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古代埃及的文化

埃及文化是世界最古老的文化之一。埃及的文字、文学、建筑艺术和科学知识等，对古代许多国家特别是地中海东岸各国有过较大的影响，并且在世界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宗教埃及宗教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埃及人较原始的信仰是对图腾的崇拜，鸟兽虫鱼都成了崇拜对象。埃及各州常以动物命名，这显然是图腾崇拜的表现。圣牛阿庇司和人身牛头女神哈托尔普遍受到礼拜。由于灌溉农业的发展，埃及人越来越多地崇拜大自然，水、土地和太阳是主要的崇拜对象。埃及人将他们赖以生存的尼罗河，看作是伟大至高的神明。奥西里斯是尼罗河水神、丰收之神，又是阴世的判官。埃及人为奥西里斯编制的死而复活的故事（见本节文学部分），无疑地反映了季节循环和植物荣枯的观念。在现今保留的一份有名的“死者之书”①上，奥西里斯正在审判死者，面前

① “死者之书”是反映古埃及人看待死后“生活”的重要文件，常书写在纸草上而置于墓中，主要内容就是辨明死者生前未做恶事（如没有对神不敬，没有杀人，没有说谎，没有欺骗，没有偷祭品，没有用堤坝拦截水流，等等），起一种“护身符”的作用。此类信仰极为古埃及人所看重，但也透露出古埃及社会的一般伦理观念。

的天秤分别放上死者的心和象征正义的羽毛，若测定死者的心轻于羽毛，则表明他生前做了恶事，于是怪兽将吞食其心，使之不能进入“永生”，整个场景十分森严。人们居住在大地上，靠土中生长的食物过活，而地下又是未来生命的归宿，因此埃及人普遍崇拜大地。太阳不仅给人以光明和温暖，并且帮助农业丰收，太阳神在埃及获得特殊的地位。拉神、阿蒙神（合为阿蒙

—拉神）以及阿顿神，在埃及的宗教神话中成了创造世界的最高神。随着阶级社会和国家的出现，宗教信仰也深深地打上了阶级的烙印，并且形成一个祭司特权阶层。埃及各地的神庙，尤其是底比斯的阿蒙神庙，握有雄厚财力， 足以和法老政权相抗衡。上层祭司不但能够左右朝政，甚至可以取法老而代之。祭司是王权的积极辩护者，制造法老是“拉神之子”、“阿蒙神之子” 这类君权神授的说教，来欺骗和麻痹广大人民群众。

文字 早在公元前四千年代，埃及人就发明了文字。最初的文字是图画文字，如 即是太阳， 即是水， 即是眼睛，这是原始的象形字。后来有了表意字，如小蛙象征成千累万的“多”（可能是尼罗河的沼泽蛙特多）， 牛在水边奔跑表示饥渴的“渴”；表示动作的，如手持棍棒象征“打”，鸟展双翅表示“飞”，等等，多少有一点抽象的含意。后来有些象形字发展成为表音字，即放弃它原来的字义而赋予一定的声音，进而连它的声音也不全部采取，而只采取第一音节。这样就产生了 24 个表音符号（皆属辅音）。“象形字”本意为“神圣铭刻”（一译“圣书字”），主要是祭司们使用的文字，多用于碑铭和宗教方面。因现实生活特别是经济生活的需要，文字由繁趋简，中王国时又产生了一种祭司体。大约公元前 8 世纪再简化为一种民书体。民书体是从祭司体演化而来，祭司体是从象形字演化而来。古埃及文字虽然已从象形、表意向字母文字过渡，但它还没有发展成为真正的字母文字。地中海东岸的商业民族腓尼基人，主要是在埃及 24 个象形音符①的基础

上，创造了 22 个字母，这便是后来希腊字母和阿拉米亚字母系统的来源。古埃及文字尤其是它的象形字十分复杂，就是在当时也只有祭司阶层和

富家子弟才有条件掌握，广大劳动者是不能问津的。迄托勒密王朝（公元前305～前 30 年）和罗马征服埃及以后的数百年间，埃及人越来越多地使用希

腊字、拉丁字及科普特字②，古老的文字受到排挤。公元 4 世纪基督教势力炽盛，旧日宗教信仰动摇，神庙封闭，7 世纪阿拉伯人征服埃及，伊斯兰教传入，研究象形文字的人便慢慢地绝迹了，后来竟无人能够辨识象形字。18 世纪末法军侵入埃及，在罗塞达要塞偶然掘得一雪花岩石碑，上面用相同内

① 这些象形音符据说是希克索斯人学习并应用埃及文字的结果，因为是在西奈半岛一个神庙中被发现的， 所以也称之为“西奈文字”。

② 科普特（Copt 或 Coptic）即希腊文“埃及”之变体。科普特字主要为基督教会所创造，它采用希腊字母， 但加入六或七个埃及民书体字，以补充希腊字母所不能表达之埃及语音。迄中古时期，科普特字仅用于宗教祈祷。

