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和共和国的危机

对外战争和马略的军事改革 迦太基灭亡之后,毗邻的努米底亚仍保持形式上的独立,实际是罗马的附庸。罗马奴隶主特别是骑士切望将这个富庶的地区纳入掌中。公元前 113 年努米底亚发生内讧,国王朱古达打败罗马人支持的阿德格尔巴,当他攻下塞尔塔时杀掉一些意大利商人。于是罗马元老院向朱古达宣战。但派到非洲去的将领一再为朱古达收买。为此,朱古达曾到罗马作证,在罗马他又显神通收买当权者。当朱古达返回非洲时,他蔑

① 据统计,公元前 131 年时罗马公民人数为 318,823 人,到公元前 125 年时增至 394,736 人。

视地谈到罗马:“倘若有买主,这座城市也会被卖掉!”可见罗马官场腐败到了何等地步。后战事再起,罗马人仍无大进展。公元前 107 年马略当选执

政官,次年偕部将苏拉进军非洲。公元前 105 年战争宣告结束,朱古达被俘, 死于罗马。朱古达战争带有附属国反对宗主国的性质。

公元前 113 年,北方日耳曼人中的两支——森布里人和条顿人大批南下,在阿尔卑斯山东部打败罗马军队。随后这两支日耳曼人进入那旁高卢②, 公元前 105 年他们在罗丹河下游的阿洛津地方大败罗马军,后者损失 8 万

人,罗马统治者震惊。公元前 104 年马略再任执政官,于公元前 102 年在马

赛北部和公元前 101 年在波河北岸,分别打败条顿人和森布里人,据说杀死和俘虏十万余人。这样,罗马北方的边境方得以安定。

在朱古达战争中,特别是在和日耳曼人第一次大规模交战中,马略取得重大胜利。继而他又破格连任四次执政官(公元前 103~前 100 年),成为罗马政治舞台上的重要人物。马略获得的成就,与他实行的军事改革是分不开的。

盖约·马略出身于平民,未受过多少教育,很早就参加军队。他曾当过保民官、大法官,出任过西班牙总督。由于长期从军,马略不仅接近士兵, 在士兵中享有一定威信,而且了解罗马军事上的利弊。他在罗马人中间有“新人”(指非贵族出身而居于高位者)之称。马略的军事改革乃是罗马历史过程的必然产物。既然格拉古兄弟的改革以失败告终,就表明那种传统的向农民征兵的制度已难于贯彻施行。但自公元前 2 世纪后半期以来,由于奴隶起义和对外战争,军事形势更趋紧张,对罗马统治者来说,保证必要的兵源和加强武装力量成为迫切任务。解决这个任务的担子便落在马略的身上。马略主要是将旧日的征兵制改为募兵制,改农民兵为雇佣兵。从前公民按财产等级编组百人队,无产者原则上不服兵役。实行募兵制,无产者公民皆可加入军队,大大改善了兵源不足的状况。而且由国家供给兵员薪饷和武装,服役期限一般定为 16 年,这样就可进行专门的军事训练。退役之后作为“老兵” 分给份地,又可充当后备力量;实际上,服兵役已成为获得土地的先决条件。为了提高战斗效率,马略对军团的编制也作了相应改革。他重组军团,军团下设十个大队,每个大队包括三个中队,并大力加强重装步兵的武器配备。

马略的军事改革,在当时确实起了广开兵源和提高战斗力的作用,但从长远来说它也带来了深远的后果:军队成为职业兵,就容易成为将军的私有物,“将可私兵”便为日后的军事独裁准备了条件。不但共和国向帝国的过渡,连帝国时期军人的跋扈、军队的混战,追本溯源也与此有关。

第二次西西里奴隶起义和意大利“同盟者”战争 第二次西西里奴隶

② 公元前 2 世纪后半期,罗马向波河上游以西进行殖民。公元前 118 年达到克勒特旧城那旁(今法国南部沿海),罗马国家便在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之间的广大地区,建立一个新的行省——那旁高卢,委派总督治理。

