名三十年,及死而无人惜之者。通州已失,乃召宋庆马玉昆守京师,驻南苑

是日,杀徐用仪立山联元,仍以徐承煜监刑。用仪尸横道二日,无收者。大阿哥之初立也,太后召其夙所宠信者谋於中,欲遂行内禅,意不谓然, 太后寝疏之,竟用以死,家赀累巨万,尽没入之。太后复出总大政,上居瀛台,饮食不时通,采槿花而食,日一医案,宣示内外臣民,称病笃。联元内召, 颇见亲,因奏见言事毕,逡巡起,立太后前言曰:“皇上当保全。”语未终,太后骂曰:“皇上当保全,予不当保全耶?”为人口吃,语塞而出,

死所从来矣。荣禄方入对,知将杀用仪等,至殿门,与徐桐约俱请,曰: “吾尝劾用仪,今岂肯为之请,且诛内奸以清朝列,何请为?”色甚厉。至前,太后袖出诏,顿首曰:“祖宗时不轻杀大臣,今诛之太骤,罪不明, 臣亦见奕劻奕劻言不可。”太后曰:“奕劻喜与他人事耶?为我谢奕劻, 行将及若矣。”旬日之内,连杀五大臣,诏辞忸怩,无左证。又欲杀奕劻王文韶廖寿恒那桐,会城破而免。

十八日(12 日),御医姚宝生下狱。载漪有私於宝生宝生類璵之, 欲杀以灭口。城破,与徐致靖龚照璵何隆简黄思永席庆云皆逸出,其后致靖诸人皆诏释,而宝生独以太后旨斩昌平宝生昌平人也。

是日,太后闻秉衡军败而哭,顾廷臣曰:“余母子无类矣,宁不能相捄耶?”廷臣愕眙,皆莫对。太后欲遣王文韶赵舒翘至使馆乞和,文韶以老辞 :舒翘曰:“臣资望浅,不如文韶,且臣拙於口,亦不能引故事而争也。”荣禄曰:“不如与书观其意。”遂道总理章京舒文持书往。书达,与约,旦日遣大臣来,以食时相见。及期,皆不敢出。时方攻使馆,舒文至,董福祥欲杀之,称有诏乃免。

十九日(13 日),夷兵自通州踰时而至,董福祥战於广渠门,大败。时日莫北风急,礮声震天,风雨皆止。

二十日(14 日),黎明,城破,夷兵自广渠朝阳东便三门入,驻郊坛, 禁军皆溃,城中无一兵。董福祥走出彰义门,纵兵大掠而西,轴重相属於道, 彭述方遍谕五城,谓我军大捷,夷兵已退天津矣。福祥起降人,为大将,太后倚信之,寖骄不可制。荣禄尝召诸将饮,福祥上坐,酒酣,福祥秦语字荣禄仲华荣禄默然不乐,罢酒。彭述尝言福祥有威名,敢战,夷人惮之, 请大用。

是日,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无一至者。太后谓载澜曰:“事至此,惟有走耳,若能为卫乎?”载澜曰:“臣无兵,不能任此。”六趣军机入问计, 莫敢言。载漪请张白旂,荣禄曰:“姑寓书使馆,请停战,徐议和,宜见听也。”太后曰:“速图之,余母子性命视此矣!”皆失声而出,已无所达书。匪在城中者尚数万人,顷而尽,牆阴屋壁,掊视往往得红巾。

二十一日(15 日),天未明,徐会澧以兵部尚书谢恩至地安门,闻哭声,乃走。载澜驰入宫,言夷兵且攻东华门。太后知事急,衣宝衣欲赴水, 载澜持其衣曰:“不如且避之,徐为後计。”太后乃青衣徒步涕泣而出,发不及簪,上素服及后随之。至西华门外,上坐年车,太后坐载澜车,从者载漪溥儁奕劻善耆载勋载澜载泽溥兴溥伦刚毅赵舒翘英年,及内监李莲英, 太后夙所爱也,以立大阿哥进官一品。珍妃有宠於上,太后恶之,临行推堕井死。瑾妃衣襜褕,走而出,遇载勋,始知上所在。

诸官人皆委之而去,赴水死者数十人。其馀走出安定门,遇溃兵被劫, 多散失。载澜妻女皆亡,令万本华大索之,竟不得。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城中火起,一夕数惊。京师盛时,居人殆四百万,自匪暴军之乱,劫盗乘之, 卤掠一室,无得免者。坊市萧条,狐狸画出,向之摩肩击毂者,如行墟墓间矣。

是日,驾出西直门,日莫抵昌平贯市,上及太后不食已一日矣。民或献黍,以手掬食之。太后泣,上亦泣。时天寒,求卧具不得,村妇以布被进, 濯犹未乾。夜然豆萁,人相枕籍而卧。甘肃布政使岑春煊昌平来见,太后对之痛哭。春煊故以勤王兵住察哈尔,未至而国破。贯市李氏者,富商

