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门：出人意料的“密苏里骡子”

关于杜鲁门总统的个性，他的女儿写道：“要真正了解哈里·S·杜鲁门，你必须抓住谦恭在他思想中的重要性。自吹自擂，哗众取宠，他都是深恶痛绝的。可是，”马格丽特·杜鲁门接着说，“这种谦恭的习惯并不是意味着爸爸在自己心中降低了自己的价值，自己的成就。”实际上，杜鲁门对自己的判断力是极其自信的。他办事大胆、果断。讲话认真、坚决、坦率。就像安德鲁·杰克逊一样，他也是以性情暴躁，说话辛辣闻名的。对某些人来说，看到这位总统当众怒气冲冲地发泄不满，是颇为耳目一新的。但是，这却使另外一些人感到不安。原子能委员会主席戴维·利连撒尔就是生怕他暴躁会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其实，杜鲁门虽然容易发怒，却并不是喜怒无常或色厉内佳的，“如果你受不了热气，那就离开厨房吧。”这是他的处世哲学。杜鲁门宣读讲稿，语调平板，密苏里口音浓重，但是，在搞竟选活动时，他却能用他特有的简明、扼要、直截了当地当众即兴演说来打动听众。“有的总统伟大，有的总统不伟大。”杜鲁门在 1959 年 12 月一次接受采访时说： “我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我就是一个不伟大的总统，但是，”他又说道：“我自始至终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的。”杜鲁门生前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到了 70 年代，他的声誉突然上升了，他如果还健在的话一定会感到吃惊的。这个曾一度被称为说谎者、欺骗家、笨蛋、姑息养奸者和历史上最糟糕的总统的人，在人们重新回顾和评价他时，又变成了独往独来、直言不讳、坚定果断和敢作敢为的英雄。默尔·米勒的《平易的谈吐》（1974 年版）一书对促成这种转变起了一定作用。它是一本以总统的个人会晤为背景的很受欢迎的书，为这位前总统塑造了一个动人的形象。

美国历史上第 33 任总统杜鲁门是一个富裕的农民和骡贩子的儿子。他是在哈里逊维尔和格兰德维尤附近的农庄中长大的，后来同他的父母住在密苏里州独立城。儿童时代的主要兴趣是弹钢琴，他也曾认真地以为自己的职业是当个专业音乐家（这一愿望女儿替他实现了）。

杜鲁门视力极差，从 6 岁起就开始戴上了一副又厚又贵的眼镜。父母绝不准他吵闹、打架，他也从来没同人家打过架，正如他后来承认道：“我是那种软弱的孩子，只要有任何打架的危险，我就远远地走开。”他是独立城沃尔多街帮会的一名外围成员，但从不惹事生非。他当棒球裁判比自己拿棒更为高兴。

社鲁门嗜好读书，14 岁时已把独立镇图书馆所有的书都看完，但是他却未能上大学。小哈里从中学毕业时，由于家中的买卖不顺和投资亏损，赔光了所有的积蓄资金。杜鲁门是 20 世纪美国唯一从未上过大学的总统。

杜鲁门从 17 岁时起，干过许多临时工作：铁路建筑队的计时员、《堪萨斯市星报》收发室职员、堪萨斯市银行的簿记员等等。但是，他的大部分精力和挣来的钱都用于帮助父母建立新的家庭农庄。直到 33 岁时，杜鲁门还呆在家里，一事无成，于是他自愿从军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

他在陆军中的同事似乎看出了这位“可亲的家伙”和天才的扑克玩家的领导品质，他们就选他作为自己的军官之一。杜鲁门到达法国时，已是第一二九野战炮团 D 连的“哈里上尉”。

在随后的服役中，他证明自己是个胜任和勇敢的指挥官。他往往非常接近火线，却大难不死，以致他的部下开始认为冥冥之中他具有某种保护。“哈

里上尉”终于获得上司的热情推荐，推荐书上被批上这样的评语：“哪儿能有这样出色的人？”