起义是由释放奴隶问题引起的。当罗马与森布里人作战兵源不足时,元老院准许马略向行省召募军队。有的行省回绝,据称可服兵役者大都被包税商给变成债务奴隶了。于是元老院下令,凡“非法”将自由人沦为奴籍的应予释放。西西里地区这样的奴隶就不在少数,总督奈尔发释放了 800 名奴隶,后

因接受奴隶主的贿赂而中止释放。愤怒的奴隶们立即掀起暴动。公元前 104

年首先在西南沿海城市赫拉克里亚发难,很快发展到 6000 人。起义者选举叙利亚籍奴隶萨维攸为王,以特里奥卡拉为中心,屡败罗马官军。同时,在西部沿海的利利贝城也有一支以阿铁尼昂为首的起义军,前往与萨维攸会合。充任萨维攸副手的阿铁尼昂颇有组织才能,他广泛开展游击战,使罗马人受到严重打击。起义得到广大奴隶和贫民的响应,队伍达到 30,000 人。他们转战各地,惩罚大农庄主,夺取粮食、财物和马匹。罗马又连续发兵镇压,无结果。公元前 101 年,罗马派执政官阿奎留率大军包围特里奥卡拉。萨维攸死后由阿铁尼昂领导作战。阿铁尼昂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罗马人用饥饿逼迫奴隶投降,许多起义者被钉上了十字架。但仍有 1000 名奴隶苦战抵抗,罗马人欺骗他们放下武器,却把他们送进了血腥的罗马角斗场。

与第二次西西里奴隶起义同时,在希腊和黑海北岸等地都发生过奴隶起义。正像第一次西西里奴隶起义触发了罗马的土地问题一样,紧接着第二次西西里奴隶起义,这一问题又以不同形式提上了日程。

格拉古兄弟改革失败后,平民的处境日益恶化。公元前 103 年萨图宁担任保民官,他提出粮食法和土地法(颇似盖约·格拉古提议),前者要求廉价配售贫民粮食,后者要求将非洲及那旁高卢的“公地”分给马略的老兵(其中有召募来的意大利人),每人 100 犹格。这两个法案可能因贵族阻挠未获

通过。于是萨图宁与马略结成同盟,公元前 100 年马略当选第六任执政官, 萨图宁当选第二任保民官,后者又提出他的土地法案。倘若通过这个法案, 就等于把罗马公民权给了得到土地的意大利人,因为只有享受罗马公民权的人才有资格分得“公地”。不仅元老和骑士反对,有些平民也不支持法案, 在垄断罗马公民权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辩论时酿成武斗,萨图宁依靠农村公民的支持使法案得以通过,但执行是困难的。当选举下一年(公元前 99 年)保民官的日子到来时,元老院采取非常措施,宣布国家危急、萨图宁派是“公敌”。萨图宁和他的支持者夺取了卡皮托林,准备一战。在这关键时刻马略背叛了改革运动,站到元老院一边对他的盟友施以残酷镇压。萨图宁战死,土地法被废止。此后,在共和国日益走向危机和军事独裁制抬头的条件下,罗马的民主运动,包括土地运动,也逐渐地沉寂下来。

在萨图宁的土地运动中,又触及了意大利人的公民权问题,同时也反映了这一问题的尖锐复杂性。自从罗马统一意大利并对意大利实行“分而治之”以来,已经过了两个世纪,拉丁人同其他意大利人在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中,越来越接近了。但是,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却横了一条鸿沟,罗马人名义上称大批意大利人为“同盟者”,实际上是把意大利人当作附庸。意大利

