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傩堂戏和巫文化

黔东铜仁地区，是中国民间傩文化圈堪称傩戏之乡的地方。这里有着苗傩、侗傩、汉傩、布依傩、忆佬傩和土家傩等等，分布地区以土家傩复盖面最宽。铜仁地区的德江、沿河、印江、思南、江口、松桃、铜仁等县，均有土家傩。

土家傩，土家族称为“傩堂戏”或“傩坛戏”。土家出傩时，要隆重设置神坛祭祀傩神。

土家傩的傩神叫傩公傩婆。祭傩神的主祭者，也即主演傩戏的第一角色，必须是位法力高上的巫师，并由这位巫师任“司坛师长”。土家语称巫师为“梯玛”，意译成汉语就叫“土老师”或“土老司”。

有一个有趣的土家民间传说，讲的就是土老师和土家傩的故事：

话说土老师的开山祖去西天佛爷那里取经，获得一本半经书和八个铜铃，在回来的路上，客老师（指汉巫）向他要去一本经，苗老师（指苗巫）又向他要走半本经。经书被客老师和苗老师拿光了，土老师只好再上西天取经。这一次，佛爷没再给土老师经书，而是意味深长地对土老师说：“客老师一本经，苗老师半本经，土老师无经乱搬经，百说百灵。”因此，土老师跳傩作法时，只摇击八个铜铃，不必看经书，靠口耳相传跳大傩。

这个土家族民间传说至少说明汉巫、苗巫和土家巫关系密切，而土家族是不同意他们的傩堂戏是从汉傩传来的。他们认为汉族是后迁入黔的客人，其巫师也为客老师。实际上，土家傩保持着宗教的原始形态，受佛教、道教的影响比汉滩浅，有许多跳法保持着汉代以前的古傩形态，那是佛教自西方印度东传和道教产生时代以前的宗教形态。包括汉代以前的中原古傩、宫廷大傩，原本也是一种原始的巫术礼仪。傩舞名称的形成，是和它原来那种古拙的形态紧相连的，因为汉代以前的傩舞边跳边发出“傩！傩！”的粗犷的呐喊，因此便以“傩”命名此种跳神驱邪兼求族类昌盛、庄稼丰收的古老的巫术礼仪。

贵州民谚有“一傩冲百鬼，一愿了千神”，“戴上脸子（面具）是神，脱下脸子是人”之谓。戴上面具跳神，是所有傩戏的基本特征之一。在傩戏里，面具绝不是什么化妆术，而是一种将人的灵魂输送到另一个鬼神世界里的“运载工具”。跳傩的巫师是这么样坚信不疑的，他们和相信傩的神奇功用的人都相信“戴上面具是神，脱下面具是人”这一谚语。

最有灵气的神圣的傩面具往往出自巫师或祖传艺人之手，并主要地由巫师戴上它扮演傩戏角色。土家傩的面具是多角色多变化的。其中，扮正神所戴面具，形象正直、善良、圣洁、安祥、一脸正气，如摊公傩婆、土地公婆、唐氏太婆、仙锋小姐、消灾和尚等等。凶神面具造型威武、凶悍、怪异、狞厉、满脸杀气，如开山神、先锋将军、二郎神、龙王、押兵先师等等。世俗面具则刻得更接近生活原型，如甘生、安安、梅氏、庞氏等等。丑角面具却形象滑稽、风趣、幽默，如秦童、秋姑、歪嘴等等。还有牛头马面等兽形面具。

在土家傩里，各种角色在戏剧性的故事里各有自己的身份。如“仙锋小姐”，又称“先锋小姐”，传说姓崔芳名良玉，是“开山神”崔洪（也称“开山莽将”、“先锋将军”）的妹妹。崔家兄妹幼年失散分手。哥哥崔洪到二龙山落草为王。妹妹崔良玉由仙人超度在桃源学道修练，后修成仙道离桃源

仙境路过二龙山，在山前遇到土地公婆。土地公婆老俩口告诫崔良玉，说二龙山贼王猖狂，要她过山时多加小心，并赐她捆仙绳。在二龙山下，崔洪、璀良玉兄妹已互不相识，他们经过一番恶战，结果崔洪为崔良玉放出的捆仙绳所擒。经盘问，才知被擒的贼王原来是自己的亲哥。后来，山大王崔洪为国效劳，当出征的先锋官，在崔良玉的辅助下百战百胜，屡立奇功。⋯⋯这些故事述说着傩戏里各种角色的经历身世，纯属老百姓自编自传的民间故事，不间是哪个朝代的人和事，在汉家、苗家、土家各族聚居的村寨中，这些民间传说也不属哪个民族所特有，不论汉、苗、布依，还是彝、侗、土家，反正各族民间都有相似的传说。每一个傩面具都有着一个传说故事，这些故事均为民间口头传说，无文字记载，言不见经典，为正史文献所未有，并充满神话色彩。

在土家族民间，傩面具是当神灵供拜的。傩公傩婆的面具，也就是土家族的人祖偶像。据说人都是由傩公傩婆繁衍繁殖出来的。有一种叫跳“童子愿”的傩仪，除土家傩外，苗傩、侗傩、布依傩等等也多有此俗，这是祈求子孙昌盛的傩仪。土家傩跳“童子愿”时，由土老师施用巫术：盛一竹筒米，米上放一鸡蛋，再用一根棍子插进米筒，叫做“天地合一，阴阳相配”。这是男女房事的象征。再由扮傩公傩婆的土老师放纵地互相淫逗追闹，或由傩公对天高唱据说是让天河七仙女听的挑逗之词，说是为了诱请七仙女下凡赐子。

土家傩的渊源，可追溯到战国屈原编写《九歌》的时代。黔东沈阳河和古楚地沉江相汇，故黔东土家族和湘西土家族同宗共源。在湘西吉首地区，有大庸古丈的上家族所跳的土家傩舞，叫“毛古斯”，包含的古远原始信仰尤为突出。跳滩者以 20 人为一组，跳神前脱光衣服，浑身扎稻草。腹下胯间系一红布缠成的木棒，摸拟牡器。贵州铜仁地区土家族跳“童子愿”所明显包含的生殖崇拜内涵，与湖南吉首地区土家族所跳的“毛古斯”古帷中的情状，互为印证。

黔东的土家族跳傩公傩婆祈求子孙满堂的“童子愿”傩舞，有时也演变为表演土地公和土地婆的逗戏打闹的傩戏，情节是这样的：土地公公不让土地婆婆和他一道去人间享受还愿人家设的盛宴，土地婆婆便当着土地公公唱道：

奴家要去你不准，要奴在家看闺房，佬佬一去奴不去，偷偷和尚好欢心。

这一类唱词，往往充满勾搭淫逗、打情骂俏、鄙俗粗陋的词意，和上述傩公傩婆对天高唱诱引七仙女下凡赐子的淫词秽调，同属民间长期流行的荤歌谣、荤故事之一。荤歌谣、荤故事成为民间文学普遍存在过的一种内容和形式，是一种全世界各民族共有的特别的民俗现象。从巫文化上看，其起源和远古巫师假借猥亵淫词用以刺激生有的一种放纵的咒语有关，属原始的生殖崇拜的一种巫术礼仪。

到黔东去领略巫文化的活化石土家傩可以看出，这些少数民族的傩文化，虽然与汉文化有联系，但他们的民族独立性仍然十分突出，往往有着古

老的神秘性和民族地区的民族味，给人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