也,从取千金,易◻轿。昌平斐敏中巳先遁,其後太后至西安,召案敏中敏中自杀。

二十二日(16 日),出居庸关,至岔道,兵不及二百人。延庆州知州秦奎良进膳,从官不得食,有怨言,奎良惧,太后慰遣之。

是日,马玉昆至。

二十三日(17 日),太后易秦奎良轿,莫至怀来,县令吴永供张甚办, 左右皆有馈遗。时塞外严寒,太后方御葛衣,进衣裘,太后大喜,留一日, 擢知府。

二十四日(18 日),奕匡称病请留,许之。载漪谋欲杀奕匡溥伦解之,乃止。

二十五日(19 日),上及后皆易轿,驻怀来沙城口北锺培进衣及被具。

二十六日(20 日),至宣化鸡鸣驿霸昌英瑞献五千金,太后喜, 拊劳甚至。

二十七日(21 日),至宣化,知府李肇南献千金。刚毅夙骄蹇,倨见肇南肇南让之,因召谒,劾误国庇乱民,罪最大,太后不悦,肇南卒罢归。宣化陈本赂率莲英六千金,代其位。

是日,载濂载滢桂春至。令百官赴行在。留三日,然後行。英年前驱, 主置顿,李莲英恃宠甚骄,所过供张多逾制,颇裁抑之。莲英爱幸,与於废立,上入朝太后,莲英踞坐不为起。尝与太后博,同食饮,自徐桐荣禄皆附之。

(八月)初一日(8 月 25 日),至怀安佐街

初二日(26 日),至怀安。命奕劻同京议和,许便宜行事。太后进入至怀来,取其子为质。

是日,崇绮死。穆宗后父也。后与太后不相能,故太后恶,屏居二十年,不复奉朝请。及立大阿哥,大后使荣禄起之,授书弘德殿。太后之再枋政也,建言废立,以草示徐桐荣禄桐禄善焉。桐禄首衡,桐禄亦让,久之不决。自是荣禄徐桐交荐之,遂起为傅。城破,走保定,使人闻道归视其家,皆已死,遂自经。

徐桐之死,在祟绮后远甚。为人惨急陗深,欲尽杀诸言时务者。城破, 不知,方坐翰林,以故事见属官,属官莫应。已而夷人欲诛首祸,以为词,承煜白裁,犹豫,承煜引绳进之,不得已就缢,而诈言死於城破时。自名正学,每朝奏事,太后至改容礼之,及是而奸盡露矣。故与西宁办事大臣豫师善,大阿哥之立,豫师草诏焉。

仞三日(27 日),至天镇天镇额令胜额不办,自杀。初四日(28 日),至阳高董福祥至。

是日夷兵入宫,各公使提督皆住,从兵三千人。焚正阳门城楼,火光照数里。宫人内监留者,仅三十馀人,皆无所得食,日本遣兵守乾清门外,人日给薄粥数升。当是时,勤王兵在保定者数万人,不敢复言战。而上书白名忠义欲攻夷者,皆走窜山谷,彭述至弃其母而逃。日本启秀徐承煜囚之, 为圈牢,窘辱备至。而怡亲王溥静至为奴,鞭挞而死。

初五日(29 日),至大同聚乐山西按察使升允至。升允先以兵勤王,与河南蒋尚钧同护運道者也。

初六日(30 日),至大同,留三日。以载漪为军机大臣,载澜为御前

大臣。护军练兵瑚图理英山夺民马,杀之以徇。然荣禄董福祥尝大掠京师, 太后不问也。又以需索杀内监张天喜。自吴永大同齐福田以餽献得官, 所过郡县括民财,治供具,惟恐不及矣。赂遗左右,动至千金。潞安府知府许涵度,以党厚贿李莲英,得召见,擢冀宁道。潼关廳赂少,莲英大怒, 立言於太后,逮问之。而天喜独死。

初八日(9 月 1 日),以溥伦管理前锋护军练兵事。山西布政使李廷箫至,进银十万两。趣百官赴行在。时溃兵皆起为盗,道不通。京西数百里之间,炊烟几绝,麦苗委地,昆冈以告,得旨报闻而已。

初十日(3 日),至怀仁。命荣禄徐桐昆冈崇绮崇礼裕德敬信溥善阿克丹那桐陈夔龙为留京办事大臣。然夷方分地而守,无能过问者。竟夷兵去,不敢夜行,米至石万钱,达官多卖浆自给。

十一日(4 日),至山阴岱岳镇。以敬信权步军统领,不敢问事,盗贼亦时时窃发,无如何也。

是日,奕劻还京师,以日本兵为卫。十二日(5 日),至代州广武

十三日(6 日),至代州阳明堡。太后过雁门,临关门,北望凄然,意甚不乐。岑春煊进黄花,太后曰:“塞上早寒,得花迟,京师今盛矣。”泣下沾衣,顾左右取乳茶赐春煊,乃去。