人无罗马公民权,因此无权分配罗马“公地”,也不能享受其他权利;然而他们却有为罗马国家当兵和贡纳的义务,频繁的战争更使意大利人不胜其负担。至于给意大利“同盟者”以公民权的问题,早在盖约·格拉古实行改革的时候就提出过,格拉古的失败并非与此事无关。阿庇安说,意大利人认为“把他们当作属民,而不当作平等的公民”,以及小格拉古等为他们争取政治权利而蒙受灾难,都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公元前 91 年,保民官李维·德鲁苏提出法案:分配坎巴尼亚和西西里

余下的“公地”,在元老院中增加 300 名骑士元老,并给意大利“同盟者” 以公民权。已失掉司法权的元老们极不愿看到在元老院中又有半数属于骑士等级的席位,所以竭力反对,竟把德鲁苏暗杀了。这样,意大利人对通过合法途径取得公民权已感绝望,首先在阿斯库伦城(皮塞努姆境内)掀起武装暴动,杀死一些罗马人。其他各地迅速响应,除了伊达拉里亚、翁布里亚等部分地区外,整个意大利特别是中部和南部地区都卷入了暴动。意大利人联合起来,以科菲纽姆(意大利中部)为中心创建了自己的国家,取名“意大利”,设立元老院、执政官、大法官等类似罗马的统治机构,并铸造贷币, 币面镌有“牡牛践狼图”,以象征意大利之压倒罗马。马尔西人昆图·庞皮狄乌和萨莫奈人盖约·巴比乌等是主要领导者。鉴于势态的严重,元老院命公元前 90 年的两名执政官卢西乌·凯撒和普布里乌·卢普率军镇压;同时还派了一批有经验的将军充当执政官的助手,其中包括马略和苏拉。战斗异常酷烈,罗马军吃了不少败仗。执政官卢普曾与马略在一起行军,因中了意大利队伍的埋伏卢普被打死,随后这位执政官及其同伴的尸体被运回罗马, 追悼安葬。元老院担心影响士气乃下令,为了避免人们目睹这种悲惨的景象而不愿从军,今后“阵亡的人应就地安葬”。罗马人尽管全力以赴,但他们在战场上是难以取胜的。最后,罗马统治者又是采用分化政策:凡未参加暴动、忠于罗马的“同盟者”给以公民权,接着又宣称,暴动者在两个月内放下武器也可获得公民权。这样,伊达拉里亚人和翁布里亚人首先取得了罗马公民权。其他进行抵抗的意大利人也很快被瓦解。马尔西人和萨莫奈人坚持到最后,但到公元前 88 年也以失败告终。

同盟者战争中,意大利人在战场上虽遭失败,但他们争取公民权的目标基本上达到了,这是他们长期斗争的结果。意大利人先后获得了罗马公民权,至少在形式上是这样。他们被单独编成十个(或八个)新的部落,在表决中无足轻重,与原来的罗马公民也谈不上权利平等。不过“同盟者”的一部分上层分子却逐渐地加入了罗马的统治集团。从此,加速了意大利的广大地区与罗马融合的过程。

米特里达梯战争和苏拉独裁 正当“同盟者”战争进行期间,在小亚细亚发生了米特里达梯战争,使罗马人陷于东西难以兼顾的困境。米特里达梯六世是本都王国(黑海南岸)国王。他不但有称霸小亚的野心,而且梦想向西扩展建立一个大国。这位受过严格训练、爱好希腊文化的本都王,乘“同

