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胜境

文学、语言和语言学——语言论诗学的兴起文学与语言

人们常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离开语言,文学无以存在。因此,语言往往被视为文学的生命。例如,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在《我愿意是急流》中有如下诗句: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地攀援上升。

诗人对爱情的吟诵是通过一系列语词的巧妙组合实现的。“废墟”、“毁灭”、“懊丧”、“荒凉”等词汇构成了“我”的爱情的悲壮、崇高,体现了“我”为爱人的无私奉献与牺牲精神;与此相对的则是“我”的爱人,“青青的常春藤”、“亲密地攀援”、“上升”等词汇显示出她的欢乐、幸福、美丽。这样两组词汇和语句的对比性组合,使我们领会到爱情的苦涩、沉痛和快乐,及其悲壮美。显然,这首诗的诗意是在语言中才存在的,甚至可以说,是由语言创造出来的。倘是离开语言,诗意又如何独存呢?

不仅诗,而且文学的其它种类如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也都视语言为生命。象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这类长篇小说系列,更俨如一座巨大而深奥的语言神殿,它讲述着作家精心构拟的法兰西“历史”。在十九世纪美国散文大师华盛顿·欧文的《英国乡村》中,我们读到这样一段语句:

英国园林景物的妍丽确实天下无双。那里真的是处处芳草连天,翠绿匝地,其间巨树蓊郁,浓荫翳日;在那悄静的林薮与空旷处,不时可以瞥见结队漫游的鹿群、四处窜逸的野兔与突然扑簌而起的山鸡;一湾清溪,蜿蜒迂徐,极具天然曲折之美,时而又汇潴为一带晶莹的湖面; 远处幽潭一泓,林木倒映其中,随风摇漾,把水面的落叶轻轻送入梦乡, 而水下的鳟鱼,往来疾迅,正腾跃戏舞于澄澈的素波之间;周围的一些破败的庙宇雕像,虽然粗鄙简陋,霉苔累累,却也给这个幽僻之境凭添了某种古拙之美。

正是这些精美的语词组合,使我们领略到英国园林的水彩画般明丽与清幽之美。散文家对这种园林景色的体验,本来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以内心语言组织着这种体验;但如果要诉诸他人,他就必须借助口头和书面语言去重新组织了。在这里,语言组织能力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制约着散文的描摹效果和美学品位。

可见,文学是与语言不可须臾分离的。没有语言,就没有文学。高尔基说得好:“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英国美学家柯林武德更直截了当说:

文学“必须是语言”。当代法国结构主义大师巴尔特甚至断言:“故事是扩大了的句子。⋯⋯语言活动和文学性质相同”。如此,要确定文学的性质, 就需要确定语言的性质。

由于文学对于语言的这种依赖关系,因而文学研究依赖于语言学,该是顺理成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