十四日(7 日),至崞县原平。以荣禄为全权大臣,夷人拒不纳。李鸿章之白日本归也,失势居萧寺中,宾客皆引去。荣禄新用事,将五大军,贵幸倾天下,大从车骑过之曰:“两官方隙,君之所知也,即有变,吾不知死所矣!”因泣下。鸿章笑曰:“君何忧之甚也?太后方向君,君何虑?”曰:“太后春秋高,吾任重,祸之所集也。太后百岁后,吾宁能为鱼肉耶?”鸿章良久乃言曰:“君何不早自为 计,太后方盛时,君徐自引避,何求不得,安用涕泣乎?”领之,遂结欢而去。鸿章起督广东荣禄饯之,剧饮大欢,解貂裘而别。及鸿章直隶总督内召,太后意不测,荣禄私报鸿章鸿章谢病不行免,故德禄尤深。乱起,以武卫中军攻使馆,董福祥所部也。夷人诛首祸,名在约中,乃求解於鸿章鸿章出之,至其所以脱,事秘世不尽知也。内主匪附载漪,而外为激昂,称七上书争之不能得,颇扬言白解,世或多信之。

十五日(8 日),至忻州江苏巡抚鹿传霖至。以敬信为户部尚书,裕德为兵部尚书,怀塔布为理藩院尚书,年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桂春为户部侍郎。

十六日(9 日),至阳曲黄土寨

十七日(10 日),至太原,居巡抚署,帷幄器物甚设,比於宫中,高宗五台时故物也,太后色喜。旅兵及岑春煊马玉昆董福祥升允鹿传霖兵至 者七千馀人,散而为盗者十五六矣。会山西岁不登,米价腾跃,从兵不得食, 时出劫掠,民苦之。陕甘总督陶模至行在,乃以模节制诸军,亦不能禁也。

十八日(11 日),命善耆回京察夷情,遗吴永湖广、刑部郎中俞启元江苏徵饷。

二十日(13 日),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袁世凯连名劾载漪载澜载勋刚毅 英年赵舒翘匪。奏行而之洞中悔,请削街,然无及矣。太后之复出也,之洞惧祸,持两端,名声远在坤一下。奏至,上呼载漪等严斥之,太后色不怡:久之,乃谓王文韶出草诏,自载漪以下得罪有差,然甚轻。太后犹不悦,

文韶曰:“诸臣皆为国效忠,今以罪去之,他日复谁肯尽力者?”文韶嘿然。文韶为人善越和承意,匪起,唯阿而已,未尝敢言。上已出走,在道中顾谓文韶曰:“祸今急矣,不两全,宗社为重乎?抑人臣为重?”文韶不对,上以载漪刚毅在,屏出之,卒问文韶文韶踌躇有间,乃曰:“上所言固当,然外人方未有言,乃先自导之,如国体何?恐任事者寒心矣。”上不乐而起,其偷合白全,皆此类也。党於荣禄刚毅亦不甚恶之。

闰八月初二日(9 月 25 日),以鹿传霖为军机大臣。克林德赐祭一坛, 命大学士昆冈往(祭,灵柩)归国,又命户部侍郎吕海寰①再致祭如仪,书至人辞焉。杉山彬,令那桐往祭,予银五千两,日本亦拒之。杉山彬之死,日本书来徵其尸,以一日夜为期送使馆,尸已残失,无可归,遂不答。自是日本不收我照会,语谓之“哀的美敦”。及议和,乃受。

初三日(26 日),山西巡抚毓贤免,以湖南布政使锡良代之。以能治盗,稍远至山东巡抚。匪起平原平原蒋楷请按诛之,不许,以他事劾去,匪由是盛矣。已而徙山西,红巾坐堂上,书杀夷人之在山西者。学政刘廷琛喜事酿祸,启秀持之,廷琛几得罪。其後刘坤一张之洞亦合劾贤,太后怒,抵其奏於地。

是日,以陶模为两广总督,岑春煊陕西巡抚,魏光焘陕甘总督。

初五日(28 日),黑龙江将军寿山盛京副都统晋昌罢。时已前死。初得诏书,计未决,求援於晋昌力持战议,许济师,亦以气自负, 思立功,且恃无恐。而梅兰泡俄兵数千人,议假道齐齐哈尔城,护哈尔滨铁道。不许。而兵遽至,军突起掩击之,斩获数十人,又击败船。大怒,人之在江北者,颇杀略之。爱珲副都统凤翔渡江急击兵,典军来鹤惧深入无后援,麾军退,大败。七月初九日(8 月 3 日),兵为装, 自五道河潜渡,误谓漠河矿屯也,不修。陷爱珲退守内兴安岭,士失亡已多,力战败兵,亦欧血死。二十二日(8 月 16 日),陷墨尔根。八月初三日(8 月 27 日),攻齐齐哈尔城,寿山自杀,副都统萨保以城降, 而晋昌援师竟不至。初四日(28 日)陷宁古塔之始挑衅也,幕僚山阴王焕上书切谏自知不免,乃亡去,系吏,又从狱中上书,遂 杀之。而朝廷方以国书致英法德美日,皆藉口乱民非国家之意,欲以甘言缓夷兵,又阳以诏书戒寿山无生衅,而实阴嗾之。

