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牛顿的形而上学一、牛顿的方法

常有人说,每当伟人和他的机会同时出现时,历史便会急剧而转。在牛顿的情形中,这种巧合的现实性和重要性的确是不成问题的。随后近一百年来的数学、力学和天文学(很大程度上还有光学)的历史,主要是表现为这样一个时期,这个时期在于更充分地欣赏和进一步应用牛顿的成就,这是一个在各个领域中都点缀第一等星辰的世纪,如果不假设在这个领域已有一个非凡的天才脱颖而出,而且他即将获得收获,那么就很难说明此现象。在一个场合中,牛顿自己评论说,“如果我看得[比别人]更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上。”的确,他的先驱者们,特别是伽利略、笛卡尔和玻义耳, 都是巨人,他们已经为这个人的心灵的最辉煌灿烂、无与伦比的成就铺平了道路,但是牛顿看得更远,这当然不只是由于他在这条路线中的地位。对他来说,发明所需要的工具,借助于它把整个物质宇宙的主要现象归结为一个单一的数学定律,这涉及到他的天资,这种天资在一定程度上使这颗科学头脑具备了必要的素质,其中主要是数学想象力,而这个素质大概是无与伦比的。在一个以彻底反叛权威为特征的时代,牛顿享有这一盛誉:他已经成为与这个时代相称,而且只有亚里士多德才比得上的一个权威。然而,我们绝不要对这些赞誉表示怀疑;在近代科学这个历史上迄今记录下来的最成功的思想运动中,牛顿的霸权勿庸置疑。

要是我们在这个人的记录中发现,这颗强有力的心灵在完成他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行为时,他对他所使用的方法有一个清晰的陈述,这个陈述对那些天资不高的人或许具有特殊的启示;要是他对由他推到这个结局的这场前所未有的思想革命也有一个精确的、一致的逻辑分析,那该有多好呵!可是当我们转到他的著作时,我们是多么失望呵!他对他的方法只有少量一般的、而且往往是模糊的陈述,只有在对他的科学传记进行一番煞费苦心的研究之后,才能很困难地解释和补充这些陈述,在这方面,几乎不允许把他与他的最好的先驱者如笛卡尔和巴罗作一比较,因为他是这场宏伟运动中最古怪最令人气恼的人物之一,在这场运动的那些伟大代表中,似乎没有谁很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更不明白他是怎样做的。至于他的科学征服所蕴含的那种基本的宇宙哲学,他没有过多地接受他的思想先驱在这些问题上为他形成的思想,只是在他的个人发现明显地起作用的地方,偶然刷新这些思想, 或者略微把它们重塑为让他的某些科学之外的兴趣感到更惬意的形式。在科学发现和表述上,牛顿都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可是,作为一位哲学家,他缺乏批判力,不健全、不一致,甚至可以说是一位二流哲学家。

但不管怎样,牛顿论方法的段落优于他的其他形而上学见解,因为前者有更直接的科学影响,而且从他的先驱者们对方法的讨论和实践中,他继承了一笔有价值的遗产,从这点来看,那就是一个很自然的事实了。让我们看看他是怎样对其方法进行描述的,因为这对于认识他的形而上学影响很有必要。

在《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前言中,牛顿注意到“一切哲学困难似乎都在于这点——从运动的现象来分析自然之力,再从自然之力来证明其他现象。”这个陈述很有趣,因为它立刻就揭示了牛顿要把他的工作限制到的精

确领域。运动现象正是我们要研究的目标,这个研究是通过力的发现来入手的(当然,力被定义为运动中的一切变化的原因),然后再从力来引出证明, 把这些证明运用于其他运动,并用其他运动来证实它们。其实,在他的方法概念上,牛顿并没有上升到比他自己在实践中揭示出来的普遍性还要高的普遍性程度——方法总是他所谈论的他的方法。虽然这在哲学上有些令人失望,但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