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宾派的分裂和热月政变

随着胜利的到来,雅各宾派政权很快就遇到了新的问题。

雅各宾派的各项政治和经济恐怖措施,其主要方面是限制和打击资产阶级的,它实行的统制经济体制违反了资本主义经济自由的原则,损害了资产阶级的利益。实际上,罗伯斯比尔清楚地意识到,恐怖统治在夺取胜利的情况下是必要的,但毕竟是暂时性的。他在 1793 年 12 月时就说过:“革命政府所以需要非常行动,正是因为它处在战争状态。” 因此,在国内外形势开始好转以后,雅各宾派便开始着手恢复和建立资产阶级正常的统治秩序。

从 1794 年春开始,雅各宾政权颁布了一系列法令,禁止用过激手段对付投机商,放宽对物价的限制,解散各种革命俱乐部,改组巴黎公社, 严禁工人举行要求增加工资的游行,违者送交法庭审判,等等。但是, 在农村,虽然很多农民分得了一小块土地,雅各宾政权对富农的限制很少,因此,农村的不平等现象依然十分严重,而雅各宾派却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改变这种现象。此外,尽管统制经济一再放松,但并未取消, 资产阶级仍旧不能自由经营。政治恐怖则几乎没有变化,革命法庭、断头台依然令人生畏。资产阶级在大敌压境时曾被迫接受了恐怖统治的限制,在胜利后便一刻也不能容忍下去了。与此同时,社会其他各阶层的不满情绪也开始逐渐扩大,并反映到雅各宾派内部,雅各宾派内部逐渐出现了不同的政治派别,造成了雅各宾派的分裂。

以巴黎公社和哥德利埃俱乐部为阵地的埃贝尔派,从左的角度起来攻击革命政府,这一派以埃贝尔和肖梅特为首。他们要求严格执行最高限价,坚决镇压投机奸商,要求没收逃亡业主的企业,实行极端恐怖统治。他们甚至主张对投机商人一概处死,打击一切商人,包括小商贩在

内。在对外政策上,他们主张继续战争,解放全欧洲。埃贝尔派的许多观点接近于被镇压的忿激派,反映了下层劳动人民的要求。但是,有一些要求也是不切实际的。

另一派则从右的角度对革命政府进行攻击,这就是以丹东为首的“宽容派”,其重要成员还有德穆兰。丹东原是恐怖统治的积极提倡者和执行者,但随着胜利的来临,他敏锐地察觉到继续推行恐怖统治已对革命不利。在对内政策上,他们要求取消非常时期的恐怖政策,建立宽赦委员会,释放一切嫌疑犯;同时,他们还要求取消限价,使商业活动完全自由。在对外政策上,他们主张与英国妥协。德穆兰在《老哥德利埃报》上经常公开地攻击埃贝尔派的主张,也对罗伯斯比尔不取消限价、继续施行恐怖政策进行尖锐的抨击。丹东派的主张在主流上是符合客观历史潮流的。

执政的罗伯斯比尔一派人,包括圣茹斯特、勒巴等救国委员会和社会保安委员会的成员,他们在对内政策上,既不赞成极端的革命恐怖政策,也不主张立刻彻底地取消恐怖政策。他们认为,战争还未停止,恐怖政策仍是必要的。在对外政策上,罗伯斯比尔反对埃贝尔派使法军担负起解放欧洲的任务,同时,把英国视为法国的主要敌人,因而也反对丹东派与英国妥协。

罗伯斯比尔派同左、右两个派别展开了斗争。但是,罗伯斯比尔派认为埃贝尔派比丹东派更可怕。所以,在与埃贝尔派作斗争时,他们还利用丹东派。

1794 年 3 月,埃贝尔依靠哥德利埃俱乐部,力图把巴黎公社发动起来举行起义。肖梅特认为在国外敌人没有打倒以前,巴黎的任何波动, 对革命来说都是有危险的,因而不主张起义。由于缺乏群众的支持,起义流产了。3 月 24 日,救国委员会逮捕了埃贝尔派的许多成员,并以“阴谋危害共和国”的罪名,把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在镇压了埃贝尔派以后,丹东派在大资产阶级的暗中怂恿下,加紧攻击罗伯斯比尔及国民公会。3 月 31 日,救国委员会逮捕了丹东及其追随者,经法庭审判,以“参加恢复君主制,企图颠覆共和国”的罪名, 处以死刑,接着 4 月间,还逮捕并处死了肖梅特。

