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的衰亡及其文化

卫国在战国以后,跟宋鲁一样,显得很衰弱,但奇怪的是,它苟延残喘到公元前 254 年,才被魏所灭。春秋后期,郑国大夫子宽曾预言“郑先卫亡”。

郑亡于韩,是在前 375 年。看来这句预言是说中了。

卫的原封地,本来是黄河以北的殷墟。但春秋以后,北方的游牧部落迅猛南侵,邢、卫首当其冲。幸而齐和其他诸侯的帮助,卫迁于漕,又迁于楚丘,再迁帝丘。战国以后,卫迁于野王(今河南沁阳)。赵、魏、齐、楚为了争夺土地,宋、卫成为主要对象。但是它们谁也不能把宋、卫独吞。因此, 在平衡或均势的形势下,宋、卫能延续很久。

公元前 372 年,赵伐卫,攻取了七十二个小邑。以后二十年中,赵更取卫的甄、漆、富邱等地。此时,卫已危在旦夕。但是魏迁大梁以后,国力尚强。卫成了赵的附庸,是魏所不能容忍的。故公元前 354 年魏为了救卫,围赵邯郸。次年,齐魏之间发生著名的桂陵和襄陵之战。在襄陵之战时,宋卫也来参战。公元前 351 年,魏归赵邯郸,魏赵在漳水上结盟。卫从此就在赵

魏两国的均势下维持着,直到公元前 254 年魏向东攻取孤立在东方的陶,才同时灭了卫。

鲁、齐、卫、宋,地理上紧密相邻。但是卫在社会文化上更接近鲁宋, 而与齐较远。孔子曾数次到过卫国。鲁卫的文化以春秋时的情形来看,无疑是以姬周文化为主流。但是它的地理环境,本是殷商以及虞夏、东夷等族的后人杂居的,因此,卫文化不能不融合着姬周以外的其他族的因素。根据《诗经》里的邶、鄘、卫三风看来,它们与郑、曹、陈等风很近似。从大范围说, 它们反映了东方诸国文化的共同性、一致性。《诗经·鄘风·桑中》诗云: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这首诗可以说是“桑间濮上”的代表。按《诗序》说:“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又如《诗经·卫风·氓》云: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这首诗中的“氓”,可能是指小人或士。“我”是女子自称。她责备男人失信,没有按时使媒人来正式订婚,而是先幽会而后挽媒向女的父母订婚。这是我国少数地区中至解放前还流行的风俗。

自三十年代以来,河南浚县、辉县陆续发现卫国的墓葬,出土不少精美的青铜器、玉器和玛瑙的首饰。在浚县辛村发现的青铜鬲,上有铭文可读为“卫夫人□姜作其行鬲用”。推其年代,可能是卫惠公或懿公之时。辉县琉璃阁的墓地是卫国迁都于楚丘后的遗址,时间不一,晚的可至战国。另外在这里还有魏国的墓,战国以后卫已成为魏的附庸了。

辉县出土的铜器中,有一个有狩猎、采桑图象的杕氏壶,最具特色,它

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可以与《诗经》里的《桑中》等诗相对照。

鲁卫是贵族执政的国家。由于贵族的争权,常常发生君位继承的斗争。如卫,被逐出国的就有惠公、献公、殇公(公子剽)、出公、庄公。庄公、出公本是父子,而竟发生君位的争夺,一个出国,一个入国。这个现象并不只是“乱臣贼子”造成的,而应该是古代贵族民主权利的表现。卫献公流亡在外的时候,晋侯对师旷说:“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师旷以为不然, 他回答说:

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 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也,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 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天之爱民甚矣, 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这一段言论,见于《左传》襄公十四年,是后来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 君为轻”的根据。在师旷看来,“出君”之事固然是必不得已,但是君应该遵照神的意志,爱护人民,象父母一样,使他们能顺着性成长。如果暴虐其民,匮神乏祀的话,那么出其君也就是应该的。师旷说“天生民而立之君”, 是以人民的利益为主,这是我国古代的民主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