盟者”战争正酣之际,于公元前 89 年进占罗马的亚细亚行省。当地居民苦于罗马人的压榨,将本都王看作是他们的“救星”。爱琴海及希腊的一些地区也起而响应。米特里达梯宣布取消债务、释放奴隶和分配土地,一时间赢得了人心。在军事力量上,他也强过罗马在东方的兵力。他下令大杀罗马官吏、商人高利贷者以及普通意大利移民,据说达 8 万之多,并以溶解的黄金灌入贪官的喉咙。他将权贵们的财产分与穷人,沦为奴籍的人予以释放。为了蛊惑人心,他还宣称小亚的希腊人城市可获独立。各地居民欢迎这些措施,米特里达梯趁势进军希腊。罗马统治者大为惶恐,急忙施行分化政策平息了意大利人的反抗,然后全力对付东方。关于征讨本都王的人选,元老派提名苏拉,骑士派拥护马略。两派勾心斗角,都想争得这次战争的统帅权。后来元老派占了上风,苏拉中选。公元前 88 年东征司令官苏拉出发了。但他的军队还没有开出意大利,在马略的怂恿下保民官普布里乌·鲁夫便在特里布大会上提出几项法案,包括免除苏拉的东征职务而代之以马略,提议被通过了。苏拉闻讯并未交出兵权,而是进军罗马,这一行动是没有先例的。入城后,大肆捕杀马略党人。马略逃往非洲,他和他的支持者被宣布为“罗马人民的公敌”①,财产全部充公。在这里,职业兵开始表现了它所具有的职能。公元前 87 年苏拉继续出发东征。马略从非洲归来,在伊达拉里亚集

结了 6000 军队,与他这一派的执政官秦那联合攻陷罗马城。“人人都带着恐惧的心情来接待他们。他们马上开始毫无阻碍地掠夺他们所认为是敌党的财产”(阿庇安语)。流血报复进行了五昼夜,苏拉党人大批被杀,包括另一执政官屋大维。苏拉被宣布为“公敌”,财产予以没收。公元前 86 年, 秦那、马略(第七次)任执政官;不久马略死,秦那成了大权独揽的统治者。

公元前 87 年苏拉率军进入希腊。他面对本都王这样的劲敌,不但得不到罗马方面的支援,而且连他在罗马的命运也难以逆料,他的处境显然是困难的。苏拉只能从打胜仗中寻求转机。他向希腊人强征重税,慷慨地赏赐士兵,被士兵称为“幸福的苏拉”。苏拉对反罗马的城市(如雅典)施以无情的镇压,以防止更多的城市倒向米特里达梯。次年他打败本都王,从希腊追至小亚细亚。公元前 85 年米特里达梯求和,苏拉也急于返回意大利,双方

订立一个并不苛刻的和约,规定:本都王退出所占土地,赔款 3000 塔兰特,

交出部分舰船。公元前 84 年,第一次米特里达梯战争宣布结束。

苏拉在不满三年的时间里,屠杀了十几万人,用利剑恢复了罗马在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的统治之后,于公元前 84 年,带着胜利的大军及无数的金银财宝和艺术珍品,怀着深刻的复仇心理向罗马进军。以秦那为首的反对派在恐怖中组织抵抗,战事延续一年多终于失败,死伤以万计。公元前 82 年苏

① 被宣布为“公敌”的人,任何人(包括奴隶)都有权杀死他而不负法律责任,甚至还可以获得死者的部分财产。这种大规模的“公敌宣告”(Proscriptio),从马略、苏拉交战开始,迄共和国覆亡,成为权势者们彼此斗争中经常使用的手段。

拉军队开入罗马。苏拉被宣布为终身独裁官。他的“公敌宣告”,使 90 名元老,15 名高级长官和 2600 名骑士被杀或被放逐,纵不属于马略、秦那一派而遭受株连遇害的也不在少数。元老院里塞满了苏拉党人,重要官职均由苏拉亲信把持,保民官和公民大会已形同虚设。为下层人民发放廉价粮食的惯例也被取消。但苏拉为在他手下服过役的 12 万老兵分配了土地,因为他们是苏拉权力的重要支柱。

苏拉在罗马历史上第一次建立了独裁统治,这也是取消罗马共和国的第一步。苏拉对罗马本已有限的民主和争取民主的运动给了重重的一击,使之再也不能完全恢复过来。公元前 79 年苏拉放弃他终身独裁官之职(据说因染痼疾),到库米他的农庄中过“隐退”生活,实际上对罗马国事仍有很大影响。次年病死,连他的敌人也不敢反对他享受最隆重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