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对战争和“保卫祖国”的态度

彼·基辅斯基自己相信并且要读者相信,他只是“不同意”民族自决, 即我们党纲的第 9 条。他非常气忿地试图驳回对他的如下指责:他在民主问题上根本背离了全部马克思主义,在某个根本问题上成了马克思主义的“叛徒”(用意恶毒的引号是彼·基辅斯基加的)。然而问题的实质在于,当我们的作者一开始谈论他仿佛是在局部的个别的问题上有不同意见时,当他一拿出论据和理由等等时,就立刻可以发现,他恰恰完全同马克思主义背道而驰。就拿彼·基辅斯基文章中的第 2 条(即第 2 节)来说吧。我们的作者宣布,“这个要求〈即民族自决〉会直接〈!!〉导致社会爱国主义”,他还解释说,保卫祖国这个“背叛性的”口号是“可以完全符合〈!〉逻辑地〈!〉从民族自决权中推导出来的⋯⋯”结论。在他看来,自决就是“认可法国和比利时社会爱国主义者的背叛行为,他们正在拿起武器保卫这种独立〈法国和比利时的民族国家的独立〉,也就是说,他们正在做‘自决’拥护者仅仅在谈论的事情⋯⋯” “保卫祖国是我们最凶恶的敌人的武器库中的货色⋯⋯”“我们实在无法理解,怎么能同时既反对保卫祖国又主张自决,既反对祖国又保卫祖国。”

彼·基辅斯基就是这样写的。他显然没有理解我们关于反对在当前这场战争中保卫祖国这个口号的决议。我们只好把这些决议中写得一清二楚的地方提出来,再一次把这些明明白白的俄语含义讲清楚。

1915 年 3 月,我们党在伯尔尼代表会议上通过了一项以《关于保卫祖国的口号》为题的决议。这项决议一开始就说:“当前战争的真正实质就在于” 什么什么。

这里讲的是当前战争。用俄语不能说得比这更清楚的了。“真正实质” 这几个字表明,必须把假象和真实、外表和本质、言论和行动区别开来。关于在这场战争中保卫祖国的说法,把 1914—1916 年间的帝国主义战争,为瓜分殖民地和掠夺他国领土等等而进行的战争伪装成民族战争。为了不致留下歪曲我们观点的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决议还专门补充了一段话,论述“真正的民族战争”,“特别〈请注意,特别不是仅仅的意思!〉是 1789—1871 年间发生的”民族战争。

决议说明,这些“真正”的民族战争,“其基础”“是长期进行的大规

模民族运动,反对专制制度和封建制度的斗争,推翻民族压迫⋯⋯”①

看来,不是很清楚了吗?目前的帝国主义战争是由帝国主义时代的种种条件造成的,这就是说,它不是偶然的现象,不是例外的现象,不是违背一般常规的现象。在这场战争中讲保卫祖国就是欺骗人民,因为这不是民族战争。在真正的民族战争中,“保卫祖国”一语则完全不是欺骗,我们决不反对。这种(真正的民族)战争“特别是”在 1789—1871 年间发生过。决议丝毫不否认现在也有发生这种战争的可能性,它说明应当怎样把真正的民族战争同用骗人的民族口号掩饰起来的帝国主义战争区别开来。也就是说,为了加以区别,必须研究战争的“基础”是不是“长期进行的大规模民族运动”, “推翻民族压迫”。

关于“和平主义”的决议直截了当地说:“社会民主党人不能否认革命战争的积极意义,这种战争不是帝国主义战争,而是像〈请注意这个“像”〉1789—1871 年期间那样为推翻民族压迫⋯⋯而进行的战争。”①如果我们不

承认民族战争在今天也是可能的,那么我们党 1915 年的决议会不会把 1789

—1871 年间发生过的战争作为例子来谈论民族战争,并且指出我们并不否认那种战争的积极意义呢?显然不会。

列宁和季诺维也夫的小册子《社会主义与战争》,是对我党决议的解释或通俗的说明。在这本小册子的第 5 页上写得非常清楚:“社会党人过去和现在”都只是在“推翻异族压迫”这个意义上“承认保卫祖国或防御战争是合理的、进步的和正义的”。举了一个例子:波斯反对俄国“等等”,并且指出:“这些战争就都是正义的、防御性的战争,而不管是谁首先发动进攻。任何一个社会党人都会希望被压迫的、附属的、主权不完整的国家战胜压迫者、奴隶主和掠夺者的‘大’国。”②

