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英布战争之后南非的政治发展与南非人民反对种族主义统治的 斗争

南非位于非洲大陆的南端。自古以来，黑人便在这块富饶的土地上生息繁衍。迟至 15 世纪末，西方人才知道它。17 世纪中叶，一小批荷兰人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来到这里并定居下来。从此，欧洲人便源源而来，他们反客为主，强占非洲人的大片土地，建立牧场，开采矿石，将占人口多数的非洲黑人原住民赶到限定的小块贫瘠的地方。白人殖民者一方面要役使黑人，另一方面又要隔离他们，以免种族的区分与界限被打破。在此基础上， 在 20 世纪，白人在这块土地上建立起赤裸裸的种族主义统治的政权。从此，

南非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不断为自己的生存权利进行斗争，终于在 90 年代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在 19 世纪 50 年代，南非出现了四个政治实体：两个英国的殖民地，即开普殖民地和纳塔尔殖民地；两个布尔人组成的共和国，即德兰士瓦的南非共和国和奥兰治河地区的奥兰治自由邦。19 世纪末，随着金刚石和黄金矿在南非的发现与开采，英国人与布尔人之间的矛盾加剧，英国人企图吞并两个独立的布尔人共和国，并引发 1899～1902 年的英布战争。

英国人赢得了战争的胜利，1902 年 5 月 31 日双方达成了弗里尼欣和约， 和约规定：布尔军队投降，承认英国国王的宗主权。作为回报，英国则答应尽快给布尔人以内部自治，并给予布尔人 300 万英镑的财政援助，以补偿他们在战争中的损失。同时，英国人还答应布尔人提出的不给南非黑人以选举权的要求。

布尔人是荷兰移民的后裔，20 世纪初，在四个殖民地大约有六十万人。他们说一种源于荷兰语但同现代荷兰语已相当不同的阿非里卡语，他们称自己为阿非里卡人，以强调自己的民族属性。他们同英国殖民者虽有矛盾，但在南非同属压迫黑人的白人集团，因而，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远远多于他们的差异。英布战争之后，双方关系得到一定的调整，矛盾有所缓和。布尔人知识分子中出现了一派主张同英国和解的力量，此派以博塔和史末资为首的南非党为核心。他们认为，布尔人在南非与英国人命运与共，所有生活在南非的欧洲人应该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南非民族。1906 年 1～2 月，史末资赴伦敦，一方面表示效忠大英帝国，一方面又晓以厉害关系，终于使英国取消了布尔人强烈反对的利尔顿宪法。该宪法制定于 1905 年，旨在加强英国总督在南非的权力，削弱原有的各殖民地议会的权力，从而强化英国人对南非的统治。布尔人担心实行该宪法自己的利益会受到损害。为了安抚布尔人，建立一个统一的、自治的、亲英的南非，英国政府制定了新宪法，对布尔人作了让步。

按照新宪法，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分别在 1906 年 12 月和 1907 年 7 月举行

议会选举。博塔组织的人民党在德兰士瓦获得了 69 个议席中的 37 席；菲舍

尔的统一党在奥兰治的 37 个议席中获得了 32 个席位，他们分别担任新成立的布尔人自治政府的总理。黑人和有色人种在这两地选举中被完全剥夺了选举权。1908 年，在英国经营多年的开普殖民地，亲布尔人的政党也在选举中获胜，在那里，绝大多数黑人和有色人种因财产和文化程度的限制而被剥夺了选举权。因此，在英布战争之后短短的几年里，在战争中失败的布尔人却在英国统治下的南非四个殖民地中的三个掌了权。

这一政治发展态势使布尔人对英国殖民统治者所希望建立的四个殖民地的政治联邦发生了兴趣。1908 年，在德班召开了有四个殖民地的代表参加的国民会议，占南非人口五分之四的黑人和有色人种被完全排除在会议之外。会议讨论的中心议题之一是关于非洲人的选举权问题。经过热烈的辩论，会议最后通过的《南非法案》明确规定，联邦的所有议员均须是欧洲人的后裔。这实际上将英布战争前两个布尔人共和国的种族歧视政策推广到开普和纳塔尔地区，以法律形式肯定、扩大和巩固了布尔人的种族歧视政策。

