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激战

明金双方战略决策已定，便拉开大战的帷幕，整个战役，可分为三个阶段。

萨尔浒、吉林崖战斗。二月二十八日，杜松率领明军离开沈阳。二十九日出抚顺关，沿浑河右岸而上。三月初一，明军大部渡过浑河，唯有参将龚念遂带领部分明军在后运送辎重。顷杜松得知后金正在加紧赶修“形势险要，扼锁阳之咽喉”的铁背山上的界凡城，藉以阻挡明军东进。界凡北临浑河东岸的吉林崖，为界凡第一险要之处，南连扎喀关，为界凡第二险要之地，西隔苏子河与萨尔浒山相望，两地相距十余里，东至后金都城赫图阿拉一百余里，而且道路平坦，因此这里是两军必争之地。

杜松企图迅速攻占界凡城，便留下两万人在萨尔浒山麓扎营，而自己率领一万人渡过界凡渡口，进抵界凡城下吉林崖。午后，大贝勒代善率领八旗兵到达扎喀关，停止前进，等待后金汗努尔哈赤到来。然后见天时渐晚，又催军前进，行至赫济格，得知“明兵见我运石步兵登界凡地方之吉林哈达，即将吉林哈达围之”[64]。当他领兵迅速赶到铁背山的太栏岗时，看到杜松指挥明军进攻吉林崖，而另一队明兵则立于萨尔浒山上。代善立即派一千人，火速增援吉林崖，随后命令右翼四旗进攻吉林崖的明兵，左翼四旗监视萨尔浒方面的明军。此时努尔哈赤来到前线，问明代善的作战部署后，他说：“现已申时，天色已晚，命左翼四旗兵先击萨尔浒山上之兵，此兵败走后，其界凡之兵自必动摇。”[65] 遂将右翼一旗兵增与左翼四旗兵，又令右翼其余三旗兵监视界凡方面的明兵，待击败萨尔浒之明兵后，吉林崖的后金兵往下冲击时，右翼三旗兵前往增援。于是努尔哈赤遣左翼五旗兵，三万七千多人，以优势的兵力，突然猛攻萨尔浒的明军，明军仓促应战，结果大败，除了死伤以外，纷纷抢渡萨尔浒河向西逃命，又有许多人被淹死，后金兵紧紧尾追，最后一些残兵败将在得力阿哈一带全部被歼。然后立刻回军围攻吉林崖的明军，而吉林崖的明军，见萨尔浒明军已破，即成惊弓之鸟，失去了战斗力，吉林崖上的后金兵向下冲击，与前来增援的部队，上下夹击，明军被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总兵杜松、王宣、赵梦麟等皆战死，剩下的明兵向北一直溃退到浑河，由于抢着渡河，你推我挤，人马杂踏，被杀和淹死者不计其数。有些明兵过河后，经营盘，逃至硕钦山，被追击的后金兵全部歼灭。努尔哈赤初战告捷，消灭了西路的明军主力，为以后战斗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尚间崖、斐芬山战斗。总兵马林率领北路明军，原计划从开原出

发，出靖安堡，可是临时改由三岔口进入后金地界。三月初一晚间，马林率军到达富勒哈山的尚间崖，在此安营扎寨，命潘宗颜等率一支人马驻守斐芬山，这样和因运送辎重退守斡珲鄂模的西路龚念遂部，互为犄角，彼此声援。

当日，努尔哈赤消灭西路明军以后，便挥军北上追敌，因天已昏黑，他率军宿于巴尔达岗，大贝勒领兵宿于哈克山，其他诸贝勒大臣率军沿土木河警戒。初二日清晨，代善带领三百余骑驰往尚间崖，此时马林正拔营准备向前推进，见后金兵到达，便“回兵结营寨，四面向，环营浚壕三匝，列火器，俾习火器者步行立壕外，其外密布骑兵，又列诸火器，他士卒皆下与结方阵，列于壕内”[66]。于是代善将侦得情况派人报告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便命诸贝勒大臣领兵与代善汇合。就在此时，努尔哈赤又得探报，原西路明军游击龚念遂、李希泌等统步骑、驾大车、持坚盾，退守斡珲鄂模，环营浚壕，列火器。他与四贝勒皇太极率领一千人马进攻，明兵发火器拒之，皇太极率骑兵奋勇冲入敌营，明将龚念遂、李希泌皆被杀，全军被歼。随后努尔哈赤率亲军迅速进抵尚间崖，登山瞭望，见明兵布阵待战。他企图命令后金军先占领山巅，然后向下冲击，正准备挥军登山，忽见明营内外合兵，将要冲杀。努尔哈赤见此情况，立即收回成命，要八旗兵下马步战，可是此时明兵已从西边突至，代善便怒马迎战，直入其阵。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与诸大臣等，亦率旗冲阵。两军激战，明兵大败。同时，尚未参战的六旗兵，不待布列行阵，就纵马飞驰，直冲马林明军大营，顷刻之间，明军溃败，副将麻岩及大小将士皆阵亡，总兵马林仅以身免，逃回开原城。