奉天将军增祺白度军单,欲毋战,召五部侍郎清锐崇宽萨廉溥儁锺灵讷钦晋昌入计事。晋昌后至,厉声曰:“敢违旨者罪之。”遂下令纵民大掠,杀护道兵,兵退海城东昌,连报大捷。巳而兵大至。七月初五日

(7 月 30 日)攻辽阳,破之。十八日(8 月 12 日)攻海城,又破之。珲春三姓营口牛庄盖平熊岳相继陷。八月三十日(9 月 23 日)入吉林,而奉天

(令辽宁沈阳)最後破,东三省尽入。其后晋昌以祸首论戍。晋昌者,上书请斩谭嗣同诒谷之兄也。所奏,多依物怪傅会之,皆受诒谷旨。

初七日(30 日),以善耆为宗人府右宗正,溥伦为左宗人。

初八日(10 月 1 日),幸陕西,上不欲行,怒谓载漪载勋曰:“朕仓卒出走,徒以太后之故耳,岂吝一死耶?太后今已至太原,宜无虑矣。若属善侍太后,朕当归京师,竟议约,以冀大难之早平也。”太后不许,力持之, 无敢谏者。奕劻李鸿章昆冈刘坤一袁世凯皆请回銮,不听。北仓之败,李鸿

① 朝鲜之役,指甲午战争。

度太后且西遷,白草奏,极言“当安坐,夷兵虽入城,论公法,保无他虑, 倘车驾出国门一步,则大局糜烂,後患将不可胜言。”致书刘坤一张之洞袁世凯约连名,坤一世凯皆许诺。之洞答曰:“公不见徽钦之事耶?吾不忍陷 两宫於险也。”鸿章得书,大失望,奏遂不行。后之洞与客饮而醉,私语客曰:“吾亦知无五国城之祸,然太后在京,夷兵必挟之归政,事尚可问耶?” 故之洞不敢请回銮者,恐归政也。

十一日(4 日),至介休郭敦源犯跸,捕杀之。敦源能合众,名亚张德成曹福田德成福田赏赐累万金,而敦源以诛死。介休陈日稊坐纵容罢,不复收。然是时匪聚党阻山川者,所在而有,大群至万人,围固安, 破怀柔怀柔令一家皆死;而谕旨尚谓民,为匪所胁云。自河以北,大抵无虑皆匪矣。铸钱掘家,劫掠行人,死者不可胜数。李鸿章梅东益剿之, 而朝廷以解散为词,上下相疑,不敢正名为匪也。

十七日(10 日),李鸿章至京。鸿章天津,谒瓦德西瓦德西曰:“吾统兵主战,君主和,职事不同。”谢不见。鸿章之至京也,以兵百人白卫,英日本甚忌之。

十八日(11 日),至闻喜刚毅以病留,太后使何乃滢护视之,三日而死。白戊戌(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以後,荣禄枋政,拟於共和, 荣禄主兵而喜言利。康有为走海外,为书丑诋太后,辞连上躬,献之, 欲遂行大事。荣禄曰:“太骤,将有变,不如徐图之。”及立大阿哥,定策为多,而弗与,已心望不能平。匪起,欲尊大功,倾颇示异同,故与交恶。善为诡合,刚愎过於禄,而巧诈不如,叔事李连英, 公与上为仇敌,擢用满人尤力,至谓“中国强,满洲亡。”阳为公廉,献遗无所受,然尝以多金坐市求利,不能售其欺也。

是日,以奕勋为全权天臣,刘坤一张之洞许便宜行事。先是李鸿章以釁巨寇深,议授奕劻荣禄坤一之洞皆为全权议款,从其请也。

自宣战之诏出,长江多盗,盗稍稍起矣。天门烧教堂,衡州继之,江西所毁尤独多,而浙江寇至连陷江山常山诸县,杀西安吴德浦,聚者数万人, 东南大扰,然卒以无事,坤一之洞功为多。坤一 之洞之初得诏也,意犹豫, 不知所为,李鸿章首倡不奉诏之议,坤一之洞和之,遂遣沈瑜庆陶森甲上海,与各国领事议互保长江,各不相犯,立约而还,虽用以白全,而国亦蒙 其利矣。广西巡抚黄槐森,言义民雪国耻,坤一之洞谋自保,私与夷约和, 使夷兵得并力趋京师,误大局,因袁世凯奏之。世凯惧,以告坤一之洞坤一之洞念奏入,且获罪,匿奏又虑为槐森所持,计无所出,问於李鸿章鸿章报曰:“吾思之熟矣,即被谴一身任之,不相及也。”使世凯置其奏,勿与通;且遗书寿,告槐森,诘责之。槐森卒以毁教堂去广西,几陷罪。当是时,微李鸿章,东南且乱,而袁世凯亦有应和之功焉。世凯之在山东,杀红巾以万计,德州以南无一河南巡抚裕长、漕運总督松椿颇从之, 然不振。

