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玻义耳作为科学家和哲学家的重要性

罗伯特·玻义耳以最有趣的方法示范了他那个时代领先的知识潮流;每一个重要的或流行的兴趣和信念都在他的思想中占据着一定地位,它们在他最热心的两个东西——实验科学和宗教——的焦点周围很成功地调和起来。玻义耳把哲学定义为“对人的自然理性在摆脱了偏见和癖好,并且得到了学习、注意、训练、实验等等的援助之后能够明显地提出,或者通过必要的推理从清晰确定的原理中推出的一切真理或学说的理解。”⑤在他对经院哲学那高度教条的形而上学特征进行攻击后,他提出了他对这个科学潮流(他形成了该潮流的一个部分)的首要特征的想法。“我们伟大的维鲁拉姆(Verulam) 试图勤奋而巧妙地(但不是没有某些愤慨)把古代人提倡的研究具体物体而又不急于构造体系的那种更朴素、更有用的方式归还到它以前的要求中去; 在这点上,伦敦医学界两个值得钦佩的天才吉尔伯特和哈维对他帮助颇大。我勿需告诉你自从他以来,笛卡尔、伽桑狄等人都已经接受几何定理对于说明物理问题的用处;他和他们,以及自然哲学的其他修复者,已经使研究自然的实验方法和数学方法得到高度尊重,至少如同它们在最流行之时在亚里士多德之前的自然主义者那儿得到的尊重那样。”①玻义耳经常提到培根、笛卡尔和伽桑狄,把他们作为他的三个主要前辈;他评论说,他并不是在年轻之时就认真地读过他们,而是“只是到我花费时间审问事物本身倾向于让我思考什么时,我才对理论或原理有好感”;①可是,既然他已开始仔细考察他们的著作,他就意识到要是他在以前就读过他们,那么他的论文可能会丰富得多,而且一些东西会得到更好的说明。至于培根,玻义耳早就加入了一个发誓捍卫培根的精神和目的的科学研究小组——一个初期的所罗门之家—— 而且他总是分享这位大臣的哲学中的那些与那个时代的其他重要发展相吻合的特点。尤其是他推进了通过了解原因对自然进行实际控制的兴趣,这在培根那儿一直是一个显著特点,而且他认为那与经验方法密切相关。如果你的根本目的在于知识,那么从原子原则或笛卡尔原则中引出的推理可能让你最满意;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支配自然,那么你可以经常去发现直接经验到的特性之间的必然联系,而不必上溯到原因系列的顶端。②伽桑狄对伊壁鸠鲁的原子论的复兴对玻义耳来说似乎特别重要,虽然他从未重用过它的那些与笛卡尔宇宙学不同的要点,所以有人猜测说,这种亲密感情主要应归咎于伽桑狄的经验主义,而不是归咎于他的原子思辨。玻义耳指出,在用具有各种形状和运动的小物体来说明现象上,笛卡尔主义者和原子论者是一致的,他们的差异是在形而上学要点上,而不是在物理要点上,因此“一个喜欢调和的人可能会把他们的假设看作⋯一种哲学,这种哲学因为用微粒或微小物体来阐明事物,因此可以(不很贴切地)称为微粒的。”③尊从莫尔,他通常也把这种哲学称为机械哲学(虽然这个短语有更广泛的意义),因为它的特征在明显的和有力的形式上出现于机械中。玻义耳对笛卡尔的不满主要表现在笛