经英国议会批准，南非联邦在 1910 年 5 月 31 日正式成立，它取得了英联邦自治领的地位，英国国王仍为国家元首，原来的英国四个殖民地就成为它的四个省。南非联邦成立后的第一次选举在 1910 年 9 月 15 日举行。选举前，四个省的布尔人政党在博塔和史末资的共同领导下，联合组成“南非党”。竞选基本上是在南非党和亲英的、代表工商界利益的“联邦党”之间进行。选举结果是博塔的南非党获得 67 个议席，联邦党获得 39 个议席。博塔将军出任南非联邦的第一任总理。

南非联邦成立后不久就出现了危机，危机源于布尔人内部两派人在如何对待南非非白人（南非白人对其他种族的统称）以及如何对待南非说英语白人的问题上意见不一致。博塔和史末资代表一派人，主张密切同英国的关系， 阿非里卡人与南非说英语的人联合起来，组成一个统一的白人集团。而以原奥兰治自由邦的将军赫尔佐格为首的一派则主张阿非里卡人不能与英国人合流，而应各走各的道；与此同时，还应该逐步削弱与英国的关系。另外，虽然两派人都主张推行种族隔离政策，但在具体处理黑人问题上，赫尔佐格一派被认为比前一派人更顽固和保守。

1914 年，赫尔佐格退出执政的南非党，而与他的支持者组成国民党。国民党很快成为南非政治舞台上一支重要力量。1915 年 10 月，在南非联邦的第二次大选中博塔和史末资的南非党在 130 个总席位中只获得 54 席，而成立

才一年的国民党却一举夺得 27 席。南非党只能与获得 39 个席位的，由说英语的人组成的联邦党联合执政。1920 年 3 月，在南非联邦成立后的第三次大选中，国民党获得 44 席，一举成为议会中的第一大党，执政的南非党仅得

41 席，英裔的联邦党得 25 席。这次，南非党即使与联邦党联合，仍不足整个议会的半数。出于不得已，1921 年 2 月再次举行大选，大选前，南非党与联邦党合并，才赢得 79 席，史末资得以继续执政。

南非国民党在选举中频频得手，说明其主张在白人选民中有大量的追随者。英布战争改变了相当一部分阿非里卡人的生活。他们因农场毁于战火而大举流入城市、厂矿。这些人一时难以适应工业社会的生活，只能充当非熟练工人。他们在就业竞争中有时还竞争不过比他们更早适应这种环境、比他们更能吃苦的黑人。当时南非工业企业大部分属于英资所有，资本家为了获得更高利润，倾向于使用廉价的黑人来取代白人工人，于是南非就出现了“穷白人”问题。1913 年和 1914 年，这些生活贫困的白人工人为改善处境，曾进行过大罢工。一战后，白人工人的处境变得更为严峻。1922 年 3 月 6 日， 他们在约翰内斯堡召开的群众大会上宣布实行全国总罢工，并选举一个“行动委员会”领导罢工。罢工工人模仿过去的战斗方式，组成“民团”。罢工工人计划占领各矿，促使政府辞职。3 月 10 日，行动委员会和民团还占领了兰德地区除博克斯堡和约翰内斯堡市中心之外的所有警察局。史末资政府调集重兵，在 3 月 14 日镇压了武装罢工。约有 200 人被杀，1200 人受伤，2000

多工人被捕。好几个工人领导人被处死刑。20 年代南非白人工人的斗争既具有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一面，他们的罢工矛头是针对白人资本家的；同时，也带有排斥黑人的种族主义性质。当时相当一部分白人工人将自己的不幸归之于黑人的竞争，想通过对社会上收入丰厚工作的垄断来维护自己的社会地位。史末资政府镇压工人罢工，使工人们对史末资政府不满。他们因而拥护带有更强的种族主义色彩的国民党。

在 1924 年 4 月进行的大选中，史末资的南非党败于赫尔佐格的国民党。但国民党的席位也并未超过议会的半数。国民党与代表白人工人利益的劳工党结盟，联合执政。由赫尔佐格出任总理。这届政府被称为“联盟政府”。它是南非阿非里卡民族主义与白人劳工运动相结合的产物。

