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要谈的问题,第一个是关于任何革命、任何向新制度过渡的困难的问题。一些以社会党人和民主派自居的人对布尔什维克大肆攻击,我认为《永远前进报》**[375]和《人民事业报》[82]**这两个文人集团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这两家报纸被查封,在我看来是完全正当的,有利于革命的,这两家报纸的代表在攻击中经常采取理论性的批评,它们被我们的政权机关认定是反革命的刊物,它们攻击我们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如果你们仔细看看这个阵营对布尔什维主义的攻击,那你们就会看到,在许多责难中常常有这样的说法: “劳动者们,布尔什维克答应给你们面包、和平与自由;但是,他们既没有给你们面包,也没有给你们和平与自由,他们欺骗了你们,他们背弃了民主。” 关于背弃民主这一点,后面将要专门谈到。我现在来谈这种责难的另一方面: “布尔什维克答应给你们面包、和平与自由,而事实上布尔什维克所给的却是继续战争,是特别残酷特别激烈的斗争,是协约国即所有最文明最先进的国家的一切帝国主义者和资本家反对受苦受难的、落后的和疲惫的俄国的战争。”我再说一遍,这些责难,你们会在上面所说的每一种报纸上看到,你们会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当然,他们认为自己不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每一次谈话中听到,你们会不断地在庸人们的每一次讲话中听到。我请你们考虑的正是这类责难。

是的,布尔什维克进行了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用暴力推翻了资产阶级

政府,打破了资产阶级民主的一切传统习惯、诺言和训诲,为了镇压有产阶级而进行了最激烈的暴力的斗争和战争。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让俄国和全人类摆脱帝国主义的大厮杀,是为了结束一切战争。是的,布尔什维克为此进行了革命,当然,他们从来没有想放弃这个基本的主要的任务。同样毫无疑问,正是谋求摆脱这种帝国主义的大厮杀、摧毁资产阶级统治的行动引起了所有文明国家对俄国的进军。因为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政治纲领就是这样的, 尽管它们坚决保证放弃武装干涉。尽管劳合-乔治、威尔逊、克列孟梭之流作了这样的保证,尽管他们坚决保证放弃武装干涉,但是我们大家知道,这是谎言。我们知道,从敖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撤走的而且是被迫撤走的协约国军舰正封锁着黑海沿岸一带,甚至还向克里木半岛上有他们的志愿兵活动的刻赤一带进行轰击。他们说:“我们不能把这块地方交给你们。即使志愿兵对付不了你们,我们也不会把克里木半岛上这块地方让出来,不然你们就会控制亚速海,切断我们同邓尼金联系的通路,使我们无法支援我们的朋友。” 另一方面,又向彼得格勒展开攻势,昨天我们的一艘雷击舰就同敌人的四艘雷击舰打了一仗。这就是武装干涉,难道还不清楚吗?难道在这里参加战斗的不是英国的舰队吗?难道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在西伯利亚不是发生了同样的情形吗?整个文明世界现在都在反对俄国,事实就是这样。

试问,我们号召劳动者进行革命,答应给他们和平,却引起了整个文明世界向软弱落后和筋疲力尽的俄国进军,这是我们自相矛盾还是那些无耻地责难我们的人同民主和社会主义的基本概念相矛盾?问题正在这里。为了向你们从理论上一般地提出这个问题,我来打个比方。我们谈的是革命阶级, 是人民的革命政策,我请你们拿一位革命家来看看。就拿车尔尼雪夫斯基来说吧,让我们来评价一下他的活动。一个愚昧无知的人会怎样评价他的活动呢?他大概会说:“哼,那有什么可说的,还不是自讨苦吃,流落西伯利亚, 一事无成。”你们看,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如果我们不知道这种评论是谁说的,那我们会说:“说这种话的人至少是极端愚昧,他那样闭塞无知,不能结合一连串的革命事件来理解个别革命家活动的意义,也许不能怪他;要不然说这种话的人就是拥护反动派的坏蛋,有意吓唬劳动者,使他们不敢革命。”我所以拿车尔尼雪夫斯基作例子,是因为那些以社会党人自居的人, 不管他们属于哪个派别,在这里,在对这位革命家的评价上,是不会有重大分歧的。大家都会同意这样的看法:如果评价一位革命家,只看到他遭到的那些在表面上是无益的、往往是无结果的牺牲,而不顾他的活动内容,以及他的活动同以前和以后的革命家的联系,如果这样来评价他的活动的意义, 那么,这不是闭塞无知和愚昧透顶,就是有意暗中维护反动派的利益,为压迫、剥削和阶级压迫作辩护。在这一点上是不会有什么分歧的。

我现在请你们放下个别革命家来看看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的革命。只有所有的或至少几个最主要的先进国家都进行革命的时候,革命才能获得最后胜利,难道有哪一个布尔什维克在什么时候否认过这一点吗?我们向来都是这样说的。难道我们说过单靠把刺刀往地上一插就能摆脱帝国主义战争吗?我故意使用在克伦斯基时代我们(我本人和我们所有的同志)在决议、讲话和报纸上经常使用的这句话。我们说过,战争决不是靠把刺刀往地上一插就能结束的;倘若有抱着这种想法的托尔斯泰主义者**[323]**,那就应该可怜他们的神经失常,有什么办法呢,跟他们是谈不出什么名堂的。