容的三种文字——埃及象形字、民书体和希腊字，铭刻孟斐斯祭司于公元前195 年献给托勒密五世的一篇歌功颂德的文告。法国青年学者商博良苦心研

究“罗塞达石碑”，并与菲累岛上发现的方尖碑上铭文相参照，终于在 1822 年读通了埃及象形文字的若干符号，找到了打开古埃及文字之谜的钥匙，于是便产生了一门新的学科——埃及学。

埃及文字除象形字多用于铭刻以外，祭司体和民书体字一般写在纸草上。纸草是下埃及沼泽地区的一种高杆植物，茎部的纤维质甚牢，将其剖成薄片长条，再用树胶粘连起来，便可成为很好的书写材料。它不但是古埃及人使用的纸张，随后也成为地中海东部地区通用的纸张；许多古代文献（如在有名的埃及亚历山大城图书馆）是以纸草书的形式保留的，有的纸草书卷长达几十米。①

文学埃及的文学作品产生于古王国时期。具有丰富内容的神话传说，成为最早的文学作品的素材。比如，尼罗河水神、丰收之神奥西里斯的故事就相当有名。据说，奥西里斯被其兄弟塞特杀害。奥西里斯之妻伊西丝历尽艰辛寻得了已被肢解的丈夫的尸体，其子荷拉斯又为父报仇杀了塞特。神帮助奥西里斯复活，使其主宰阴世、审判死者，荷拉斯（以雄鹰为标志）则成为人间之王。这一故事在埃及民间广为传诵，它可能对后来耶稣基督死而复活的故事有一定影响。另外，刻在金字塔墓壁上的咒文，也可归入早期文学作品之列。中王国以后，诗歌、箴言（如《伊浦味箴言》等）较为流行。诗歌多带有宗教色彩，但有时也能流露一些阶级压迫之苦和对死后“永生”的怀疑。如在《绝望者和自己灵魂的对话》中，作者相信死亡对富人和穷人是一律平等的，富人死后也要“遭到与死在木筏上而没有留下后代的人相同的命运”，这明显是对权势者们的一个巧妙的嘲讽。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的通俗、清新的诗歌也很早就产生了，如《牧童歌》《挑夫歌》等。有一首《打谷歌》的词意是：“给自己打谷吧，给自己打谷吧。公牛啊，给自己打谷吧，给自己打谷草来作饲料吧，打出粮食给你们的主人吧，不要叫自己休息啊，要知道今天可凉快啊。”这完全是劳动着的农民在打谷场上即景的口头创作。

新王国保留下来的文学作品，以埃赫那顿宗教改革时期创作的《阿顿颂诗》最为有名。诗中对太阳神阿顿作了这样的赞颂：“黎明时，您从天边升起，您，阿顿神，在白天照耀着，您赶跑了黑暗，放出光芒，上下埃及每天都在欢乐，人们苏醒了，站起来的，这是您，使他们站起来的。他们洗了身子，穿了衣服，高举双臂来欢迎您。在世界各地，人们劳动了。野兽吃饱了， 树木花草盛开了，鸟从巢里飞了出来，展开了翅翼来赞仰您。⋯⋯您在地下造了一条尼罗河，您按照自己的意愿把它给了人民，来养育人民，就像您创造他们那样。您是一切人的主人，您为他们劳累，您是大地之主，为它而升

① 纸草 papyrus，也译纸莎草或苇纸。后来西语中的“纸”字，如英文 paper，即由此而来。纸草在古埃及用途颇广，可制作各类生活用品。

起，白天的阿顿神，伟大的主啊！⋯⋯”①这首长篇抒情诗，对后来《圣经·旧约》中《诗篇》第一百零四篇那段赞颂耶和华神的创作，有所影响。

吐特摩斯三世的远征记事和反映拉美西斯二世卡叠什战役的叙事诗篇，既是新王国时期的文学作品，也是研究古埃及军事史的重要资料。其他有些贵族官僚的自传和旅行记之类的作品，对研究当时的社会历史和阶级状况都具有一定的价值。

建筑和艺术 埃及的建筑和艺术作品虽然也多与宗教有关，并且主要是为上层阶级服务的，但它们大都是劳动人民建造和创作的。除了古王国时代的大金字塔和中王国时代在发雍地区建造的有名的“迷宫”以外，另一个古埃及建筑的范例，就是底比斯的阿蒙神庙（遗址在尼罗河东岸，今卡纳克和卢克索）。阿蒙神庙始建于中王国，新王国继续扩建，第十九王朝时基本完成；现今考古学家已将它的废墟全部展示出来，这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建筑群。卡纳克的神庙主殿总面积达 5000 平方米，由排成 16 列的 134 根巨石圆

柱所支撑，中堂两排的 12 根圆柱每根高达 21 米（据说每根柱头顶部可立百人），柱身满布着象形文字和各种浮雕画面，其气势之雄伟，技艺之精湛， 称得上建筑史上的杰作。