小册子是在 1915 年 8 月出版的,有德文和法文版本。彼·基辅斯基对它很熟悉。无论彼·基辅斯基或任何别的人,都从没有向我们表示过异议, 既没有反对关于保卫祖国的口号的决议,也没有反对关于和平主义的决议, 也没有反对小册子中对这些决议的解释,一次也没有!既然彼·基辅斯基从1915 年 3 月起并没有反对我们党对战争的看法,而目前,在 1916 年 8 月, 却在一篇论述自决的文章中,也就是在一篇仿佛是关于局部问题的文章中暴露出对整个问题的惊人无知,那么试问,我们说这位著作家根本不懂马克思主义,这是不是诽谤他呢?

彼·基辅斯基把保卫祖国的口号叫作“背叛性的”口号。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告诉他,谁如果只机械地重复口号,不去领会它的意义,对事物不作深入的思考,仅仅死记一些词句而不分析它们的含义,那么,在这样的人看

① 见《列宁全集》第 2 版第 26 卷第 164—165 页。——编者注

① 见《列宁全集》第 2 版第 26 卷第 168 页。——编者注

② 见本卷第 511—512 页。——编者注

来,任何口号都是而且将永远是“背叛性的”。

一般地说,“保卫祖国”是什么意思呢?它是不是经济学或政治学等等领域中的某种科学的概念呢?不是的。这只是替战争辩护的一种最流行的、常用的、有时简直是庸俗的说法。仅仅如此而已!庸人们可以替一切战争辩护,说什么“我们在保卫祖国”,只有这种行为才是“背叛性的”,而马克思主义不会把自己降低到庸俗见解的水平,它要求历史地分析每一次战争, 以便弄清楚能不能认为这次战争是进步的、有利于民主或无产阶级的,在这个意义上是正当的、正义的等等。

如果不善于历史地分析每一次战争的意义和内容,保卫祖国的口号就往往是对战争的一种庸俗的不自觉的辩护。

马克思主义作了这样的分析,它指出:如果战争的“真正实质”,譬如说在于推翻异族压迫(这对 1789—1871 年间的欧洲来说是特别典型的), 那么,从被压迫国家或民族方面说来,这场战争就是进步的。如果战争的“真正实质”是重新瓜分殖民地、分配脏物、掠夺别国领土(1914—1916 年间的战争就是这样的),那么保卫祖国的说法就是“欺骗人民的弥天大谎”。

怎样找出战争的“真正实质”,怎样确定它呢?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应当研究战前的政治,研究正在导致和已经导致战争的政治。如果政治是帝国主义的政治,就是说,它保护金融资本的利益,掠夺和压迫殖民地以及别人的国家,那么由这种政治产生的战争便是帝国主义战争。如果政治是民族解放的政治,就是说,它反映了反对民族压迫的群众运动,那么由这种政治产生的战争便是民族解放战争。

庸人们不懂得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因此他们只会说什么“敌人侵犯”, “敌人侵入我国”,而不去分析战争是因为什么、由什么阶级、为了什么政治目的进行的。彼·基辅斯基完全降低到这种庸人的水平,他说:看,德国人占领了比利时,可见,从自决观点看来,“比利时的社会爱国主义者是正确的”;或者说:德国人占领了法国的一部分领土,可见,“盖得可以得意了”,因为“打到本民族〈而不是异族〉居住的领土上来了”。

在庸人们看来,重要的是军队在什么地方,现在打胜仗的是谁。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重要的是双方军队可能互有胜负的这场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进行的。

当前这场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进行的呢?这一点在我们的决议中已经指出来了(根据交战国在战前几十年中实行的政治)。英、法、俄是为了保持已夺得的殖民地和掠夺土耳其等等而战。德国是为了夺取殖民地和独自掠夺土耳其等等而战。假定德国人甚至拿下巴黎和彼得堡,那么这场战争的性质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呢?丝毫不会。那时德国人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胜利后推行的政治——是夺取殖民地,统治土耳其,夺取异族的领土,例如波兰等等,而决不是要对法国人或俄国人建立异族压迫。当前这场战争的真正实质不是民族战争,而是帝国主义战争。换句话说,战争的起因不是由于