⑤ 第二册,第十八、十九章,阿姆斯特丹,1651 年。

① 威廉.哈维:《论动物的心脏和血液的运动》(埃弗雷曼编),第 57 页。

① 《尊敬的罗伯特·玻义耳的著作》,伯奇编,六卷,伦敦,1672 年,第四卷,第 168 页。

② 玻义耳,第一卷,第 302 页。

③ 玻义耳,第一卷,第 302 页。

卡尔消除了终极因,其理由是我们无法知道上帝的目的和他关于运动的主要公设。①这位英国思想家认为,这一点是很明显的,即每个人都清楚神的一些目的,比如说世界的对称性和生物非凡的适应性,因此拒斥对上帝存在的目的论证明真是愚昧之极。至于运动定律,它们对他似乎是最明显不过的了, 既用不着去体验,又用不着去推理。②尤其,世界中运动量的永久性学说也依赖于一个先验的、思辩的证明,这个证明来自于上帝的不变性。一些实验似乎并没有证明这一点,无论如何我们无法在宇宙遥远的领域中去分析它的真实性。在推翻霍布斯的物理哲学及其方法上,玻义耳同样是一位显要人物。他在实验上反驳了霍布斯的空气本质学说,在此之后,如果没有细致严格的实验证实,没有哪一位重要的思想家敢于颁布一门由来自于一般原理的推理构成的物理学。在这场新运动的方法上,忠于事实的成份在玻义耳那里得到了最有力的支持。除了与这些靠近过去的人物的交往外,玻义耳还与同时代的各个主要的科学家和哲学家进行了大量通信,其中包括洛克、牛顿、莫尔、霍布斯、西德纳姆③、胡克、格兰维尔④;甚至斯宾诺莎也对他的一些实验结论提出了批评。

那么,他是怎样设想他自己在这场正在发展的运动中的作用的呢?“由于机械哲学家们提出了如此之少的实验来证实他们的断言,化学家们则被认为提出了如此之多的实验来支持他们的断言,因此他们抛弃了学术界那种不能令人满意的哲学⋯而把大量的东西包含在他们的学说中⋯由于这些理由, 我希望我至少能对这些微粒哲学家提供一点并非不合时宜的帮助——通过以感觉实验来论证他们的一些概念,并且表明由我来处理的这些东西至少可以合理地得到阐明,而不必诉诸不可理解的形式、实质以及四个游来荡去的元素,或甚至于不要三个化学元素。”①换言之,玻义耳注意到这些新假定还缺乏大量的实验证实,尤其是还没有成功地在原子上说明化学的研究题材;因此这个流行的方法还很神妙莫测;这三个元素被认为是基本的构成要素,它们是三种高度复杂的物质盐、硫和水银。化学还没有像天文学和力学那样向前运动。通过审问原子论的原理在另一个领域是否可以得到成功的运用,玻义耳渴望看到化学也能被提高到与它们一样严格的层次。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迄今已向我们描述了宇宙的数学假说而不是物理假说,他们已向我们仔细表明天体的大小、位置和运动,可是并不急于宣称我们栖居的地球是由或可以由什么简单的物体或复杂的物体构成。”②玻义耳渴望探究的正是对我们眼前事物的化学分析,由于遵循吉尔伯特的实践甚于遵循培根的理论,他推崇的方法是对经过严格的实验确认了的感觉事实进行理性分析。他注意到这个新的哲学建立在两个基础之上,即理性和经验,但经验只是在最近才得到自己应得到的名誉。③这难道不是使理性过度服从于经验吗?玻义耳回答说, 根本不是这样。“有些人推崇抽象理性,好像它是自我充分似的,他们是在

① 玻义耳,第四卷,第 59 页。

② 玻义耳,第一卷,第 310 页。

③ 玻义耳,第五卷,第 401 页。

④ 玻义耳,第五卷,第 140 页,第 397 页。

① T.西德纳姆(1624~1689),英国医学家。

② J.格兰维尔(1636~1680),英国神学家。

③ 玻义尔,第一卷,第 336 页。

言语上吹捧理性,而我们这些人则把理性提交给物理经验和神学经验,指导它怎样查阅它们,并从它们之中提取它的信息,我们是在实际上赞颂理性; 理性很少有益地为前一种人服务,更多地是为第二种人服务;因为当那些人只是奉承它时,这些人采取正确的方式来改进它。”①而且,在最终的分析中, 我们的真理标准是合理的。“经验只是理性的助手,因此它实际上是为知性提供信息,但是知性仍然还是判官,它有能力或权力审查和利用提交给它的证据。”②

① 玻义耳,第三卷,第 318 页。

② 玻义耳,第五卷,第 513 页以下。“但是,现在我所说的学者( 所谓学者 我指的是那些理解和培育实验哲学的人)在他们的哲学研究中更广泛和更好地利用经验。因为他们经常注意查阅经验;不满足于自然自发地提供给他们的现象,他们发现若有必要,他们就通过有目的地设计的试验来扩大他们的经 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