古埃及的雕塑作品，特别是在古王国时期，往往把法老和达官显贵的人物肖像造成正面、凝视、呆板的样子，岸然道貌以示与常人不同。哈佛拉金字塔附近的巨大狮身人头像，更是有意象征法老的凛然不可侵犯。但在创作兽类和禽鸟时，艺术家们似乎能够无拘束地接近现实主义。在绘画方面，如游鱼、飞鸟、奔牛等，都表现得栩栩如生。也有些雕刻和绘画，以农事、畜牧、狩猎、手工作坊和集市贸易为题材，生动地反映了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它们是研究古埃及奴隶社会的可贵的形象资料。

新王国以来保存下来的各类艺术作品比以前更多了，而表现的艺术手法也更趋成熟和稳健。埃赫那顿宗教改革时期，不但在文学作品中加进某种世俗化的因素（如《阿顿颂诗》的表现形式），在艺术创作上也努力摆脱传统的束缚，例如埃赫那顿王后——诺芙尔提提的彩色头像，就是这一时期的优秀作品。但最能代表古埃及之工艺水平和成就的，莫过于年轻法老吐坦卡蒙陵墓①中的出土物，包括内外双层的金棺，金制宝座、面具和王冠等，件件都施以华美的雕饰和彩绘，其他如金狮子、双翼蛇及佩剑等物，制作均极精巧，镶嵌的宝石更是不可计数。这一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不啻是法老和王后生前所在的王宫的复制品，整个创造技艺之高超，犹令 3000 年以后的能工巧匠们赞叹不已。

① 《阿顿颂诗》全文，见 A.费克里《埃及古代史》，第 66～70 页。

① 底比斯西部（尼罗河西岸）的“帝王之谷”，分布着新王国法老的墓葬群。1922 年英国考古学家卡特及卡纳冯勋爵在此寻得并开掘基本上是密封的吐坦卡蒙大墓，包括正厅、神龛、厝室、珍宝室等，所得器物、饰品之珍贵精美，为前此所少见，这件事轰动了当时的考古学界。

古埃及人广泛使用金、银、青铜、象牙、乌木、玻璃等作为工艺原料， 在新王国以后伴随对外贸易、交通的发展，埃及的艺术品经常输出国外，这在西亚各地和爱琴海一带均有发现。

科学知识埃及人很早就积累了许多关于天文学、数学、医学、物理和化学等方面的科学知识，这些知识部门随着埃及社会的进步而发展，并为后世取得更高的成就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埃及人在远古时期就开始观察天象，积累了一些天体运行的知识，据说他们在新王国时期已经知道四十多个星座，考古学家在墓地和神庙中获得了类似“星位图”的记录。埃及人很早就制定了历法（起算年代有公元前 4241

年、公元前 4236 年等说法）。马克思说：“计算尼罗河水的涨落期的需要， 产生了埃及的天文学”。①古代埃及人把每年一度尼罗河开始泛滥的日子（大约在 6 月 15 日左右潮头到达孟斐斯）定为一年的开始，这一天在下埃及适逢天狼星与太阳同时出现于地平线上。古代埃及人按尼罗河水涨落和作物生长的规律，把一年分为 3 季（泛滥季、耕种季、收获季），每季分为 4 个月， 一年共 12 个月，每月 30 天，岁末增加 5 天节日，共计 365 日。这是人类历史上产生的第一部太阳历。但它同回归年即太阳年（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一周）相比约有四分之一天的误差，每过一百二十多年将有一个月的出入，如此累进一千四百多年以后方可周而复始。古埃及人已经知道这项历法的缺点，但因为行之已久难于纠正，只好由官方作些临时调整。公元前 1 世纪古罗马以埃及历法为基础，制定“儒略历”（“朱里亚历”即“凯撒历”）； 到 16 世纪又经改革，产生“格里高利历”（简称“格里历”），这便是今天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所通用的“公历”的由来。

古王国时期金字塔的设计和建造，说明埃及人已掌握了必要的数学知识。由于测量土地、兴修水利以及计算仓廪容积等方面的需要，埃及人的几何学知识比较发达。他们能求得长方形、三角形、梯形和圆的面积，圆周率被定为 3.16。埃及人计数采十进位制，但他们还没有数字（用符号代替）， 当然也还没有任何定理和公式。从纸草书卷上保留的某些计算过程来看，多半在于解决生产中和实际生活中的各种具体问题。

古埃及人在医学方面也获得相当成就，据说医生常有所专精，如治疗眼疾、牙痛、腹痛、外伤等。但有时把医术和巫术混在一起。在制作木乃伊的过程中，他们积累了不少解剖学的知识，初步认识到心脏和血液循环的关系，以及大脑对人体的重要作用。建造金字塔和制作木乃伊的技术说明，古埃及人也有了相当多的物理和化学知识。

古埃及人长期摸索和积累的宝贵的科学知识，终于到所谓的希腊化时期

（公元前 4 世纪以降）达到了一个很大的飞跃。

①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第 562 页注⑤，人民出版社，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