一战后，社鲁门回到独立镇，成了当地的英雄，使他产生了新的自信感。他决定做买卖，同他的一个战友在堪萨斯市合开一家男子服饰用品商店。起初，他们生意兴隆，但两年之后，景况不佳，店铺不得不关门。杜鲁门由于自尊心太强，不肯宣告破产，他答应清偿所有的债务。在这种情况下，他将目光转向了政界。

杜鲁门的父亲是当地民主党的一名小头目。在战争期间，杜鲁门同堪萨斯市民主党人的大权在握的党魁，臭名昭著的“大汤姆”彭德格斯特的侄子迈克·彭德格斯特交上了朋友。彭德格斯特叔侄非常乐意做这位有卓越战时记录的谈吐优雅的新人的后台。

1922 年，社鲁门被选为杰克逊县东区的法官——这是行政职务而非司法职务。杜鲁门以这个身分——后来则以杰克逊县全县主持法官的身分——为纳税人省了不少的钱。他以坚毅、讲求效率和审慎廉洁的态度（这是彭德格斯特操纵的人物中罕见的品质）工作。

“大汤姆”对是否提升这个廉洁奉公的代理人自然而然地感到犹豫不决，但在 1934 年当其它三名候选人拒绝竞选美国参议院议席时，他勉强同意

了杜鲁门的提名。杜鲁门在初选中险胜圣路易提出的候选人，于 11 月被选进参议院。

杜鲁门当选国会参议员后，收到了一位曾跟他在地方法院一道工作过的老法官的忠告，这位老法官曾在华盛顿为一位参议员工作过。“哈里，”他说：“难道你走进参议院时不带有一种自卑感吗？你将要在那儿坐上六个月，对自己怎么会来到那儿感到惊奇。过后，你将会对其他人怎么会到了那儿也感到惊奇。”杜鲁门听后直乐。

杜鲁门在华盛顿当他的第一任参议员时，受到大家的尊敬和拥护，但还算不上什么新闻人物。

1940 年，他为了竞选连任遇到了一场艰苦竞争。后台老板彭德格斯特已经垮掉（“大汤姆”1939 年因逃税及敲诈罪被判刑监禁并死于狱中）。主要挑战来自一位颇有名气的民主党州长。杜鲁门拒绝罗斯福劝他退出的建议，自己孤军奋战。他不辞辛苦地到密苏里州各地去拉选票，终于以微弱多数当选。

针对战争期间在动员和军人生产中存在的腐败无能情况，杜鲁门愤怒抨击，遂被任命为专门调查该情况的委员会的主席。他很快便揭露出大量丑闻，杜鲁门委员会成了头版新闻。有人估计，由于他的努力，美国纳税人在战争年代节省了 150 亿美元以上，1949 年进行的一次民意测验中，反映出杜鲁门对美国在战争中所作的贡献仅次于罗斯福总统。

1948 年 4 月 12 日下午，副总统哈里·杜鲁门顺便来到了议长萨姆·雷伯恩的办公室，意欲小饮几杯。雷伯恩一边倒酒一边说，白宫新闻秘书史蒂夫·厄尔利曾留下口信，诸副总统马上打电话给他。杜鲁门跟厄尔利接通电话，厄尔利说：“请立即来一趟，要尽量静悄悄地。”

杜鲁门立即前往白宫，心想，罗斯福总统“又要我跟国会做点什么特别的联络工作了。”

他一到白宫就被引入罗斯福夫人的起居室。“哈里”，罗斯福夫人把手搭在杜鲁门的肩膀上，说，“总统去世了。”

杜鲁门一下愣住了，好一会儿做声不得，然后他问道：“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吗？”

罗斯福夫人摇摇头，说：“我们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吗？因为您现在是陷入困境的人。”按照美国宪法，总统意外死亡，当由副总统继之。

第二天，杜鲁门在宣誓就任总统后，对记者们说：“孩子们，如果你们祈祷的话，那现在就为我祈祷吧。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家伙是否曾有过一车干草劈头盖脑地落在身上的感觉，但当他们昨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时，我觉得好像月亮、恒星和所有的行星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祝您好运，总统先生。”一个记者喊道。 “我希望你没有这样称呼我。”杜鲁门叹道。杜鲁门就这样当上了总统。