罗伯斯比尔派镇压埃贝尔派和丹东派之后,虽然在革命政府中取得胜利,但是由于他们对左右派一律采取严厉镇压的手段,使得革命政府的群众基础进一步被削弱。

为了摆脱困境,罗伯斯比尔于 5 月 7 日提出了崇拜“最高主宰”的议案,企图以“最高主宰”这一自然神的臆想来统一人们的意志,重振政府的威信。但是,广大人民群众对 6 月 8 日最高主宰节的仪式反应十分冷淡。罗伯斯比尔意识到许多人在反对他,于是进一步加强了统治机器。6 月 10 日(共和二年牧月 22 日),救国委员会在罗伯斯比尔坚持下通过了森严的牧月法令。法令规定,革命法庭简化审判程序,一切惩罚全部改为死刑,在审理案件时不需要辩护人参加,如果缺乏证明材料, 法庭可以根据“推理”定罪。这就将恐怖政策严重扩大化了。牧月法令通过前 8 个月时,巴黎市经法庭判决处死的共 1165 人,平均每周 32 人。

牧月法令后仅一个半月,被处死者竟达 1376 人,平均每周 196 人。更为严重的是,在被处死的人当中,主要并不是原特权等级,而是资产阶级

和下层群众。牧月法令后处死的人中,下层群众占 41%以上,而原特权等级只占 10%左右,其余是资产阶级、军人和官吏。这就造成了人人自危的局面。对罗伯斯比尔来说,这时“恐怖成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从而变成了一种荒谬的东西。”①

1794 年夏,法国军队在军事上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6 月 26 日,法军在弗勒吕斯击溃了奥军,控制了莱茵河左岸。同时,在法国的北方, 意大利的北部和西班牙的战线上,法军都取得重大的胜利。但是,军事上的胜利并没有巩固罗伯斯比尔派的统治地位,相反,在法军迭次取得军事胜利的情况下,封建复辟的威胁已经解除,新兴的大资产阶级已不再需要雅各宾专政了。同时,资产阶级对于 1789 年以来的政局多变早就感到厌倦和不安,他们要求有一个安定的局面发展经济。基于这些原因, 资产阶级从 1794 年上半年开始下定决心颠覆雅各宾派的统治。他们在政治上的代表就是国民公会中的沼泽派以及丹东派的残余分子和被打倒的吉伦特派和埃贝尔派残余分子。他们在 1794 年 4 月末、5 月初就形成了一个反对雅各宾政府的密谋集团。这些人几乎分布在所有政权机关、国民公会、救国委员会和社会保安委员会中。罗伯斯比尔等人对此也早有所觉察。到 6 月中旬,救国委员会的大部分委员在不同的程度上与这个密谋集团发生联系,在社会保安委员会里,他们的势力更大。罗伯斯比尔不得不在 7 月初退出救国委员会。但是,他在国民公会和雅各宾俱乐部还有很高的威望。

1794 年 7 月 26 日(共和二年热月 8 日),罗伯斯比尔开始向这个敌对势力发起反攻。他在国民公会上公开揭发他们推翻共和国的企图。他要求改组救国委员会和社会保安委员会,要求惩办“共和国的敌人”。于是,密谋集团抢先下手,他们在当夜紧急集会,决定在第二天打击罗伯斯比尔等人。

7 月 27 日(热月 9 日),罗伯斯比尔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圣茹斯特在国民公会上发言,被密谋集团的首要人物塔里安打断。许多人开始攻击罗伯斯比尔,指责他前一天对政府的攻击和在雅各宾俱乐部里对国民公会的攻击。罗伯斯比尔几次要走上台发言,都被阻拦了。最后。国民公会通过了逮捕罗伯斯比尔、圣茹斯特等人的决议。

当晚,消息传出后,巴黎公社和雅各宾俱乐部立即组织力量救出了罗伯斯比尔等人。但是,罗伯斯比尔回到公社后犹豫不定,没有立刻领导暴动。结果,密谋集团率军队冲进了市政厅,再次逮捕了罗伯斯比尔等人。同时,国民公会宣布他们不受法律保护。7 月 28 日,罗伯斯比尔、圣茹斯特被送上了断头台。这样,大资产阶级通过 1794 年热月 9 日政变推翻了雅各宾专政,夺取了政权,法国大革命的上升路线就此中断。