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邵雍的复古主义历史观

邵雍的皇极经世,即他所谓“以一世观万世”之说,企图用象数摆布整个自然史和人类史。邵雍在论述历史时所表现的历史观点,在总的方面讲是命定论和循环论,而就历史的历程讲是退化论。

邵雍将时间历程画分为元、会、运、世等四个套子。一元十二会,一会三十运,一运十二世。一世为三十年,故一元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种元、会、运、世的比例其实是年、月、日、时的比例的放大,所以邵伯温说:“一元在大化之中,犹一年也。”(性理大全卷八)十二会分配十二辟卦,所以每一元都是具体世界的一次生灭。根据邵伯温综合皇极经世所制经世一元消长之数图,则现世界所属之元的各会可列表如次:

所相当之辟卦

事 项

子丑寅卯辰巳午

复 临 泰 大壮夬 乾 姤

开物(星之己七十六)

唐尧(始星之癸一百八十,辰二千一百五十七) 夏、殷、周、秦、两汉、两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宋

闭物(星之戌三百一十五)

未申酉戌亥

遯否观剥坤

开物指这一世界的开辟,闭物指这一世界的坏灭。后世有“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之说,尚不符合邵雍的本意。

皇极经世书中也列举了一些历史事件,但一点也看不出这些事件与元、

会、运、世的消长有任何联系。邵雍故意把唐尧列于乾卦的九五,作为“先乎此者所未至,后乎此者有所不及”的盛世。

邵雍承认时间是无限的,所以元、会、运、世之数也是无穷的,十二辟卦不休止地循环,世界不断地出现消失,这是循环论的观点,但既然现存的一元实际容纳了整个自然史和社会史,所以自虚拟的唐尧以下的全部历史, 在邵雍看来,其总的趋势乃是退化的,今不如古,后不如前。道学家所谓三代以下天地人心不过是“架漏牵补”,就是这种退化的历史观。

在一元之内的历史中也还有小的循坏,邵雍认为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这一段先秦的历史就是一个小循坏。从皇到伯是退化的过程,三皇是“能大,广大悉备而固为固有者”,五帝是“能知其天下之天下,非己之天下者”, 三王是“能以功正天下之不正者”,而五伯则只“借虚名以争实利”(皇极经世卷一一)。

邵雍认为先秦的皇、帝、王、伯都各有其道,是“圣人之时”,因为圣人之道与吴天之道是一致的。他说:

“三皇之世如春,五帝之世如夏,三王之世如秋,五伯之世如冬。⋯⋯ 春夏秋冬者昊天之时也,易书诗春秋者圣人之经也。”(同上)

皇、帝、王、伯即相当于春、夏、秋、冬,都合于天道,“昊天以时授人, 圣人以经法天”,所以“圣人与昊天为一道”。

战国以下则进入新的阶段,对于战国以后的历史,邵雍的评价如下: “七国冬之馀冽也,汉王而不足,晋伯而有馀,三国伯之雄者也,

十六国伯之丛者也,南五代伯之借乘也,北五朝伯之传舍也,隋、晋之子也,唐、汉之弟也,隋季诸郡之伯江汉之馀波也,唐季诸镇之伯日月之馀光也,后五代之伯日未出之星也。”(同上)

这一阶段最高在于王伯之际,而且总的趋向也是退化的。它与先秦一段的不同在于没有圣人,不合于天之道。到了五代,已经是黑暗的子夜,所等待的是日之出,是圣人之兴,这另一新时代即是宋。邵雍说:

“苟有命世之人继世而兴焉,则虽民如夷狄,三变而帝道可举。”

(同上)

但皇道是不可能达到的,这是受了总的退化趋势的制约。

从五德、三统之说到邵雍的元会运世说,是一脉相承的封建主义的神秘的历史观。这些涂抹历史的正统说,是和宗教神学上的神权以至道统说互相配合的。宋代永嘉学派的叶适和清代王夫之都对这些妄说给了严肃的批判, 而最令人作呕的是,当国民党反动派崩溃的前夜,还有接传道学衣钵的人, 不仅从“道统”上写出“贞元”之书,以显示新圣人出现,将有救于没落的王朝;而且从“运世”上推出反动统治者的历史的否运将过,恭维蒋介石王朝正在交了“贞下起元之时”,说什么“国运方新”,企图上接王统,下开“太平”之世!不论在当时或在今天看来,这种论调不仅是荒谬,而且达到了可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