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雷的《浮华世界》①

欧洲最先进的工业国英吉利首先从浪漫主义解放出来而走近写实主义的路。这时期是十九世纪的三十年代。

这一派的作家中，萨克雷和狄更斯是同时代而且齐名的。不过两人走的方向不一样。萨克雷写上流入的丑恶和上流社会的黑暗面；狄更斯则写贫苦人（小市民）的痛苦。

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的英国写实主义作家跟他们前辈的浪漫主义作家恰相反。浪漫主义的英国文学在贵族的知识分子之手表示了轻蔑都市而慕爱农村——贵族大地主采邑的农村风景：但写实主义者却描写着都市的资产社会，而这资产社会当时一面正被主张保护关税的地主与主张自由贸易的企业家两者的冲突所苦，另一面却又被宪章运动（这是对于地主和企业家都不利的）所威胁。当时的写实主义作家们正目击了这社会动荡的展开以及结果—

—宪章运动（Chartist）失败而保护关税政策亦被废弃，得了全胜的是产业资本家。

夹在这社会动乱中间的小市民出身的各位写实主义的作家如萨克雷和狄更斯等对于那时的社会生活是不满意的，他们用否定的态度去描写这时的社会生活，但同时他们没有一个人理解他们当前的现实，他们没有一个是革命思想的拥护者。

萨克雷（WilliamMakepeaceThackeray）一八一一年生于印度的加尔各答

（Catcut1a）。那时他的父亲正任东印度公司的重要职员。他们本来是阀阅旧家，不过此时已经衰落了。一八一六年，萨克雷的父亲死了，他被送回英国读书。后来他的母亲又再嫁了斯密实少佐，——据说萨克雷后来写《纽克姆一家》（Newcomes），小说中的纽康大佐，就是斯密实少佐的影射。一八二九年，萨克雷进了剑桥大学的三一学院，只住了一年，功课并不见怎样好，但他却认识了许多后来是大文豪的朋友。那时他已投稿到学校的刊物。第二年，他到欧洲去旅行，在法国住了一些时候，又到魏玛，见过歌德。从大陆回来，萨克雷又进过学校，但不久即抛弃，专心于报章文学了。他办过两个杂志，可是都失败。第二次游大陆时，他结了婚，旋即回到英国，在杂志及报上投稿。一八四七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浮华世界》开始发表，他在文坛上的地位方才巩固起来。他被认为是菲尔丁以后第一个伟大小说家，而同时代人能与竞争者仅有一狄更斯。

一八五二年他发表了《亨利·艾斯芒德的历史》，次年又发表了《纽克姆一家》。一八六○年，他任新办的“CornhiIIMaga-zine”的主编。在这刊物上，他发表了《鳏夫洛委尔》（LovelltheWidower，1860），《费力泼的冒险》（TheAdventuresofPhilipl861—2）以及其他短文无数。

他害心脏病已有多年，一八六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突然发作，就死了。萨克雷一面极辛辣地描写英国社会中上流资产者的守钱虏、大傻子、酒

鬼、利己主义者等人物的丑相，一面却也用了厌世的冷眼看着他的周围。他也写到一些从下层爬上去的人——用了不正当手段爬上去的人，他用这些人跟上流人对立，然而他对于这些爬上去的人的态度也是辛辣的。

《浮华世界》（VanityFair）就很可以作代表。这冗长的小说，主要是

① 现泽《名利场》（VanityFair）。

描写两个身世性情完全相反的女子如何一个是因为忠厚而吃亏，一个因为浪漫自私而得志。塞德力·阿米利亚小姐在平克吞小姐的学校里六年毕业出来，已经教育成一个文雅懂礼节的——不过太懦怯忠厚的——大姑娘了。她和她的要好同学利贝克·沙普小姐一同回她的家。利贝克是无家可归的，这时正要到庇得·克洛里爵士家去做家庭教师（这是校长平克吞小姐介绍的，平克吞推出了利贝克，就好象推出一条毒蛇那样快活），所以先到塞德力家住几时。这利贝克很美，又风骚，父亲是荒唐的酒鬼，母亲是歌女，利贝克从小生长在不良环境中，据她自己说，她八岁时就已经不是处女身了。

这样一个风骚的女子一到了塞德力府上，开头就和阿米利亚小姐的哥哥穿麌皮衣服长统靴的约瑟闹起恋爱来——是利贝克先去勾引的；但是被阿米利亚小姐的恋人佐治·奥兹本所阻挠，于是利贝克就离开了塞德力一家。

