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来谈我所要谈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就是关于革命的失败和胜利的问题。我曾经向你们提到考茨基,作为老而腐朽的社会主义的主要代表,他是不懂得无产阶级专政的任务的。他责备我们说,按多数人意志作出的决定才是能够保证和平结局的决定。靠专政作出的决定是一种用军事手段作出的决定。就是说,如果你们用军事手段得不到胜利,你们就会被打败,被消灭, 因为内战不是俘虏人,而是消灭人。被吓倒的考茨基就是这样“吓唬”我们的。

这是十分正确的。这是事实。我们证实这种看法是对的。这是用不着说的。国内战争是比其他任何战争都更严重更残酷的战争。在历史上,自古罗马的国内战争起,一直都是如此,因为国际战争总是以有产阶级之间的勾结而告结束,唯有在国内战争中,被压迫阶级才集中全力来彻底消灭压迫阶级, 消灭这个阶级存在的经济条件。

我要问你们,有些“革命家”用革命可能遭到失败来吓唬开始了的革命, 这样的“革命家”有什么用处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没有而且不可能有不冒失败危险的革命。所谓革命,就是极端残酷的殊死的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不可避免的。或者是根本放弃革命,或者是承认同有产阶级斗争是所有革命中最残酷的斗争。在这一点上,在多少有些觉悟的社会党人中间,是没有观点上的分歧的。当我分析了考茨基所写的这些东西的全部叛卖性之后,我在一年以前写道(这是去年 9 月的事情):即使明天帝国主义者把布尔什维克的政权推翻,我们一点也不会为我们夺取了政权而后悔。①任何一个代表劳动群众利益的觉悟工人都不会为这一点而后悔,都不会怀疑我们的革命毕竟是胜利了。因为革命把严重打击剥削制度的先进阶级推向前进,革命就是在胜利。在这种情况下,革命即使遭受失败,它也是胜利的。看起来这可能像是玩弄字眼,但是为了说明这是事实,且让我们举一个历史上的具体例子。

拿法国大革命来说吧。它被称为大革命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次革命给本阶级,给它所服务的那个阶级,给资产阶级做了很多事情,以至整个 19 世纪, 即给予全人类以文明和文化的世纪,都是在法国革命的标志下度过的。19 世纪在世界各地只是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实行了、分别地实现了、继续完成了伟大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家们所开创的事业,这些革命家是为资产阶级的利益服务的,不过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被自由、平等、博爱的词句蒙蔽了。

我们的革命一年半来为我们所服务的那个阶级,为无产阶级所做的事情,要比伟大的法国革命家们所做的事情多得多。

他们支持了两年,后来在联合起来的欧洲反动势力的打击下灭亡了,在全世界的联军的打击下灭亡了,这些反动势力打败了法国革命家,在法国恢复了正统的合法的君主——那个时代的罗曼诺夫,恢复了地主的统治,在漫长的数十年中扼杀了法国的一切革命运动。虽然如此,法国大革命还是胜利了。

任何一个自觉地对待历史的人都会说,法国革命虽然被粉碎了,但它毕竟是胜利了,因为它为全世界奠立了曾是无法消灭的资产阶级民主、资产阶级自由的基石。

一年半来,我们的革命为无产阶级,为我们所服务的那个阶级,为我们奋斗的目的,为打倒资本统治所做的事情,要比法国革命为本阶级所做的事情多得多。所以我们说,即使出现某种最坏的情况,即使明天有某个幸运的高尔察克把所有的布尔什维克都斩尽杀绝,那革命还是胜利了。我们的话可以从下列一点得到证明:这次革命建立的新的国家组织,在全世界工人阶级中已经取得道义上的胜利,现在就已经得到全世界工人阶级的支持。当时伟大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家在斗争中遭到灭亡,是因为他们孤军奋斗,没有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持。当时欧洲所有国家尤其是先进的英国都起来反对他们。现在我们的革命仅仅经过布尔什维克政权一年半的统治,就使它所创立的新的国家组织即苏维埃组织成了全世界工人所理解、所熟悉、所欢迎的组织, 成了他们自己的组织。

