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内心复杂而矛盾

眉克松的个性成为心理学家广泛探讨的题目。在《尼克松对尼克松》(1977 年)一书中,心理学家戴维·亚伯拉罕森博士把他描绘成一个被内心矛盾所折磨的人,一个落落寡和、神经过敏、自我陶醉、生性多疑和沉默寡言的人。有心理学素养的历史学家布鲁斯·马兹里什在《寻找尼克松》(1972 年)一书中断言:“‘真正的’尼克松的主要特征是:在大人物的形象背后感到困窘,显得软弱和依赖旁人。”在《理查德·尼克松:性格的形成》(1981 年) 一书中,历史学家福·布罗迪不遗余力地企图证明他是一个被迫说谎的人, 并断定:“尼克松说谎是为了赢得爱戴,以支撑他海阔天空的幻想,支撑他由老是犹豫不决而变为打定主意。他以说谎来攻击别人,藉此取胜⋯⋯他老是说谎,并气势汹汹地否认他撒谎。”

尼克松的参谋长 H·R·霍尔德曼说他“莫名奇妙、十分古怪、难以捉摸”; 特别助理雷蒙德·普赖斯说他像丘吉尔所形容的俄国一样:神秘莫测、似是而非,玄之又玄。

不论怎样,理查德·尼克松堪称是个性格坚强的人。

他于 1979 年在英国牛津演讲时说:“让我来澄清一点,在圣克利门蒂, 我恰恰没有沉沦下去,并不是坐享那种聆听海浪的嬉闹。打打高尔夫球的逍遥生活。”在被迫辞职离开白宫时,在最后一次乘坐空军一号的途中,尼克松表现得非常坚强。他在飞机上一边走一边与人不停他说笑着,径直来到客舱的尾部。以往,这通常是新闻记者的座位,而今人去楼空,坐着的都是特工人员。“我说,”尼克松看着他的保安人员说,“当然,这后面的空气好多了。”所有在场的人,连同尼克松本人都笑了起来,似乎辞职离去也并非想象中那么悲哀。在辞职后的头几个星期里访问过尼克松的人们有个同样的印象:理查德·尼克松不仅在忍受着种种痛苦,而且也在战胜它们。的确, 他很疲倦,有时,也感到苦闷。然而,总的来说,他的情绪很好,仍具有过去两年的严格作风。“让我来告诉你,”尼克松的一个神情沮丧的助理在浪沙饭店喝酒时向一个记者吐露说,“我只希望我们这些人有他那一半的精神就好了。”在尼克松当总统的时候并不喜欢他的一个代理商拉扎尔在同尼克松会谈之后,说他不可否认的是尼克松具有巨大的承受力,是条硬汉子。

尼克松身边的工作人员齐格勒在尼克松动手术后尚未脱离危险时红着眼圈动感情地说道:“我深知,尼克松总统没有丧失生活下去的愿望,他是一个具有超乎寻常力量和巨大勇气的人,他一定会脱离危险。”

身体好转后,在妻子帕特为他举行的 62 岁生日晚会上,当尼克松听到众多往日旧友同事们向他致以最美好的祝愿时,嘴角挂起了笑容。晚会最后, 尼克松提议干杯。他用目光向桌子四周扫视了一下,提到在座的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获得了成功;提到他们,或者说至少他们的祖先都是来自世界各地, 这些只能发生在美国。他继续说下去,双眼湿润了,感慨万千地说到友谊的重要性,每次当他需要他们时,他们总是挺身而出。他举起酒杯坚强地说: “决不回首过去,永远面向未来。”

在不得不与往日一同生活工作、朝夕相伴的好友们分别时,尼克松决定不打算再出现催人泪下的告别场面,决心神态自若对待这件事。他跟他们开了几句玩笑,告诉大家,他是多么感激他们为他所做的一切。

另一些时候,尼克松恰恰是忧郁、沮丧的。一想到要在自家的深宅大院

里关到不知哪年哪月时,又深感苦恼。由于情绪无常,有时会把讨厌的人视为座上宾,有时竟把挚友逐出门外。有时,他能一连几个小时滔滔不绝、高谈阔论国家的经济形势与政治大事;有时,情绪低落的他又几乎闭口无语。尼克松在琐细小事上是个态度严谨、一丝不苟的人。即使是官僚主义所

造成的极小的障碍也会使他勃然大怒。在刚辞职的那周的星期二,清晨 7 时整,尼克松来到了办公室,他身穿蓝色办公服准备工作。当看到工作人员井未事先做好准备工作时,十分恼火。他抓起电话把逃脱公务的人从床上叫起来。告诉他们,一切工作照常。无论他辞职与否,他们都要保持以往的工作作风。

尼克松发火的时候会大声地骂人,“他妈的”一词成了此时总统表达思想的最佳用语了。

当得知自己在白宫留下的私人文件等物品运出遇阻时,他火气顿生。“我不会理睬那些卑鄙的小人。我有权享有其他前任总统所享有的一切。他妈的, 你知道我是怎样对待约翰逊的。他妈的,你知道我是怎样对待艾克和社鲁门的。他妈的,我要享有同等的待遇,我旅行时要乘飞机⋯⋯他妈的,我要我过去为他们所提供过的同样的待遇,他们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能少。他妈的, 告诉福特,我要他提供所有的一切。”

尼克松是一个正式、拘泥礼节的人。他的朋友们,甚至像雷博佐那样非常要好的朋友,也以正式、拘礼的方式对待他。对他的称呼总是“总统先生”, 而从不是“理查德”,或“迪克”。格林说:“您同雷博佐身着便服一同泛舟垂钓,他请您喝啤酒,就会这么问:‘您喝啤酒吗,总统先生?’”尼克松回答:“是这样。就是这种方式。”

尼克松深邃冷淡、少言寡语,显得有些神秘莫测。别人“不管是吃母乳长大的还是吃牛奶长大的,都可以展露他们的内心世界,”而理查德·尼克松却不能。“你必须保留一道幕布,”尼克松对此谈了自己的看法。“总统不应是人群中的一员。他必须维护某种形象。人们希望他那样。他们不希望他来到人群中说:‘哦,我们彼此一样。’”

尼克松的性格中不时也会表现出容易尴尬,妒心颇重,办事不太胸有成竹等特点。

在听了肯尼迪的就职演说后,尼克松偶然碰到了肯尼迪的一个助手—— 特德·索伦森,他们开始谈论肯尼迪的演说。“要是我能说上几句该多好啊!” 尼克松不无妒意地说。“指哪一部分?”索伦森想知道,是不是那部分“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尼克松激动地说:“不,是开头的那部分,‘我愿庄严地起誓。’”

在一次他本人认为失败了的演讲后,他没有信心地流出了眼泪。“我把它弄糟了,真遗憾⋯⋯”他对朋友说,“这是惨败。”当车子离去时,他颓然地在他妻子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沮丧地凝望着窗外。突然,他发现一条猎狗尾随车后,汪汪地吠着。“唉,”他叹道,“看来我们只是在狗的世界里赢得了信誉。”但实际效果要比他想象得好。

尼克松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复杂的人,也许这就是他的性格特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