利贝克到了庇得·克洛里爵士府。这儿是很热闹的。重要的人有庇得爵士的老处女的姊姊以及爵士的次子罗登。那位老处女小姐有七万镑财产，而且早就有意想过继罗登为子。但是克洛里家的其余一些人也正在觊觎这笔遗产。罗登一见了利贝克就有点着迷，而老处女小姐也很喜欢这位风趣的姑娘。利贝克要是存心想取得谁的欢心，她是没有办不到的。

这当儿，阿米利亚小姐在伦敦却也忙着。她那蜡制洋囝囝式的面孔虽然远比不上利贝克，但是也有些青年人向她献媚。她和佐治·奥兹本订了婚，虽然佐治的姊姊说：“我不懂佐治取中这姑娘些什么？”人家的议论竟也使佐治的爱情动摇起来。但是阿米利亚小姐是崇拜佐治的。这时拿破仑的战争正在一天一天猛烈，阿米利亚的最宝贵的佐治也得去从军。

同时，利贝克小姐跟着老处女克洛里小姐到派克莱了。这位老小姐离不开利贝克。罗登也常常来拜访他的老姑母，实在是要见见利贝克。忽然庇得爵士的夫人死了。死了不久，庇得爵士就来请利贝克回去再任家庭教师。利贝克不允，她说：“你府上只有你和我两个，算什么样子？”于是爵士立即说：“那么，请你去做太太罢！这你可满意了罢？”爵士竟跪了下去。但是利贝克哭着——当真哭呢——说道：“呵，呵，爵士，呵呵，我已经嫁了人了！”

利贝克的秘密的丈夫就是罗登。这件事很僵，不过也就过去了。利贝克和罗登的关系于是亮了出来。

佐治·奥兹本因为他的做生意的父亲不赞成他和阿米利亚小姐结婚，就闹断了父子关系，并且由好友多宾的帮忙，和阿米利亚结婚，旅行到勃立东去度蜜月。

这就遇见了利贝克。这一位宝贝姑娘阔绰得很，风头足得很。男子们见了她，总要着迷。佐治·奥兹本也不能免。在滑铁卢大战以前，跟着惠林吞公爵去布鲁塞尔的武官，有佐治，但在布鲁塞尔的社交界，也有利贝克。这两人打得火热。佐治完全忘记了他的新婚六个月的阿米利亚，私约利贝克逃走。幸而利贝克尚没给回信，而佐洽已被调上前线，参加滑铁卢大战。这一战，佐治·奥兹本死了。但是罗登却升了官回来，和利贝克在巴黎过了一八一五年的冬，穷极奢侈。利贝克的“客厅”非常有名。罗登在利贝克的训练之下，每博必胜，这样赚着不义之财支持他们的挥霍。这时阿米利亚已有一子，但她的公公不认她为媳，一点钱也不帮助，阿米利亚除了自己，却还得供养父母，所以窘迫得不堪。利贝克也生了孩子，可是她既不尽母职，也不守妇道，长日只和有钱的献媚者鬼混，特别和斯提晤贵族的关系密切。罗登

发现了这丑事，打了那贵族，就丢开利贝克自顾去了。于是利贝克更加放荡了，从这城到那城，有时债台高筑，有时勾上了一个有钱人就又阔绰得了不得。末后，她的名誉愈加坏，她的债也愈加多，正过不下去的时候，她被阿米利亚的哥哥约瑟找见了。两人的旧情便又复活，于是温柔的大度的阿米利亚引这位从前的老朋友到她家里。然而从前曾帮忙阿米利亚他们结婚而现在则请求过寡居的阿米利亚的纤手的多宾却很反对，在利贝克的面前数斥利贝克的坏事。阿米利亚颇悔，于是多宾再提出嫁他的请求。阿米利亚拒绝了。多宾乃去，誓言不再来。知道了这经过的利贝克就把佐治曾约她私奔的事告诉了阿米利亚，并以佐洽之薄情和多宾之诚实相较，劝阿米利亚不必恋念已死者而拒绝多宾。因此阿米利亚招多宾回来，二人结婚。至于利贝克就和约瑟成为非正式的夫妇。约瑟做牛马似的供养这位夫人、并且为她的缘故去保了寿险。这真是为她保的。因为不久，约瑟就死了。

利贝克一个人过得舒舒服服，时常在慈善事业上化几文。阿米利亚和她的丈夫不和她往来，路上遇见时，他们也掉头不顾，但是利贝克只低了头微笑。浮华世界呀！在这世界中，到底谁是幸福的？作者是用了这样的询问收束了他的书。

《浮华世界》有伍光建译本（商务版），但此为根据了赫次堡

（M·J·Herzberg）的节译本再加以删节的。萨克雷其他作品译成中文者，有《玫瑰与指环》（顾均正译，开明版），则为儿童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