努尔哈赤消灭尚间崖明兵以后，随后挥军东进，攻打驻守斐芬山的明军潘宗颜部。这时叶赫贝勒金台石、布扬古等，率军约助明兵，与潘宗颜部合军，行至开原中固城，得知尚间崖明军已败，于是回军。努尔哈赤命后金兵半数下马步战，擐重甲者执长矛及大刀在前，轻甲者自后射箭，另一半骑马在后，向山上推进，以成包围之势。斐芬山的明军进行顽强抵抗，不断发射火器，但是后金兵仍奋勇冲击，潘宗颜阵亡，全军被歼。至此，后金又粉碎了北路侵犯的明军，努尔哈赤回师，行至古尔本，下令驻营休息，这时得到探报，明总兵刘綎率领的东路明军已抵达阿布达里岗，距离赫图阿拉城只有五十余里，总兵李如柏率领的南路明军已进抵虎栏，形势十分危急。

阿布达里岗、富察战斗。总兵刘綎率领的东路明军，担任声东佯攻的任务，所以出师最早。二月二十六日，他领兵自宽甸，过晾马佃，深入到榛子头。因为此“道独险远，重冈叠岭，马不得成列”[67]。而且“雪晴风起，寒冽殊甚”[68]，再加上“师行仅赍三日粮”[69]，粮尽无济。同时沿途又不断遭到后金小股轻骑的阻击，所以进军比较迟缓。直到三月二日方渡过深河，到达阿布达里岗。与此同时，被明朝胁迫征调而来的朝鲜兵，在元帅姜弘立的率领下，因为“士卒饥馁，运粮未到” [70]，一直尾随明军前进，三日在相距阿布达里岗十里的富察扎营。

努尔哈赤粉碎西、北两路来犯的明军，回军途中得知东、南两路明军的情况，于是先命达尔汉侍卫率兵一千人先行东路迎敌，三日晨又派二贝勒阿敏率兵二千人继往。努尔哈赤率领大军随后，为了及时知道东线的情况，再命大贝勒代善带领少数哨卒，探听消息。当代善回到赫图

阿拉，众人皆问：“今闻又有二路兵前来，奈何？”代善说：“西来之二路兵，尽诛戮之。至于此来兵，我兵将往迎之。暂不能至，我待父汗之命，即往迎敌”[71]。他随之返回，将都城赫图阿拉人心浮动的情况报告努尔哈赤。四日凌晨，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大军回到赫图阿拉，立即命令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率领大军迅速前往东路迎敌，而自己带领四千人马留守赫图阿拉，防止李如柏的南路明军到来。

中午，代善等急驰嘉哈林处，马皆缓行，然后大军刚出瓦尔喀什密林，发现明军先导部队，将趋登阿布达里岗布阵。此时，代善欲率军进击，皇太极说：“阿哥宜率大军监视于后，然后前来，由我先率兵登山，往下击之。”代善说：“所言甚是，如此，我即率兵出其西，尔可领右翼兵往取山岭，向下冲击。”[72]可是，皇太极率右翼兵自山上向下冲时，两军搏战，相持不下。于是代善亲率左翼兵，自山之西进击，山上明兵战败溃逃。这时先前奉命抵达的达尔汉、阿敏所率之兵，埋伏在瓦尔喀什山前沟谷中，见明军已过大半，从后面砍杀。而代善领兵由前向后冲击。合兵于瓦尔喀什之旷野，明金两军展开激战，结果明军溃败，皇太极率兵追击，总兵刘綎战死。

这时明将康应乾率领步兵，合朝鲜兵营于富察，枪炮层叠布列。而代善集中所有的后金兵，向富察发动进攻，首先攻打康应乾部，结果明军“举皆覆没”。然后八旗军分为两路，将朝鲜兵团团围住，不断“驰突，势如风雨”，“瞬息间两营皆没”，最后把姜弘立的大营包围，于是“全军投降”[73]。

明辽东经略杨镐，惊悉三路丧师，急令总兵李如柏率领的南路明军，火速撤往清河，免遭败灭的厄运。因为李如柏畏惧后金，出兵后“逗留不进”[74]，所以只进军到达虎栏一带。当他受命撤军，沿途听到山上后金哨兵的鸣螺声，疑为伏兵或追兵，明军“夺径路而遁，相蹂践死者，复千余人”[75]。

萨尔浒大战，以金胜明败而告终。明朝为了发动这次战争，动员了全国的人力、物力，结果四路出师，三路败绩，大小将官死了三百多员，军士阵亡四万五千余名，“覆军杀将，千古无此败衄”[76]。明军惨败的消息传到开原、铁岭，“人逃之尽矣”[77]。随之沈阳、辽阳也风鹤频惊，“民逃军逃，将哭道哭，大小将吏，无不私蓄马匹为逃走计者” [78]。与此同时，京师上下也都惊恐万状，“人心恇怯，谈虎生变”。“大小臣工，无不骇愕，⋯⋯官吏、士民以及商贾向寓京师者，卒多携家避难而去”，甚至感到“国家之计岌岌乎殆哉”[79]，“其间惶惶之状，不能以旦夕待”[80]。从此，明朝在辽东的统治动摇了，军事力量一蹶不振，对于后金的威胁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兵之力。河东一带， “赤地千里，刍粟一空，人马倒卧，道路枕籍”[81]，开、铁、辽、沈等城，皆置于后金的兵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