二十日(13 日),李鸿章奕劻合劾载漪等罪重法轻,请严议。时德美书请杀首谋,乃并奏焉。给事中王鹏運亦言非严议不足以谢外人。久之而事下鸿章奕劻治,论分别圈禁遣戍,朱祖谋王鹏運及御史李擢英万本敦又连名请斩载漪载勋,皆不报。

二十二日(15 日),令李鸿章领武卫中军,荣禄赴行在。初由保定太原刚毅忌之,诏不许前往,至平定而还。及载漪出军机,刚毅死,

鸿章请,太后亦念之,故复用。之持节东南也,以搜括号增饷数百万, 荣禄因间之,请以刘坤一闻之,銜尤甚。尝论事,至交鬨太后前, 太后两蓄之。死而独进矣。

二十三日(16 日),兵法兵兵入保定廷雍以牛酒劳师。居久之, 以纵匪杀。按察使沈家本论讯无状,乃释之。又杀道员谭文焕文焕江西人,首率匪攻天津租界者也。裕禄亦遣练军何永盛助之,不能破。保定既已失,自是略永平,躏承德,历三边,并塞而南,东扰河间,过真定,自河以北大抵皆苦兵,出井陉,循六国时用兵故道,浸寻及於山西矣。至易州,声言欲发西陵李鸿章固争,又欲烧陵树。先是太后遏人掘利玛窦南怀仁冢,故夷议报之。

二十四日(17 日),瓦德西至京,居仪鸞殿。白联军之入城也, 时掠取财物,而兵尤横,公卿贵人多被答辱,礮击太庙鸱尾,凿禁垣为门。夷兵至骑驴上三殿,玉帛图籍焚掠无遗。户部银三百馀万,内帑倍之,尽以宾敌。大治道涂,穿城为铁道,通正阳门俄英兵迭居颐和园,及出而薪木皆尽矣。

瓦德西欲见李鸿章鸿章谢曰:“君所居太后宫,吾中国大臣,又老病不赖行,不能以人臣礼见,奈何?”亦不往。居久之,瓦德西不出,乃往见焉。

二十八日(21 日),夷人还我太庙奕劻请之也。珪币俎豆皆失。

九月初一日(10 日 23 日),李鸿章刚毅董福祥。时已死,而张之洞刘坤一亦先言福祥启釁,罪当惩,太后滋不悦。

初四日(26 日),至西安,居北苑载漪在道,数谋逆,御前大臣那彦图护上躬甚至,计不得施。而夷议首祸,持益急,乃令载漪载勋蒲州载勋私人临潼,勒还之。载漪宁夏。自太原以西旱,流徙多,而州县供亿皆取於民,民童困。诏乘舆所过,无出今年税租,然大率已尽徵,取应故事而已。武卫军又大掠,至公路妇女人军。内阁侍读学士裴维侒以闻,荣禄佯不省。孙家鼐董福祥军华阴,尽虏其资,徒趺走入,言於太后,太后默然。

十八日(11 月 9 日),李鸿章瓦德西见於仪鸾殿普法之战,瓦德西与焉。至是大督九国军,号二十万,自负老知兵,尤轻海中国:及见鸿章, 色甚和。巳而奕劻至,握手相问劳,良久而出,然不及和议也。其後仪鸾殿裁,瓦德西乃出居颐年殿,而武英殿亦火,官阙皆已烧残。

方是时,各国议中约,往往相难,约久不出,兵连未解,颇四出侵扰, 阑入长城岭,至大同山西戒严。李鸿章亟因赫德请之。而全权大臣虽奉诏, 无玺书,瓦德西难之,不肯认也。欲奏请,又稽期,乃请开乾清宫用玺,自为敕,许之。以示瓦德西

十一月初三日(12 月 24 日),日斯巴尼亚①使臣葛络干,居中国久, 班最先,与德意志便宜行事大臣穆默奥斯马加①便宜行事全权大臣齐干比利时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姚士登美利坚全权大臣柔克义法兰西全权天臣便宜行事鲍渥英吉利便宜行事全权大臣薛道义①、义大利使臣萨尔瓦格日本全权大臣小村寿太郎荷兰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克罗伯俄罗斯全权大臣