我已向你们证明,要摆脱资本主义,无产阶级专政是不可避免的,是非有不可的,是绝对必需的。专政固然非有暴力不可,但它并不仅仅意味着暴

① 见本卷第 651 页。——编者注

力,它还意味着比先前的劳动组织更高级的劳动组织。因此,我在代表大会开幕的简短贺词中强调了这一基本的、起码的、最简单的组织任务,因此, 我极其无情地敌视一切知识分子的臆造、一切“无产阶级文化”。我现在拿组织常识来反对这些臆造。分配粮食和煤时,要爱惜每一普特煤和每一普特粮食,——这是无产阶级纪律的任务。这不是农奴主用棍棒来维持的纪律, 也不是资本家用饥饿来维持的纪律,而是同志的纪律,工人联合会的纪律。解决了这个起码的最简单的组织任务,我们就一定会胜利。因为摇摆于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农民,那时一定会完全跟我们走。而现在,农民不知道,他应该跟着他还不相信但又不能否认他们在实行一种没有剥削的较为公平的劳动制度(在这种制度下,“自由”买卖粮食就是危害国家的罪行)的人走呢, 还是跟着那些照旧许以似乎意味着劳动自由的粮食贸易自由的人走。如果农民看到无产阶级建设自己的政权时善于建立秩序(农民需要秩序,希望有秩序,在这一点上农民是对的,虽然农民这种追求秩序的意愿还和许多模糊的东西、许多反动的东西、许多偏见分不开),农民在多次动摇之后,终于会跟工人走的。农民不可能简单地、轻易地、一下子就摆脱旧社会而走向新社会。他们知道,他们从旧社会得到“秩序”的代价是劳动者破产,是劳动者沦为奴隶。他们不知道,无产阶级能不能给他们秩序。对于闭塞、愚昧、散漫的农民不能要求过高。他们不相信任何言论,不相信任何纲领。他们不相信言论倒很好,要不然他们就摆脱不了各种欺骗。他们只会相信行动,相信实际经验。要向他们证明,你们,联合起来的无产阶级,无产阶级的国家政权,无产阶级专政,善于分配粮食和煤,不糟蹋一普特粮食和一普特煤,能够使每一普特余粮和每一普特余煤都不拿去做投机买卖,不为那些苏哈列夫卡的英雄们所利用,而是拿来作公平的分配,供给挨饿的工人,甚至在工厂停工、工人失业的时候拿来援助他们。一定要证明这一点。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和无产阶级组织的基本任务。在没有经济根基的情况下,可以使用暴力, 但历史注定它是要失败的。但依靠先进阶级,依靠社会主义制度、秩序和组织的更高原则,是可以使用暴力的。那时暴力也可能暂时遭到失败,但它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无产阶级的组织能向农民表明:制度是正确的,劳动和粮食的分配是公平的,对每一普特粮食和每一普特煤是爱惜的;我们工人能够靠同志的纪律,联合组织的纪律来实现这一切;我们用暴力进行斗争,只是为了保护劳动的利益,只是向投机者而不是向劳动者要粮食;我们要同中农、同劳动农民妥协;我们准备把我们现在所能给予的一切都给他们,——如果农民看到了这一切,农民同工人阶级的联盟,农民同无产阶级的联盟就会是牢不可破的。我们现在正朝这方面去做。

我有点离开了本题,现在应该回到本题上来。目前在所有国家中,已经不像我们不久以前只是重复而不懂得“义和团”这个名词那样,把“布尔什维克”和“苏维埃”看作怪诞的字眼了。现在“布尔什维克”和“苏维埃” 这两个名词由世界各种语言重复着。觉悟的工人都看到各国资产阶级每天怎样在千百万份报纸上诬蔑苏维埃政权,他们正从这种谩骂中学习。我最近看了几份美国报纸。我看到一个美国牧师的演说,他说,布尔什维克是一些缺德的人,他们实行共妻,他们是强盗,是掠夺者。我也看到美国社会主义者的回答:他们以五分钱一份推销俄罗斯苏维埃共和国宪法**[287]**,推销这个不实行“劳动民主派的平等”的“专政”的宪法。他们是援引这些破坏劳动民

主派的统一的“篡夺者”、“强盗”、“暴徒”的宪法中的一条来回答的。这里顺便谈一下,当欢迎布列什柯夫斯卡娅的时候,纽约一家最大的资本家报纸在布列什柯夫斯卡娅到达的那天用特大号的字登着:“欢迎老夫人到来!”美国社会主义者转载了这条消息说:“她是主张政治民主的,美国工人们,你们是不是因为资本家赞扬她而感到惊讶呢?”她是主张政治民主的。为什么他们要赞扬她呢?因为她反对苏维埃宪法。美国的社会主义者说:“你们看,这一条是从这些强盗的宪法中引来的。”他们引来引去总是那一条: 凡是剥削他人劳动的人,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我们宪法中的这一条是全世界都知道的。苏维埃政权正是由于它公开地讲一切服从于无产阶级专政, 苏维埃政权是新类型的国家组织,它才博得了全世界工人的同情。这种新的国家组织的产生是极其困难的,因为要战胜起瓦解作用的小资产阶级的散漫性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这比镇压地主暴徒或资本家暴徒困难千万倍,但这对于建立没有剥削的新组织来说,又有益千万倍。当无产阶级的组织解决了这个任务的时候,社会主义就会获得最终胜利了。社会教育和学校教育的全部活动都应该服从于这个目的。尽管条件异常艰苦,尽管社会主义革命在世界上首先发生在一个文化水平很低的国家里,但是苏维埃政权得到了其他国家工人的承认。“无产阶级专政”是一个拉丁词,以前任何一个劳动者听到它时,都不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不懂得怎样实现它。现在这个词已由拉丁文译成现代的各种语言了,现在我们已经表明,无产阶级专政就是苏维埃政权,在这种政权下,工人们自己组织起来,他们说:“我们的组织高于一切; 任何一个非劳动者,任何一个剥削者都没有权利参加这个组织。这个组织要全力以赴达到一个目的,就是推翻资本主义。任何虚伪的口号,任何‘自由’、‘平等’之类的偶像,都骗不了我们。我们既不承认自由、平等,也不承认劳动民主派,如果它们同劳动摆脱资本压迫的利益相抵触的话。”我们已把这一点载入苏维埃宪法,并已博得全世界工人对这部宪法的同情。他们知道, 不管新制度的诞生多么困难,不管个别的苏维埃共和国所遭到的考验甚至失败是多么严重,但是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人类拖向后退。(热烈鼓掌)

载于 1919 年莫斯科出版的尼·列宁《在全俄社会教育第一次代表大会上

的两次讲话(1919 年 5 月 6—19 日)》一书

选自《列宁全集》第 2 版第 36 卷第 322—358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