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诗学的症候

无论是弗洛依德还是拉康,心理分析诗学都体现了同一条思路:从无意识语言学角度探寻叙事、象征、寓言、化装和重复等语言规范对主体、审美的功能,或者说,语言的权力对主体、审美的影响。弗洛依德最初与后来的拉康相近,认为无意识具有语言性,但后期却转而强调无意识先于语言,这等于亲自舍弃以前的语言论视界。拉康虽然致力于返回前期弗洛依德语言论思路,并且更坚决地突出语言的重要性,确乎可以说建构起心理分析学的“语言乌托邦”了;但是,这一“乌托邦”之所以是“乌托邦”,就在于它本身不是要证明语言对主体的正面建构力量,而是相反要表明语言对主体的负面颠覆力量。其实,当弗洛依德后期注重无意识对语言的先在性时,也等于是体察到语言对无意识的负面压抑力量,因为语言代表着超我、理性、文明性道德等对无意识的颠覆性规范。心理分析诗学既说语言是重要的,又说它是颠覆性的,岂不矛盾?如果真的相信语言是颠覆性的,那就索性承认好了, 为什么偏要自欺欺人地说语言是重要的颠覆性的?其重要性难道就是其颠覆性?实际上,心理分析诗学的危机存在于如下症候之中:它正确地发现语言的权力,但却无法找到使这种权力效力于主体的解放这一目标的途径,这主要是由于,它无法把无意识语言结构研究置于更为根本的历史视界之中。

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轻易抛弃心理分析学的遗产,相反,应当重视它提出的问题和它的症候。它提出的主体在语言结构中的位置、无意识的语言性等问题,提醒我们关心语言的威力;而在它陷入迷津之处或病入沉疴之时,我们的历史视界却可能展示走出迷津、或者妙手回春的前景。当然,这还只是一个有等于深入谈论的话题。

总之,心理分析诗学从无意识语言学探索文学,不失为二十世纪西方语言论诗学的一个重要流派。它是富于特色的,但又是偏颇明显的。

伊 丽莎白·赖特:《现代心理分析批评》,据杰弗森等《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概述与比较》,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年版,第 130 页。

参 见约翰森:《参照框架》,据扬(Robert Young)编:《松开本文—后结构主义读本》,伦敦,1981 年版,第 225—24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