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共产党与众不同，周恩来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卫立煌再次和周恩来见面是在 11 月初，从忻口退回太原之日，离第一次见面刚好一个月。

这时由娘子关进来的日军在占领榆次、太谷之后，往太原以南包抄过来，掐断了中国军队在同蒲线的南撤之路。太原市内已听见隆隆的炮声，情况十分危急。刚刚经历过忻口会战二十几个日夜鏖战的卫立煌，眼睛熬得通红，声音已经嘶哑，像生过一场大病一样，疲倦不堪，情绪低落，但是一看

见周恩来到来，精神立刻振作起来。他向周恩来报告说： “八路军把敌人几条后路都截断了，对我们忻口正面作战的军队帮了大

忙。要不是娘子关方面的情况变化，我们真能够把板桓师团歼灭个差不多。这件事情没有完成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接着又说： “没有把一二九师调去打阵地战是做对了。阳明堡烧了敌人 24 架飞机，

是我们战争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样一来，使敌人没法从空中轰炸我们，是对忻口会战正面战场的极大支援，我代表忻口正面作战的将士对于八路军表示深切的感谢，感谢！”

周恩来询问卫立煌对下一步的作战有什么打算？卫立煌说他很发愁： “目前有两种意见：一种是黄绍竑副司令长官的意见，集合从忻口和娘

子关两方面退下来的军队，在太原附近再组织一次激战，凭近郊的山势，再打一阵。这种想法不很现实，太原已经陷于三面包围之中，让这些疲惫不堪的队伍——有些已经集结不起来了——再战是不容易的，没有一个最低限度的集结休整的时间是不行的。另外一种是阎司令长官的意见，让宜生（傅作义）兄守太原城，他的三十五军还是完整的，比较精悍。阎司令长官说宜生兄过去守涿州守了两个月，名闻全国，现在太原城中粮食弹药都够半年之用，要宜生兄再显一下身手。我看这个事情不好办，实在是犯愁。”

周恩来告诉卫立煌： “我们要在失败的时候看到光明，看到前途，认为没有办法，发愁，

都没有必要。你不是知道中国的抗战是长期的吗？胜败不在于一城一地之得失，就算太原保不住，只要我们继续抗战，不动摇，不妥协，实行全民总动员，进行民主改革，将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三民主义付诸实施，最后我们定能改变不利的形势，在战场上取得主动权。你不是知道八路军在敌后活动得很好吗？因为我们紧紧依靠了人民。假如山西省早就给了人民以自己组织自己武装的权力，形势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你说是不是呢？

此时，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已从太原逃跑，太原已经陷于混乱，周恩来还有许多事情急待料理，只能匆匆忙忙和卫立煌谈了几句，相约转移到晋南以后再详细交谈。

日军从 3 个方面向太原压缩，中国军民只剩下越过汾河向西南退走这一条路。当晚周恩来离开太原的时候，城内城外数处起火，日军的前锋已离城区的外围不远了。汾河桥已被军用汽车堵塞，只剩下一尺宽的空隙可通行人。难民们拖儿带女，哭爹叫娘，挤做一团。

卫立煌在天明以前过河时，见堵塞的现象已经解除，不觉有几分欣慰。就在这时部队的官员报告，桥上的交通堵塞现象是八路军首长亲自指挥解除的。后来，代理独立第五旅旅长高增级又向他报告，是周恩来代表亲自指挥整顿的。这一切的一切使卫立煌在内心里感叹：“共产党与众不同，周恩来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十多天后，卫立煌在临汾再次见到周恩来，卫立煌十分惋惜他说： “山西这几仗没有打好，实在可惜。现在许多地方被日本占去了，我们

的军队损失惨重，没法反攻，而且日军一定要南下，恐怕晋南也保守不住。最后只有依赖黄河天险来阻止敌人了。”

周恩来向他分析目前的形势，指出下步的任务，说： “目前我们的确有很大危机，敌人一定要向着风陵渡打过来，这只是个

时间问题了。日军希望在压迫我们中国军队退到黄河南岸以后，就以黄河为界，将华北数省拼凑一个号称‘华北自治’的傀儡政府。现在上海方面的战事也已失败，中国军队退到嘉善苏州一线。日本盼望着在中国很困难的情形下和中国订一个停战协定，把他们在战场上获得的胜利用条约固定下来，作进一步侵略的准备。目前，国内外调停空气抬头，亲日派活跃，主张直接对日谈判，驻沪领事团公开从事和平运动，德国完全力日本说话，我们不能不注意这些事情。因此，反对投降主义，坚持华北抗战，是当前一项重要的事情。”卫立煌没想到周恩来对目前的形势会了解得如此透彻，坚定他说：

“妥协求和是做不到的，我就坚决反对妥协求和，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赞成妥协求和。不过今后的华北抗战更加困难，有些事情不好办。”

周恩来语调铿锵他说： “这些困难是能够克服的。如果要问今后华北抗战能继续吗？能持久

吗？我们回答：绝对地能！”

周恩来用了较长时间列举了大量理由，雄辩地论证了坚持华北抗战的有利条件及其前途，充满信心地指出：

“即使敌人继续前进到风陵渡，我们也有办法在山西进行持久抗战，使日军无法结束战争。如果中央能派得力的生力军，改变过去的防御战略，动员广大民众参战，则华北战争的危机可以改变，我们还能转到胜利的反攻。”这些分析大大鼓舞了卫立煌抗战信心。他决心留在山西坚持华北抗战。

接着，周恩来又对怎样坚持华北抗战，提出了四项任务，第一是军队的改造，第二是开放政权，第三是开放民运，第四是肃清汉奸。特别着重讲述了第二、第三两条：

“现在民众动员很差，政权没有开放，民运没有开放，政府包而不办是普遍的现象，前线得不到民众的响应，后方得不到民众的援助。不要人民参加的单纯政府的片面抗战是一定要失败的，我们主张全国人民总动员，只有完全的民族革命战争的全面抗战，才能达到保卫祖国的目的。”

最后，周恩来建议，为了适应华北抗战转入持久抗战的新形势，黄河北岸应实行分区指挥，在南岸要成立预备军。

周恩来在山西境内与卫立煌的数次接触，给卫以极大的影响，使他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一直与八路军合作得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