① 余蛮子,即余栋臣。

① 吕海寰时任驻德公使。

① 日斯巴尼亚,即西班牙。

格尔恩,以约来与奕劻李鸿章法英德中文各一,为纲十二,要必行。奕劻鸿章不敢议,乃奏闻焉。

其一,中国应遣亲王赴谢杀使臣克林德罪,克林德死所应立碑,用辣丁德文各一,述中国皇帝惋惜惭悔之意焉。二,中国首祸诸臣,各国所名索,皆应以罪轻重,用法踪治之。各国人民被害各郡县,不得行文武试五年。三,日本使馆书记生杉山彬被戕死,中国应以优礼谢廷。四,各国填茔或被污或掘,应各立碑,命之曰“涤垢雪侮”。五,中国所需军械火药,及制造军械火药诸器机,不得概运入。六,各国教士商人,及中国人之给事各国者,被乱以来所损失赀财,中国应尽偿;又应他筹岁入,以当偿款。然非各国所许不得行。七,各国应留兵卫使馆,并设防;中国人民不得居使馆域内。八,自中国京师通道至於海,大沽礮台以十数,尽削平之。九,自海至京师,恐道断,应留兵。十,中国应禁人民结会仇视他国人,违者论死。各省文武大吏以下所辖境,倘复有戕害外人,及凡他违约事,应严惩。已革职, 不得借他事关脱复用之。懲治首祸及凌虐各国人之城镇,罢文武试,皆应以谕旨晓示各省,凡二年。十一,凡通商行船各约及通商各事宜,各国谓宜修改者,中国应听从,不得持异议。十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曹章应尽变。各公使觐见仪节,由各国议改,照会中国允行之。以上诸约,中国非尽从,则京畿所在各国兵不复退。

太后得约,度不许,兵且西;又方以首祸当议己,常悁慄不自安;及见约无之,喜过望,诏报奕匡鸿章尽如约。张之洞独疏争不可许,尤断断於约中奉内廷谕旨攻使馆云。之洞亦知不能争,特以是为名高,附太后。

其後这醇亲王载澧为谢罪使,志也。皇欲令载澧拜。载澧瑞士,留不前,久乃得免。日本那桐往谢,且归赙焉。

偿兵费四百五十兆,期三十九年偿,为息四厘,得九百余兆。抵以盐课盐厘,及凡通商日岸五十里内之常关税改归税务司。许增进口税,持之久,乃令稍税他食物之免徵者。又海关税名虽直百抽五,物价日渐腾,实不逮,亦许取杯焉。皆以抵偿款。

黄村郎坊杨村天津军粮城唐沽蓿台唐山滦州昌黎秦皇岛山海关皆驻兵, 兵八千人:而京师守使馆兵二千余人不与焉。使馆拓地广袤至数里,翰林院、詹事府、兵部、工部、銮仪卫、太医院、钦天监、理藩院堂子皆失。筑垒为壁,守甚严。军械火药各机器,不许入二年。浚治大沽口黄浦江,中外均其费。黄浦江年四十六万金,大沽口年十二万。总理衙门改外务部,班列六部前。诸所立碑,偿使馆侵地,堕炮台费,皆取於我。使臣觐儿,舆轿加黄■, 至景运门外换椅轿至乾清门,他如故。

许景澄袁昶徐用仪立山联元,令议卹,许还原官。而诏书颇护前,瓦德西以书相诘问,李鸿章权词解之。其後英美又请雪张荫桓,久乃许。荫桓尝 使女皇维多利亚在位六十年,而荫桓为贺使,故英美请之。

宣战以後,尝所诏,皆坐罪诸臣矫擅,尽燬之,谓之为伪。白 议讲以来,明年七月画约用玺焉。撤兵约大定,其他所请,大抵皆尽从之矣。

令盛宣怀议商约,语甚多,不能尽记也。约既粗定,议归我东三省, 别为约,为目亦十二:一,许以满洲全省还中国中国设官办事悉如前。二,中国应许留兵,一以护铁路,一以卫地方,中国将军都统及故他官, 侍人应益加辑睦,并管理所在粮食焉。三,满洲有变,得助中国用兵; 中国兵一皆遣散,未失之军械火器炮台营寨火药库,尽拆毁之。四,中国

得驻兵满洲,亦不得再练兵。久后若练及驻兵,应先告,限其数。军械火器车不许運入满洲。五,满洲各地方官,应归指派,办理失宜,得请中国惩办,中国皆应从。六,中国训练北方水陆军,应归:他国不得预。七,自旅顺口以北及金州中国不能悉自主。八,满洲蒙古新疆伊犁一带矿川铁道舆其他利益,非所许,不得让舆他国人,中国亦不得自办。除牛庄外,不得赁人为租界。九,中国应偿兵费,兵退有期,乃议。十,铁路被毁,皆於中国取偿之,他产业视此。十一,白用兵以来所失及所费,中国应以满洲全省或一省之利益为抵偿。十二,中国应许满洲支路及干路,再造铁道至长城中国京师。

约既出,英日大◻,为书争尤力。而上海士人会者数百人,上书奕劻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辞甚危,坤一之洞连疏请无许。之洞尤以争约自名,鸿章颇厌之,置不答。遂以国书与,请改约。乃稍许得练兵、还金州,为答书,书辞甚巽。鸿章又以国书请曰:“敝国东三省已失守矣,而大国计见还,朕图报不遑,何忍违异。无如东三省主权一失,各国皆从而生心,中国将无以白立,大皇帝欲寻旧好,而不免各国籍口纷争,度必不忍出此也。况来书所云‘仁至义尽’,敝国自度如天之福,大国必昭大信之言,前此之釁,朕知过矣,今日之事,惟大国实保全之。”得书,亦以各国起相持,久之不复问,乃与增祺为守约,益发兵至五万人。而朝廷以诏书责刘坤一张之洞,居南方久,初,置京师根本,不谅朝廷苦心。令李鸿章约,亦许改前议。会鸿章病,约不成。英日益造为诡辞阴挠之,幸议不成,有他变,蔽罪始祸,得割地攘他利益遂其私;张之洞刘坤一又固争,朝廷不能断也。