我们说过,要摆脱这场战争就得进行革命战争。我们从 1915 年就是这样

说的,以后在克伦斯基时代也这样说过。当然,革命战争也是战争,也同样是艰难的流血的、痛苦的事情。它一旦成为世界规模的革命,就必然引起同样的世界规模的反抗。因此,现在,当世界上一切文明国家都在向俄国进军的时候,听到那些完全愚昧无知的庄稼汉为此而责备我们不履行诺言,我们是不会感到奇怪的,我们会说: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他们十分愚昧无知, 我们不能责备他们。事实上,怎能要求一个十分愚昧无知的农民懂得存在着不同的战争,懂得有正义的战争和非正义的战争,有进步的战争和反动的战争,有先进阶级进行的战争和落后阶级进行的战争,有巩固阶级压迫的战争和推翻阶级压迫的战争呢?要知道这一切,就必须懂得阶级斗争,懂得社会主义原理,懂得哪怕是一点点革命史。对于一个愚昧无知的农民,我们是不能这样要求的。

但是,一个以民主派、社会党人自居,要公开登台演讲的人,不管他怎样称呼自己,不管是称作孟什维克、社会民主党人、社会革命党人**[16]**、真正的社会党人或是伯尔尼国际**[376]**的拥护者——各种称号多得很,称号是不值钱的——如果这种人责备我们说:“你们许诺和平,却引起了战争!”那该怎么回答他呢?能不能设想,他像一个无知的农民那样愚昧,连各种不同的战争都不能区分呢?能不能设想,他竟不懂得帝国主义战争同我们的战争的区别,不知道帝国主义战争是掠夺性的战争而且现在已被彻底揭穿呢(在凡尔赛和约**[377]**缔结之后,只有根本不能进行判断和思考的人或者完全瞎了眼睛的人才会看不出这场战争从双方来说都是掠夺性的战争)?能不能设想,还有哪个识字的人,竟不懂得掠夺性的战争同我们的战争的区别,不懂得我们的战争所以具有世界规模,是因为世界资产阶级知道这是一场同他们的决战呢?我们没有根据作这种种设想。所以我们说,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想把自己称作什么样的民主派或社会党人,只要他这样或那样、直接或间接地在人民面前责备我们,说布尔什维克许以和平,现在却拖长国内战争,拖长这个艰难的战争,痛苦的战争,那他就是资产阶级的拥护者。我们就要这样来回答他,并且要像反对高尔察克那样来反对他。这就是我们的回答。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人民事业报》的先生们惊讶地说:“但是要知道,我们也是反对高尔察克的;这样迫害我们,是多么惊人的不公平。”

先生们,很遗憾的是,你们不愿想通这个问题,也不想知道可以从中得出一定结论的普通政治常识。你们硬说你们反对高尔察克。就拿《永远前进报》和《人民事业报》来说吧,就拿这一类的庸人言论、这些在知识分子中大量存在并占上风的情绪来说吧。我认为: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只要在人民面前这样责备我们,他就是高尔察克分子,因为他不懂得,在我们粉碎了的帝国主义战争和我们招来的国内战争之间,存在着任何一个识字的人都知道的起码的基本的差别。我们从未向人民隐瞒过我们正在冒这种风险。我们竭尽全力要在这次国内战争中战胜资产阶级,铲除阶级压迫的根源。从来没有而且不可能有一种革命,保险不要进行长期的、艰苦的、可能充满重大牺牲的斗争。谁不能识别在一切有产者、一切反革命阶级反对革命的情况下为了革命胜利而在革命斗争中遭到的牺牲,谁不能把这种牺牲同掠夺者、剥削者的战争所带来的牺牲区别开来,谁就是极端愚昧无知的人,关于这样的人, 应该说,需要让他学学起码常识,而在受社会教育之前,还得先进小学;要不然他就是最险恶的高尔察克式的伪善者,不管他怎样称呼自己,不管他用

什么称号把自己掩饰起来。而对布尔什维克的这种责难乃是最常见最“流行的”责难。这些责难的确与广大劳动群众有关,因为愚昧无知的农民是很难懂得这一点的。不管进行战争是为的什么,他们都同样受苦。所以我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我在愚昧无知的农民中间听到这样的反应:“我们为沙皇打过仗,为孟什维克打过仗,现在又要为布尔什维克打仗。”这我一点也不奇怪。的确,战争毕竟是战争,战争就要带来无穷无尽的惨重牺牲。“沙皇说,这是为了自由和解放;孟什维克说,这是为了自由和解放;而现在布尔什维克也这样说。大家都这样说,叫我们怎样分辨呢!”

的确,这对于愚昧无知的农民来说,也许是无法分辨的。这样的人还应该学习起码的政治常识。但是,对于那种满口“革命”、“民主”、“社会主义”词句的人,对于那种自以为使用这些字眼就懂得这些字眼的人,能够说些什么呢?如果他不想变成政治骗子,他就不能用这样的概念去骗人,因为两个强盗集团所进行的战争和被压迫阶级起来反对一切掠夺行为的战争之间的差别,是起码的根本的主要的差别。问题不在于哪个政党、哪个阶级、哪个政府为战争辩护,而在于这个战争的内容是怎样的,它的阶级内容是怎样的,哪个阶级在进行战争,这个战争体现着什么样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