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的《巡按》①

果戈理是俄国第一个写实主义的作家。他的文学事业开始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和普希金与莱蒙托夫正是同时代人。但他比他们寿长，他的文学事业的终止已在四十年代的中期。他的著作，主要是小说，但戏曲如《巡按》也是非常有名，直到现在，舞台上常在排演。他所处的历史阶段虽然正就是莱蒙托夫所诅咒的卑琐与不动的时期，然而他不象莱蒙托夫那样优伤悲愤，

——他将他的悲愤化成了讽刺的微笑，但这笑背后有热情的火，也有对于将来的确信。

果戈理（NicholasVasilievichGogol-Tanovski）是小俄罗斯人，生于一八○九年三月十九日。他的祖上是乌克兰的贵族。他的父亲也有文学天才，曾用小俄罗斯文写过几篇戏曲。一八二一年，他进了高等理科学校，但他并没学到什么，除了图画。他倒偷读了许多文学书，上课的时候也偷读诗集。一八二八年毕业；次年，到彼得堡任官厅里的书记。不久即去职，漫游了几个月，再到彼得堡，想在戏院方面找点事做。他应了演员考试，可是没有被取。他先在各杂志上投稿，一八三一年。他的《狄康卡近乡夜话》发表，立刻证实了他的文才。普希金很称赞他。翌年，他从家乡出来，带来的是《老乡绅》、《两个伊凡吵架的故事》和《塔拉斯·布尔巴》；后者是以小俄罗斯为背景的历史小说。这些作品以外，再加上描写都市生活的《外套》、《肖像》、《鼻子》等作，使他成为当时文坛上最伟大的散文作家。

一八三六年，喜剧《巡按》发表。据说这篇戏曲因为是嘲笑官场黑幕的，检查员不许排演。后来俄皇无意中读了稿本，读了大笑，特许排演。除《巡按》外，果戈理又写了些喜剧，如《结婚》和《乌拉地米斯勋章》，后者并没有完篇。

但是他随即旅行西欧去了。先到巴黎，第二年（一八三七）到罗马，住得很久。他的著名的长篇小说《死魂灵》第一部就是在外国写的，一八四二年出版。那时他已经写了这小说的第二部，但后来他自己把它烧掉了。一八四七年发表了他的《书信集》。翌年游耶路撒冷，归国后居莫斯科，正重写

《死魂灵》第二都，却就在一八五二年死了。

《死魂灵》故事的基础据说是他从普希金处听来的。俄国当农奴制尚未废止的时候，农奴等于货物，主人可以买卖。政府每隔十年调查田主们的农奴数目，凡在十年内死亡的农奴，田主应付奴税。有个投机家便想借此谋利。他带了少数的钱到各处去收买死掉的农奴的名籍；田主们因为把“死人”卖掉，可以免付奴税，就都卖给他。他这样收买了二三百死人名籍，便又去买一块地，将两者作为他的财产的凭证押在银行里，便可得许多的钱了。这是“幽默”的故事，但实在是对于农奴制的反抗。

《巡按》描写俄国官场的贪污与地方绅士的逢迎。巡按微服私访的消息到了某城，该城的市长就召集了医院院长、小学校长、邮政局长等等，总之是城中的一应要人谈话，请大家事前提防。他请医院院长把医院里弄干净些；又请邮政局长私拆信件检查，因为听说有人要去告发各要人的劣迹。此时忽又有两个地主赶来报告市长，说城中某客店一青年寓客已经住了两星期，没有付过钱，也不走，形迹很可疑。莫非这就是私行暗访的巡按罢？市长他们

① 现译《钦差大臣》。

心里都转着这样一个念头。

然而这青年实在是个浪子，化光了钱，呆在旅馆中走不动而已。客店的老板待他也很不客气。这一天端上来的饭菜是不能吃的，这位年青人正在生气，市长却就来了。市长是来探察这位古怪的外路人是否当真是微服暗访的巡按。但青年以为市长是来捉他——因为他欠了房饭钱。他绝望了，心一横，态度和口气是很倨傲的。怀着鬼胎的市长就误认他一定是暗访的巡按了。青年觉得了这一点，也就将计就计。于是这位落魄的浪子居然在市长官舍住了起来，对市长的妻女大吹牛，将这两个眼孔小的女人颠倒得无可无不可。所有城里的要人都送贿赂。同时又有人来告发市长等人劣迹的，也送了贿赂。市长的手段很高妙，一面使女儿侍寝，一面就说，既这样了，只好屈大人为婿。合城都庆市长好运气。

正在鬼混得热闹，邮政局长忽然偷拆了这位伪巡按写给城里朋友的信，才知是错认了人，急去报告市长。市长又气又羞，说要办他；市长的女儿却在里边哭，倒弄得市长使不出威。于是大家一口冤气都呵在那两位最初报告消息的地主身上。大家都说是他们俩多嘴招出来的笑柄。可是正闹不清楚时，城中警兵来说：“钦差巡按大人已到本城，正在客店里呢！”这是一个晴天霹雳，市长以下都吓得变成了石头。

《巡按》中的人物也都是类型的，跟莫里哀的相同。

《巡按》有贺启明的译本（商务版），现在好象已经绝版了。此外果戈理的作品已译的有《外套》，韦漱园译（现代版）；《肖像》，鲁彦译（亚东版）；《两个伊凡的故事》，侍桁译；《塔拉斯·布尔巴》，亦侍柄译（皆商务版）。此后两篇又有别种译本，一见李秉之译《俄罗斯名著二集》（实皆果戈理作品），改名为《二田主争吵的故事》（亚东版，同集又收有《维依》、《鼻子》及剧本二篇）；一为顾元民的译本，名《泰赖·波尔巴》（南京书局版）。《鼻子》一篇，又有许遐的译本，见《译文》一卷一号，尚未有单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