自各国请重惩首祸诸臣,太后意终庇之,不忍决。瓦德西李鸿章曰:

“君良苦矣,计且穷,屡请不见听,今罪人方居中用事,吾当自引兵往取之, 鬱鬱久居此,无为也。”李鸿章曰:“待我三日,不获命者且报君,行未晚也。”遂疏言:“联军将渡河,不速诛首谋,西安必不保。且刑赏国家之大柄,今祸变至此,宗社几危,微外人言,亦岂能无罚?况诸臣夙自许忠义, 杀身以纾急难,固遂其初心,又何惜一死?”太后览奏不说,蹙额良久,不许。上泣请曰:“吾力不能庇矣,强庇之,祸且及吾母子,不如早断,吾母子犹可全也。”太后不得已,恨甚,许之。

光绪二十七年)正月初三日(1901 年 2 月 21 日),赐载勋自尽於蒲州,令户部侍郎葛宝华往视。太后意甚恚,宝华请入辞,不许,及归请对, 又不许。方事之般,载勋以步军统领下令,能捕斩一夷人者赏五十金,生致者倍之,妇女婴儿以差次受赏,实无所获,竟坐此杀其身。匪为关壮缪谒载勋载勋跪迎,至不敢仰视。为具骑从,往攻西什库,死焉。载勋不悟也。

初四日(22 日),杀毓贤兰州已论威新疆,至道中,乃当斩, 令甘肃按察使何福堃监刑。始匪起山东李秉衡提倡之。秉衡郓城攻教堂,持之,落职,遂切齿於外人。秉衡,翼乱民尤至,诧为神,王公贵人及太后左右皆信之。而山东人官京师者王懿荣李端遇又翕然称其忠,相附和。故事急时,太后犹诏山东召老团。语云:“涓涓不绝,遂成江河”, 之谓矣!而曾廉王龙文独为之颂冤。甘肃布政使李廷箫惧诛,已先死。毓贤之戮教士也,至五十馀人,廷箫贪左右之,饮金屑自杀。

初六日(24 日),赐英年赵舒翘白尽。年舒翘已下按察使监视,岑春

药,死狱中;舒翘服诸毒不死,竟勒杀之。善望气,以术幸太后,

太后使视醇贤亲王奕劻茔,茔东白杏高百尺无枝,气成五采,视之,大吉, 归报太后曰:“物莫能两大,此其祥也,请伐之。”代之得白蛇不可胜数, 树若有血焉。其夕茔树尽死。载勋为步军统领,年以右翼总兵佐之,为将横甚,陵轹大臣,然视载澜为谨矣。舒翘习律令,以刑部主事外任,五迁至尚书,颇自喜。大阿哥之立,大召对群臣,太后出诏书遍视之,皆失色,舒翘独前贺曰:“赖社稷之灵,天下臣民有主矣,复何疑,臣犹恨其晚也。” 太后大喜。其白涿州归,极知匪当肇祸,以附刚毅故,盛绳之,卒以此死。匪之杀白莲教也,狱不具,即反有迹,案律妇女不同谋,不缘坐,舒翘心知其寃,私窃叹,然不敢言。其於速化取容,天性也。

初八日(26 日),杀启秀徐承煜,以刑部侍郎景澧监斩。秀事徐桐甚谨,荐之入军机。修撰骆成骧贵州试官往辞曰:“君归期当在十月後,吾时大功成,洋人无噍类矣。”其弟彦秀苏州,阴风之使杀翁同龢, 同龢几死。启秀已囚,承煜给其父,约俱殉,及自经,犹视,承煜趣勒杀之。袁许之死,召对承煜在军机前,故不捄。

载漪载澜论永戍新疆载漪蒙古,太后实阴纵之。载漪妻,蒙古阿拉善人也,以善筓幸於太后,出入宁寿宫载漪日因进珍宝,及白金百万,又 以贿事太后左右,以故得立其子为大阿哥。京师乱起,载澜匪入人家大索,得旅布及他物,皆以教民论,扑杀之,虽宗室大臣不免,以此人尤恨焉。

董福祥夺官归甘肃福祥治塞上名田,连亘百馀里,牛羊驴马橐驼以万计,岁入三百万,大起第宅,後房妇女数十人,实拥重兵为观望。荣禄贪黩好贿,福祥重啖之,岁奉金玉玩好填委其门,自于阗致玉状,役军士三百人, 故尤深相结。刚毅已死犹论斩。徐桐李秉衡坐镌职,所前得卹典,皆追夺焉。⋯⋯