当年，杜鲁门参加副总统竞选也出于类似的无奈。

杜鲁门更愿意在参议院工作，离开参议院去竞选副总统他是不情愿的，但在 1944 年的总统竞选中，他被民主党推举为副总统的竞选人，和罗斯福总统同台。

在 1944 年 7 月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罗伯特·E·汉尼根告诉社鲁门说罗斯福要他作为自己的竟选伙伴，杜鲁门听了后就大嚷起来：“去他妈的！”

汉尼根和他争执起来。 “鲍勃，您知道，”杜鲁门说：“我不想去当副总统。我敢打赌，我若

走到街上拦住我看到的头十个人，问他们最近十个美国副总统的名字，他们会连两个都讲不出来。”

一会儿，其他几个民主党领导人跟汉尼根一起对杜鲁门施加压力。“总统要您来当副总统。”其中一个说。

“我不相信。”杜鲁门说。

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汉尼根拿起听筒，是罗斯福打来的电话。 “没有，”汉尼根告诉他，“他还没有答应。这是我见到的最难对付的

密苏里州骡子。”

这时罗斯福在电话里大声说——同时由于汉尼根故意高举着话筒，足以使杜鲁门听到：

“好吧，那就告诉他，如果他要在战争期间破坏民主党的团结，那他就罪不容赦。”

汉尼根转过身来，对杜鲁门说：“现在您要怎么说？” “天啊！”社鲁门叫了一声，接着就屈服了。

大选后，他偶尔参加内阁会议，跟总统闲聊过几次，但直到罗斯福去世的那一天，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当上总统。

1948 年的竞选同样地出人意料。

随着杜鲁门的名望在 1946 年和 1947 年间的民意测验中持续下降，他变成了人们恶意嘲弄和讥讽的对象：“弄错的就是杜鲁门。”“如果杜鲁门还活着，他会干什么呢？”“不要攻击我们的钢琴演奏家，他正在做他所能做的最漂亮的事呢。”等等。

到 1948 年，民主党领袖们在物色人选来取代杜鲁门竞选总统，而共和党

人则在满怀信心地期待着在 11 月份大选后接管白宫。甚至连杜鲁门的岳母也认为让杜鲁门竞选连任不过是浪费时间。

“如果杜鲁门被提名，”报业辛迪加①的专栏作家说，“那他将被迫发起现代历史上最孤独的竞选。”

当杜鲁门出现在民主党的会场时，他的支持者们从一个用鲜花扎成的自由之钟里放出 50 只鸽子作为和平的象征，但其中一只撞到了阳台上，坠地而死。“一只死鸽！”一位代表抬头看着杜鲁门，大声嚷道。

杜鲁门的倔劲又上来了。他顶着内外压力，决意参加并要赢得竞选。他在全国各地到处跑，每到一处，就接触群众，进行演讲，用取笑和咒骂的语言猛烈攻击共和党人，并鼓舞他的支持者们。

“我给你们带来了好消息。”社鲁门大声喊道，“我们让共和党瞎忙吧，我们就要获胜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据他女儿说，当他宣布他要横扫全国时，记者们“笑得像发了狂似的”。

11 月 2 日的大选之夜，第一轮选举结果表明杜鲁门领先。“但这只是一次早期的领先，”一位电台评论员解释说，“他不会获胜的，他的早期领先将会垮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杜鲁门的票数仍继续领先。午夜时分，电台评论员 H·V·卡顿伯恩茬广播中宣布：“杜鲁门先生仍然处于领先地位，但这只是一些城市发回来的一些消息。当从乡村发回的消息传到时，结果将会表明杜威①的占压倒多数的获胜。”

次日上午 11 时 14 分，共和党人杜威退出选举，面对失败他目瞪口呆。而杜鲁门此时为自己的险胜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赢得连任不久，社鲁门决定不再竟选了。“如果你不喜欢那热气，你就退出厨房。”他用他所喜爱的格言告诉他的一位朋友，“算了，这就是我正在做的。”

① 报业辛迪加：指在统一经营管理下的一批报纸。

① 杜威：是届共和党总统竞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