赫尔佐格从 1924 年起担任南非联邦总理直到 1939 年。赫尔佐格上台后， 加紧实施其通过种族歧视提高白人地位的政策。1924 年的“工业调停法”、1925 年的“工资法”和 1926 年的“矿山与工厂法”，均旨在于在南非工业中实行种族歧视，让白人享受特权。赫尔佐格政府的政策成功地分裂了南非工人阶级的队伍，使南非的白人工人分享其种族主义政策的成果，成为维护种族主义统治的社会基础。

南非联邦成立后不久，1913 年 11 月 27 日，南非国民议会通过了《土著土地法》。规定：禁止非洲人购买、租佃，或占有保留地以外的任何土地； 禁止采用分成制地租和货币地租；非洲人使用欧洲人农场土地只准采用工役地租，每年必须为地主服工役 90 天以上；禁止非洲人在欧洲人占有的土地上进行任何独立的经济活动。该法令实质上是不允许非洲人在保留地以外拥有土地所有权和独立经营个体经济的权利。而当时一些黑人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积蓄了点钱，已多多少少在欧洲人划定的保留地外买了点地，这些小地产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欧洲人占有的土地上。《土著土地法》一经公布，白人农场主立即掀起大规模驱赶黑人垦户的浪潮，非洲人突然面临空前严峻的局面：他们经过几代人辛勤劳动积累的财产（房屋、土地和畜群）一夜之间化为泡影。从此，大片南非土地便只能由白人垄断性所有，黑人只有出卖劳动力当奴仆的权利。《土著土地法》从法权上将南非分为两个世界，占人口 14

％左右的白人占有 87％的土地，而占人口 75％的黑人只拥有 13％的土地。这为后来全面推行种族隔离政策奠定了基础。

《土著土地法》的 颁布和实施激化了南非社会的民族、种族和阶级矛盾， 也从反面教育了黑人，推动了黑人的民族解放斗争。南非政府推行的种族歧视和种族压迫政策促使黑人产生了打破部族、地区界限，联合起来维护自己权利的强烈愿望。1912 年元月，来自南非全国各地的和与南非接壤的三个英国属地的黑人组织的代表、酋长和一些黑人知名人士，云集布隆方丹。会上决定组成“南非土著人国民大会”作为南非全国黑人政治组织的联合体。牧师家庭出身的黑人知识分子杜比当选为这一组织的主席。土著人国民大会成立初期基本是个黑人上层的组织，它的领导人都是在黑人中有一定地位的人，如律师、牧师、教师等自由职业者，部落酋长和有一定财产的人。他们对待白人种族主义者强加于他们的歧视与压迫所作出的反应，是向当局申诉和请愿，希望能争取到同情，从而改善自身的处境。土著人国民大会成立后的第一个重大行动，是反对 1913 年的《土著土地法》。围绕着土地问题，土著人国民大会对白人当局，乃至英国政府进行了不懈的游说和申诉。但是， 无论是南非当局还是英国政府对这些申诉均置之不理。

1923 年，南非土著人国民大会改名为非洲人国民大会。但直到二战爆发时，它在黑人群众中的影响仍然有限。促使非洲人国民大会得以发展的是新成长起来的一群青年知识分子。他们不同于非洲人国民大会第一代领导人， 他们出身并不那样高贵，因而也更能体察一般群众的疾苦和要求，更能联系人民大众。这些年轻人大多受过中等，甚至高等教育。许多人都曾担任过地方学生组织的领导职务，他们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在严肃认真地考虑和探讨黑人的解放之路。他们对非洲人国民大会的软弱和无所作为深为不满，他们一反老一代的领导人讳言非洲民族主义的做法，直言不讳地宣称他们是非洲民族主义者，他们拒绝一切形式的白人统治，从而冲破了老一辈领导人的局限性。

1943 年 10 月，这些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约翰内斯堡举行的一次会议上， 开始酝酿在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旗帜下成立青年组织的问题。1944 年 2 月，非洲人国民大会同意他们组成“青年联盟”。1944 年 4 月，非洲人国民大会青年联盟正式成立。纳尔逊·曼德拉当时是重要成员之一。青年联盟很快成为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核心，承当起战后领导南非黑人争取解放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