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生的《娜拉》①

十九世纪后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各国正是从小商手工业的社会转到工业资产的社会。这种社会经济的进化之客观的过程，最初反映于文学的，便是易卜生的戏曲。

易卜生（Henriklbsen）是一八二八年生于挪威的希恩（Skein）。他的父亲本来是富商，但当易卜生八岁的时候，忽然败落了。因此易卜生幼年时代就没有好好儿进学校，他只闷在家里，小伴也没有。而他的家的四周又是什么拘留所呀、行刑场呀、疯癫病院呀，真可说是第一等阴惨的所在。

这样，易卜生住到十五岁，才进了格林姆司塔特（Crimst-ad）乡的一家药店里做学徒。这个药店，生意清得很，沉默孤独已成了习惯的易卜生倒可以利用那空闲来读他喜欢的书。他靠在柜台角里读了拜伦、歌德、莎士比亚的作品。

十九岁时（或者是二十一岁），他编了一个剧本《加底列那》（Katilina）。那时他有两个好朋友，大家都有旅行——观光首都罢——的意思。看见了易卜生的《加底列那》，那两位朋友得了个计较，就是凑钱来出版这部剧本， 卖书赚出钱来就够三人的盘川了。于是剧本印出来了，但是卖了许多日子， 只卖掉三十部，旅行的计划就此不成功。

到二十二岁，易卜生再也不愿守在那冷药店里了，他总得到克里斯基尼亚（Christiania 即今奥斯陆）碰碰运气去。他居然去成了，并且经过了许多困难，居然进了大学读书，并在大学和比昂逊（B.Bjornson，1832—1910， 大小说家）订交。那时，他和比昂逊，还有几个同志，办过一个文艺周刊。一年后，易卜生因升级试验不及格，就退学了，暂住旅店，穷得了不得。他四处去找职业。

一八五一年，他担任培尔弇（Bergen）戏院的编剧人，又被派往国外考察戏院。他在培尔弇一共四五年，编过很多的脚本，不过这些脚本现在早已被人忘却了。一八五七年，他再到克里斯基尼亚，一八六二年，发表了《恋爱的喜剧》，这是描写现代生活的。同年结婚。

一八六四年，他出国游意大利和德国，一直有二十七年之久他常住在意、德两国。直到一八九一年，——那时他已是名满全世界的大作家了，他方才归国，住在克里斯基尼亚：一九○六年卒。

易卜生第一篇引起注意的杰作是一八六六年作的《勃兰特》（Brand，诗剧）。次年又作《比尔·金忒》（PeerGynt，也是诗剧）。这两篇都带点象征的意义。《勃兰特》内的主人公是市民社会的宣教师，但是他被视为神经病者。但是易卜生之更受观众欢迎，却在他转写了问题剧的时候起的。一八六九年《少年党》（TheLeagueofYouth）出世，这是散文剧了。在这里，他提出了新旧思想冲突的问题。所谓新思想就是资产阶级意识。以后他接连发表了《社会栋梁》（Pil1arofSociety，－八七七年）、《娜拉》（一八七九年）、《群鬼》（Ghosts，一八八一年）、《国民公敌》（AnEnemyolthepeople， 一八八二年）、《野鸭》（ThewildDuck，一八八四年）、《海达·前勃勒））

（HeddaGabler，一八九○年）。在这些问题剧中，都反映了工业资本主义急进期中对于旧障碍物之扫荡与攻击。易卜生用了惊人的技巧，借舞台的媒介，

① 现译《玩偶之家》（ADall'sHouse）。

将这转形期的社会动态从各个问题上表现出来。然而同时，易卜生是站在小市民的立场把这过程再现，而且给与了道德的解释。

易卜生后期的作品如《罗士马庄》（Rosmersholn，一八八六年）、《海上夫人》（TheLadyfromtheSea，一八九四年）、《当我们死人再生时》

（WlienWeDeadAwaken，一八九九年）这一类的剧本里，他努力要想用象征的方法来帮助表达他的艺术形象所不足。在这里，也见到了小市民知识者的他， 当问题扩大到工业资本主义社会将来终点的时候，便陷入于思维的不明确与先见的缺乏了。十九世纪其他的和易卜生同样的戏曲家大部走了同样的路—

—从写实的到神秘象征的，大概不是偶然的事。

《娜拉》是讨论妇女在社会中家庭中的地位，而归结于个人主义之高于一切的。主人公娜拉的丈夫是银行职员，她一向是丈夫的柔顺的妻，被呼为小雀儿、小松鼠、小宝贝的。在丈夫赫尔梅有一次害了重病，非到意大利法疗养不可的时候，娜拉曾经冒签了他父亲的名作保，向赫尔梅的一个朋友但却是阴险者流的柯洛克司借了一笔钱。她这事不使丈夫知道，只在各方面省下钱来，又偷偷地在夜里做抄写工作，一点点凑起来陆续拨还本息。剧中故事开始的时候，正是赫尔梅升任了银行经理，而且正因为柯洛克司有假造契据的行为想把他撤职。柯洛克司就以从前娜拉的冒签父名的借据为武器，要挟娜拉在她丈夫面前说项，保全他的位置。这事使得娜拉为难。因为她如果不把原委说明，则赫尔梅一定不肯让柯洛克司仍旧供职，而说明呢，则她尚有点不敢。后来终于她说明了。她以为丈夫一定安慰她，并且把责任放在自己肩上。不料相反，丈夫骂她无知识，道德上有问题，甚至说，小孩子放在她手里教育，也有点不放心了。于是娜拉觉悟到自己一向从没做过自己的人， 幼对是父亲的小雀儿（玩意儿）。现在是丈夫的小雀儿。她决心离开家庭， 做她自己的人。

《娜拉》有潘家洵的译本。他译有易卜生集，共二集，第一集为《娜拉》、

《群鬼》、《国民公敌》等；第二集为《少年党》、《大匠》等（商务版）。又《海上夫人》有杨熙初译本（商务版）；《野鸭》有徐胡获译本，《罗

士马庄》有刘伯量译本，今皆未见发售处。

与易卜生同样的戏曲家，在德国为霍普特曼（G.Haupt-mann），他也是先作社会问题剧后转入了神秘象征的。他的作品译出不少，重要者为《织工》

（问题剧），陈家驹译（商务版）；《寂寞的人们》（问题剧），钟国仁译

（商务版）；《沉钟》（象征剧），孙博译（开明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