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观

孔子对历史有浓厚的兴趣,他自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他以《诗》、

《书》礼乐教弟子,其中有相当多的历史文献。他还依据旧史、《春秋》, 以传授后学。他也是古代的一个历史学家。孔子后学所编的《论语》,反映他对历史运动,只见量变不见质变的“损益”史观和以决定历史运动的力量归结为贵族“君子”的唯心史观。

孔子已在运用变化的观点观察社会历史。“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他对过去似有留恋之意,但却认为是变化的。他说:“周监于二代(夏商),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是明显地说,周比夏商两代都发展进步了。子张问孔子,今后十世的事可以预先知道吗?孔子说:“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他认为夏商周三代的礼制基本上沿袭不变,只是有删有补。他以为“百世”的历史运动也只是有删有补,因为“虽百世可知也”。这就是孔子对“损益”史观的说明。

孔子好学。他的学,是“好古敏以求之”。学的内容是《诗》、《书》礼乐。其他如生产和军事等都是不学的。他在探讨夏商历史时说:“夏礼, 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 则吾能徵之矣”。他持有这种认真、慎重的态度,是认为在学“往古”之中能够知道未来,所谓“告诸往而知来者”。“温故而知新。”

孔子主张在不改变礼的本质的前提下,作一些损益、局部修改,以适应现实的需要。例如,他说,用麻布制礼帽,符合传统的礼;现在用丝料,比较省功,我赞成。又说,礼节仪式,与其奢侈,不如节俭;丧礼,与其注重仪式的完备,不如真正悲戚。

春秋时期历史运动的总趋向,显然不是因于西周而有所损益的社会,而是激变、量变中有质变,是“礼坏乐崩”,是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孔子在“周道”基础上加以损益的理想社会是行不通的。当时已遭到一些人的反对,说他“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孔子自己也说:“道之将废也与, 命也!”他无可奈何地只好归之天命了。

在涉及到历史运动的动力时,孔子特别强调君子的作用。在《论语》一书中,常常把“君子”与“小人”对举。从其所说内容来看,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一是道德高低之分,二是智愚之别,三是是否懂得天命,这实际上都是不同的社会身份的反映,是贵族和劳动者之不同身份在意识形态上的反映。

孔子认为贵族君子是仁者、明礼义、有知识、懂天命的人;小人是生产者、不仁者、只知私利的愚者,不懂得天命的人。他说:

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君子“畏天命”,“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

当时人说孔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自己谦虚地说:“君子道者三, 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却说这是“夫子自道也。” 孔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而他自己是“五十而知天命”。另外,

《论语》一书的学、知范围是贵族君子的“人事”①,也可说明孔子是贵族君子的立场。

孔子没有摆脱天命、鬼神,只是常常采取保留态度,所谓“不语怪力乱神。”子贡说:“夫子之文章,可得前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在天命、鬼神与人事之间什么是起决定作用的问题上,孔子不否认天命鬼神的作用,但更重人事。这代表了春秋时期思想领域里的进步倾向。孔子在评论社会历史问题时,很显著地重视人的因素。他评论管仲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我其被发左衽矣。” 孔子所推重的人的作用,都是指在某方面有特殊才能的人。他评论一个政治家,总要以是否能用人才作为衡量的标准之一。这跟他“举贤才”和私人讲学是为培养从政人材的思想是一致的。

孔子在对历史运动的动力问题上,特别强调贵族君子、大人物的作用。

《论语》: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

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孔子也曾注意到社会经济条件与政治、教化的关系。他说“足食,足兵,

① 参见侯外庐主编《中国思想通史》第一卷第 177 页—178 页,人民出版社 1957 年版。

民信之矣”;对人民主张先“富之”而后“教之”。但这仍然是从统治者方面提出的问题,在历史运动中起决定作用的,仍然是属于统治人民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