其中一方要推翻民族压迫,而另一方要维护这种压迫。战争是在两个压迫者集团即两伙强盗之间进行的,是为了确定怎样分赃、由谁来掠夺土耳其和各殖民地而进行的。

简单地说,在帝国主义大国(即压迫许多别的民族,迫使它们紧紧依附于金融资本等等的大国)之间进行的或同它们结成联盟进行的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1914—1916 年间的战争就是这种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保卫祖国”是欺人之谈,是替战争辩护。

被压迫者(例如殖民地人民)为反对帝国主义列强即实行压迫的大国而进行的战争,是真正的民族战争。这种战争在今天也是可能的,遭受民族压迫的国家为反对实行民族压迫的国家而“保卫祖国”,这不是欺人之谈,所以社会主义者决不反对在这样的战争中“保卫祖国”。

民族自决也就是争取民族彻底解放、争取彻底独立和反对兼并的斗争, 社会主义者如果还是社会主义者,就不能拒绝这种斗争,——不管它采取什么形式,直到起义或战争为止。

彼·基辅斯基以为他是在反对普列汉诺夫,据他说,正是普列汉诺夫指出了民族自决同保卫祖国的联系!彼·基辅斯基相信了普列汉诺夫,以为这种联系确实像普列汉诺夫所描绘的那样[388]。波·基辅斯基既然相信了普列汉诺夫,于是就害怕起来了,认为必须否认自决,以便摆脱普列汉诺夫的结论⋯⋯对普列汉诺夫太轻信了,同时也太害怕了,可是普列汉诺夫到底错在哪里,却一点也没有考虑!

社会沙文主义者为了把这场战争说成是民族战争,就拿民族自决作借口。同他们斗争的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要指出这场战斗并不是为了民族解放,而是为了确定由哪一个大强盗来压迫更多的民族。如果竟然否认真正为了民族解放而进行的战争,那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最大歪曲。普列汉诺夫和法国社会沙文主义者拿法国的共和制作为借口,来替“保卫”法国共和制、反对德国君主制辩护。如果像彼·基辅斯基那样推论,那么我们就应当反对共和制或反对真正为了捍卫共和制而进行的战争!!德国社会沙文主义者拿德国的普选制和普遍识字的义务教育作借口,来替“保卫”德国反对沙皇制度辩护。如果像基辅斯基那样推论,那么我们就应当或者反对普选制和普遍识字的教育,或者反对真正为了维护政治自由使之不被剥夺而进行的战争!

卡·考茨基在 1914—1916 年间的战争以前是马克思主义者,他的一系

列极为重要的著作和言论将永远是马克思主义的典范。1910 年 8 月 26 日, 考茨基在《新时代》杂志[29]上曾就日益迫近的战争写道:

“德英之间一旦发生战争,其争端将不是民主制度,而是世界霸权,即对全世界的剥削,在这个问题上,社会民主党人是不应当站在本国剥削者方面的。”(《新时代》杂志第 28 年卷第 2 册第 776 页)

这是精彩的马克思主义的表述,它同我们的表述完全一致,它彻底揭穿了离开马克思主义而去为社会沙文主义辩护的今天的考茨基,它十分清楚地阐明了马克思主义如何对待战争的原则(我们还要在刊物上谈到这个表述)。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因此,既然有争取民主的斗争,也就可能有争取民主的战争;民族自决只是民主要求之一,它和其他民主要求根本没有任何区别。简单地讲,“世界霸权”是帝国主义政治的内容,而帝国主义政治的继续便是帝国主义战争。拒绝在民主的战争中“保卫祖国”,即拒绝参加民主的战争,这是荒谬的,这跟马克思主义毫无共同之处。把“保卫祖国”的概念运用于帝国主义战争,即把帝国主义战争说成是民主的战争,从而粉饰帝国主义战争,这就等于欺骗工人,投到反动资产阶级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