诸教堂偿款及存卹教民之费,京师银二百万两,直隶二百余万,山西二百二十余万,山东八十万,四川八十万,江西七十万,湖南三十六万,浙江二十余万,湖北最少,犹二万金,大半皆赋於民,而房税亩税及其他苛敛之政始行矣。而蒙古鄂托克札萨克十二旗,教堂偿款银九万八千两,乌审旗四万五千五百两,皆以牲畜及土地偿抵焉。⋯⋯

德日本以国书请回銮,各国亦以相要约。敬信自京师至行在,宾客送者数十百人,皆言:“京师无恙,太后当早归。”信既至,承荣禄旨,不敢言,嗫嚅,太后大怒,使宦者崔永安往视,永安还对,以实闻,太后左右视, 不答。侍读学士恽毓鼎、御史郑炳麟黄会源请同銮,皆不报。奕劻李鸿章又数请之,乃有七月十九日(9 月 1 日)之诏。而鹿傅霖方买田宅咸阳,数言敌情叵测,劝太后无北归,太后亦恐遂归政,不欲行。左右多更进言不便, 文悌又大治河南宫室,请遂都洛阳洛阳周公之所营新都也,平王迁焉, 卜年几六百。遂风旨河南巡抚松寿,以行官不办,请改期。寿在江西毁教堂尤众,舆湖南巡抚俞廉三名在首祸,鹿传霖为寿请於李鸿章,出脱之。荣禄曰:“寿人也,不如舆俞廉三并请,示大公。”而廉三亦以教堂偿款私贿入十万金,故皆得免。而浙江巡抚刘树堂独坐失官。白长萃陈泽霖以下所处分至数十百人。泽霖尝攻景州教堂故也。

八月二十四日(10 月 6 日),自西安启跸,仪卫甚盛,发卒数万人, 各省所供献太后私财六七百万,尽辇之而东。

中法连兵,和议定,号为太平,大治海军,开报效,实尽人颐和园, 土木之费几七千万,穷极奢丽,过於乾隆盛时。園万寿山,复道周阁相属,

排云殿在山上,度高景山秋风亭,临玉泉,象海中神山篷莱方丈瀛洲焉。太后之所常居也,白铁道、火车、电灯、轮船皆备。每岁元日至中春,为鱼龙百戏,曼衍空中日“放花”,皆买自日本,岁费数百万。自诸王大臣省有进奉。盛宣怀献银百万,以此得管芦汉铁路,揽利权。遣中使求京师名花海棠、牡丹、李夷之属,尽移植园中,花时如云,千顷无际,及夷兵入,刈以为薪焉。戊戌(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以後,不敢复郊居,岁时一遣人住视,然所费犹日万金。

今天子即位,国家多故财匮,以卖官虑岁入,然无救於乏,吏道日杂多

端矣。至西安山陕大旱,人相食,待振县官者数十万人,益贱其直。乃稍稍言报劾,广东黎国廉陈昭常召见蒙优答,而刘毓藻陈时利左宗蕃,皆以入赀取九卿,天下益鹜於财矣。车驾至临潼临潼夏良材以供应获谴。於是郡县承风,各除道,缮治宫室,设厨传,修寺观神祠以待幸,作者数万人, 费亦畚数十巨万,大兴兵卫,道死者相望。诸贵人奴隶,至榜笞州县官,释不问。而松寿江西浮粱镇进瓷盘至十二万,他物称是焉,一驿之费几五万金。

九月十七日(10 月 28 日),至雒阳。⋯⋯

九月二十六日(11 月 6 日),李鸿章卒,以王文韶为全权大臣,袁世凯直隶总督,漕运总督张人骏山东巡抚。奕劻方召赴行在,至保定,闻 鸿章病甚,奏请进止,诏仍至开封。方夷兵之入京师也,鸿章迁延不肯进, 屡诏敦促之,其词皆甚哀,同於祈请。及和议已得要领,乃数蒙谴责,所请率驳斥不尽行。鸿章不能无少望,而约已大改前议,退兵归地有端倪,与使已议定画约矣。鸿章所请,世亦重违其意,曲从之。鸿章方自以为有功, 有骄色,度朝廷必见从,及奏上,而太后惑於张之洞刘坤一言,不许,鸿章恚甚,欧血遂死,追封一等侯,谥文忠

鸿章为人,疏阔有大度,然是非利害所在,不敢昌言也。其督两广,太后使掘康有为梁启超祖父坟,鸿章颇枝梧,太后意甚怨。然太后喜联鸿章雅舆善,太后欲倚鸿章欢,至尽举中国海军船畀日本争之,乃 止。太后恐各国之议己也,欲引为卫,亦自许能卫我,太后及鸿章皆信之。张之洞初上书请联,戊戌(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以後,又主联日,实忌鸿章居大名,欲立异以抗之。然鸿章盛时,之洞依附之独谄。之洞佞巧善迎合,不主故常,荐吴永为异才,尤为时所笑。然北人以善宦致总督,惟之洞为有声。

十二月初二日(1902 年 1 月 11 日),至开封。二十日(29 日)废溥儁

仍食八分公銜俸,即日出官。[以下原本阙]

——庚子国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